她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加深,朝对方奔过去。
"三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随便看看。"
对方半张面具下,难以聚焦的目光远远的落在某一点,面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他问:"那边是A市么?"
"嗯,是的。亮着很多灯的地方就是A市。"
"..."他没再接话。
就那么僵立在那,任风吹着。
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三哥,我们回去吧,这边怪冷的,一会儿就要涨潮了。"
男人颔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罩在女孩肩上。女孩娇羞的笑,夜色藏住了她脸上的潮红。
只听到他问:"刚刚你是在和谁说话么?"
"嗯。是岛上来玩的游客。一个女孩子和她的...侄子,不,是她老公的侄子。"女孩欢愉的和他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她老公的侄子和她一样大耶,不过,听她说,她老公好像比她要大1岁哦。好像和我们俩差的年龄刚刚好呢!"
说到这,贝贝特意顿了一下。
仰慕的看着身边的男人,试探的问:"三哥,如果是你的话,你可能会娶一个比自己小1岁的女..."
"那女孩子,你知道叫什么名字么?"
贝贝的话,还没说完,被男人蓦地打断。
贝贝狐疑的看着他。月光照下来,他神情复杂,面部线条绷得极紧。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又问了一句:"名字,你知道么?"
贝贝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激动的样子。认识他快两年,他从来都是不喜形于色,就好像这世间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到他一样。
"名字她没有和我说。"女孩很努力的回想了下,继而又道:"但是我听到她侄子好像是叫她...童小惜。对,好像是这样。"
"童小惜..."
男人身形狠狠一震。
薄唇,抖了抖。
下一瞬,不等贝贝回过神来,他忽的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三哥!"
贝贝不明所以,赶紧追上去。
"三哥,你眼睛不好,腿也不好,这么晚你要去哪呀?"
男人本就不利索的脚步蓦地一顿。
女孩的话,像刺在她胸口上的利剑。
是,现在他是个废人一个,他去哪?
"三哥,我们回去吧,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女孩咚咚跑过来,扶住他的手臂。
他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几乎快全黑了...
他自嘲一笑。
难以想象,如今的他,居然要靠一个女人来保护。
"好,我们回去。省得再不看见,又摔在哪里给别人添麻烦。"
"你才不是麻烦。"贝贝反驳,语气里,尽是心疼。
童惜毫无睡意,心事重重。
下半夜的时候,从帐篷的睡袋里钻出来。
篝火还没有燃尽,她独身坐在那,发呆。
想孩子,想他...
想着想着,竟然就围着火堆睡着了。
那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
有他。
他似乎就在自己身边,用深情而迷人的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看得她心痛难忍,觉得快死过去。
似乎听到他呢喃:傻瓜,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
而后...
一只大掌,替她盖上暖暖的被子。
好温暖...
即使海风吹过,还是觉得暖...
她一动不敢动,怕这一动便会醒过来。醒过来后,所有的梦就会都碎了...
"惜惜?童小惜!"
身子,被晃了晃。她挣扎,揪着眉,不愿意醒来。
可是,霍庭川这家伙偏偏就是不愿意放过她。
"你这笨蛋,怎么在这儿睡着了?醒来了,该回去上班了!"
醒了...
到底还是醒了...
耳边,再不是天擎的声音,而是庭川...
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泛起红。
她睁开眼,酸楚的看着霍庭川。
霍庭川被她这副样子吓一跳,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儿吧,做噩梦了?"
她咬着唇,不想说话。
这样坐了半夜,身子酸痛得难受。她勉强动了动,身上盖着的的毛毯顺着肩膀滑下。
她心一颤。
手用力抓住毛毯,这手感...
和梦中的...好像...
她贪恋的俯身嗅了嗅。
是错觉么?连这气息...竟然都觉得,好熟悉...
难道...
一想到那种可能,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喉咙口,像是随时都会跳出来那样。
她极力压抑着,试探的问霍庭川,"这毯子...不会是你帮我盖的吧?"
问得冷静,可是,又难掩激动。
霍庭川狐疑的瞅她两眼,"不是我还有谁?我醒来的时候就看你躺在地上,怕把你冻死啊。"
所以...
真的是自己的错觉了...
刚刚,有多激动,此刻,童惜的情绪就有多失落,多沮丧。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她觉得心情糟糕透了。
她讪讪的将毛毯叠好,扔还给霍庭川,"还你了。"
"怎么了又?"霍庭川不明所以,她没有回他,转身进了帐篷。
他无奈的摇头。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热热闹闹的一群人,收拾东西,上了船,离开。
谁也不知道,不远处,椰树林后,男人依树而立,站了好几个小时。
待到船开远了,他迎着晨曦,往那小小的屋子里走。
半张面具下,那张刚毅的脸,比如今的天气还冷酷。
天冷了,膝盖又痛得厉害起来,走路变得越发的不利索。
"三哥,你回来啦!"
贝贝的声音响起。
他淡淡的'嗯';一声,没话了。
女孩道:"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一大早就不在家呀?"
"有点事。"他回得很干脆,进了屋。
贝贝看着那冷漠的背影,无奈的叹口气。
看样子,今天他心情又很糟糕呢!
和他相处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贝贝也算多少有摸清楚他的性子。
他本就话不多,最初贝贝将奄奄一息的他从海底捞出来的时候,他醒过来的好几个月都蹦不出一个字,全村的人都以为他是哑巴。
后来相处得久了,才渐渐好些。
"三哥,我给你送药过来。爷爷说这个是明目的,虽然有点苦,但是,你还是试试吧!"
贝贝把药放下。
"谢谢。"
他想喝口水,手在桌上摸索着,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团浅浅的光晕。
贝贝心疼,赶紧跑过来,夺过杯子和水壶,给他倒了,送他手上。
他手指微颤,面色间划过一丝难掩的痛楚。
最终将水杯搁下,没喝。
贝贝心里也不舒服,看他一眼,继而讨好的道,"要不,你再去睡会儿吧?我帮你去煎药。"
说罢,她抱着药就往厨房里去。
才走出一步,男人伸手把她拽住了。
"三哥?"
"你回去。"他语气威严。
"...我煎完药就走。"
"贝贝,我不是废人!"他薄唇掀动,'废人';二字咬得极重。
女孩一颗心揪成了一团。
"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走吧。"
男人坚持。
贝贝叹口气,虽然担心,但到底还是将药交给他手上,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带上门时,又不忘叮嘱:"一定要记得喝,爷爷说会有用的。"
男人捏着药的手,绷得紧紧的。
会有用么?
如果真有用,他的视力,怎么会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面前是全黑...
他转身,摸索着往厨房走。
能见度越来越差,他只能靠手在感触。
翻出几乎每天要用的药罐子出来,接了水,放到煤气灶上。
可是...
没放稳,药罐子直接从灶上滚了下来。
'啪嗒';一声,砸碎在地上。
那一下,在安静的空间里,震天响。
药罐子被碎得四分五裂,碎片伴着水花飞溅。
整个厨房里,都一片狼藉。
男人冷眉突突跳动,下一瞬,忽然暴躁的将药包狠狠甩在墙上。
药包散开,飞得四处都是。
男人双手撑在厨房里简陋的餐桌上,呼吸极重。
他用力闭着眼,面上都是冷沉的郁色和痛楚。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可以习惯这样废人一个的生活。
可是...
在忽然遇上她之后,那份强装的平静和淡定,再伪装不下去!
明明是出去散心,但因为那个太过真实而到底又是虚幻的梦,童惜的心情一下子又糟糕透了。
回了公司,洗了个脸,给柳妈打电话问了小汤圆的情况后,便又继续上班。
霍庭川准备好,要出差。
到童惜的办公室将毛毯扔给她,"你的毛毯,拿回去。"
"这不是我的。"
"那可能是其他同事的,你拿去还了吧。"
童惜'哦';一声,抱着毛毯出去。
结果,问了一圈,整个部门的人都问了个底朝天,谁也不认识这毯子。
童惜又跑回霍庭川那去。
"这毯子是你的吧?大家都说不是他们的。"
霍庭川颇为嫌弃的'啧';一声,"你觉得我可能有这种...品位的毛毯么?"
嗯,确实,这毛毯不单单是从品位上不像庭川的风格,质量上也绝对不是。
可是...
"不是你帮我盖的么?你哪里拿来的,你能不知道?"
"是我帮你盖的没错。不过,这毯子一直就在你身上。我过去的时候,毯子从你肩上滑下来,我帮你盖上去了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