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得了风寒,出不得门。郭府得了信,郭夫人很快便带着郭妍上门来探望。风寒极易传染,阿原哪里肯让她们进去?便在前堂奉茶招待了母女二人。郭妍这几年与琉璃常玩在一起,琉璃对她又多有照顾,关切之情,尽在言表。
郭夫人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了风寒?”
阿原不能实话实话,只无奈苦笑道:“她平日里任性些,也是我纵着她,出来进去,衣衫见薄了,也没当回事,正赶着天寒的时候,夜里就呼呼地高烧了起来,整个人都迷糊了。”
郭夫人唬了一跳:“这么严重?我只听说着了风寒,以为只是被风吹了吹,原来这样严重?”
阿原却是知道,琉璃吹了冷风是一方面,这两日被劫,心急如焚,着急上火,是另一方面。
嘴上叹着气说道:“只怪我没有看好她。平日里觉得她身子骨还壮实,没想到说个病,真个山倒下来一般。”
郭夫人立刻说道:“到底是女孩子,身子骨再壮能比男人?这次好了,以后可要长些记性了。”
两人说着话,外面报说柳夫人和卢夫人来了。
阿原和郭夫人一齐起身,迎了柳夫人、卢夫人进来。
柳夫人一进门,就问道:“阿炎外面回来,就跟我说阿璃生了病,催着要我来看看。到底是怎么病了?他和阿绽都一副急慌慌的样子,不是他们上门不便,早先我们两个来府里探望了。”
阿原抚额说道:“不过是染个风寒,还没有两日,居然闹得都知道了。想来是书院里先传开的。”
传开的那个,想来是乔家那个乔谨了。
乔谨自跟秉淮学了兵法,常常上门来讨教,他人高傲,向来少有服人,一旦被秉淮折服了,对秉淮甚是恭尊,秉淮自出门后,便常上门来看看阿原,有时候也喜欢跟宗明切磋功夫。高宅里的许多外事,他也一并能挡的挡,能回的回。这个乔谨,人是年纪不大,大约是家里做生意的缘故,眼界倒宽,见识非浅,处理起外事来有模有样,颇祖父之风。
昨日乔谨上门,正赶上琉璃卧床,二话不说回去便亲自家里搜了上好的药材来,连着乔家夫人都跟着上门来探望了一番。
乔谨在书院也颇有几个相好关系不错的,不用说,柳炎卢绽之所以知道,定是乔谨说的了。
卢夫人关切道:“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阿璃素日里也还知冷知热,怎么会染了风寒?”
阿原无奈地说道:“刚才还跟郭夫人说。是我一时大意,出去吹了风,回来人便迷糊了。不过已经发过几身汗,用了大夫给开的药,今日已经见轻了。只是风寒易着染,不敢让她见夫人们。”
卢夫人立刻说道:“她正难受着,还折腾孩子做什么。见了好转就好。她们是年轻,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只觉得身体好不会着病。岂知这病是不想着便不着的么?天冷天热的,还是要多注意才好。以后定要她好好地保重身子,莫要当儿戏了。”
阿原笑着说道:“是。”
几位夫人坐在一起,柳夫人便提起最近的怪事:“前几天也是蹊跷,听说宫里走丢了一位宫女,那安熹子大人带着人四都城地搜找。好好宫里的宫女,如何竟会走丢的?再说了,即使真丢了,多大的事情,倒值得皇上的护卫亲自带着人遍城地搜?外面都在议论,你们可觉得奇怪?”
郭夫人笑了笑,说道:“朝里的事情,哪是咱们妇道人家明白的?只要安安定定地不出乱子,能让咱们过了平稳日子,他们只管搜去。”
柳夫人道:“不然。”
低了声音,说道,“那安熹子搜城的时候,竟然遇到居于平恨宅院的夏国梁太后。你说怪也不怪?听说当日赫连皇族被押往都城途中,多人并不识得梁太后。被她求了几句,看她一个妇人,以为不是什么大人物,便将她放走了。没想到她竟到在我们都城隐姓埋名地过起了日子。不是安熹子搜城,再想不到那梁太后竟然就在都城闲居。安熹子当日便上报了宫里的太妃,于是找了慕容夫人,将她请到宫里以贵客相待,安置了宫室。按正理说,那梁太后好歹名义上是赫连兄弟的母后,当日得何等落魄,才没叫押解的将军瞧出来?”
卢夫人说道:“那梁太后,我却是知道一些,原是文桓帝姚兴的女儿,说起来,和先帝昭哀皇后乃是姐妹。文桓帝对赫连勃勃本有收留之恩,未料其人野心勃勃,一时未加防范,铸成大错,造成日后数年与赫连勃勃相抗,连连败退,几尽失国,那梁太后,正是期间在败逃途中被赫连勃勃纳入后宫的,不肯以姚姓受宠,自改梁姓,虽后来百般受宠,终抵不过骨血里姚氏血脉对赫连氏的仇视之情。因此赫连勃勃一去,她的处境便有些艰难。”
柳夫人恍然道:“原来如此。怪道当日被押解官轻易放走了。那赫连皇室,对她确实是过份了些,堂堂一国太后,竟然叫押解官辨认不出!不过既然与先昭哀皇后乃一家姐妹,难怪太妃那般礼遇于她了。叫我说,那赫连昌,皇上实在是对他太过客气了,从前数度侵犯大魏边境,一再出兵相袭,皇上依然以皇帝礼待他,可我看他,可并没有真心领皇上的情,那赫连定自称为帝,可没有见他出声声伐一二。他倒是巴不得那赫连定能打过来,好将他迎回去罢?”
卢夫人摇了摇头,笑道:“这些事情,查无实证,我们怎好妄猜?”
柳夫人道:“我只担心皇上对他太过不加防备。如今皇上带兵出征,离了都城,不要叫他如他那个不念前恩的父亲一般,来个恩将仇报才好。”
郭夫人便笑道:“你也是操心得太多了些。皇上放着偌大一个都城是说走就走不做任何准备的?你才说了为了一个走丢的宫女安熹子大人带人四处搜城。那安熹子大人素来是皇上身边的侍卫,这次没有跟在皇上身侧,反而留在都城,皇上难道不是别有用意?”
柳夫人立刻撇嘴道:“不是我诋毁那安熹子李盖,他对他的夫人那般冷情冷性,妻子怀孕不曾好好补养,倒累得小产,身子自此出了状况,养了一到一年,好好的人便没了,也没见他哪里伤心难过。听说皇上为他夫人病体沉重,曾经特许他歇假照顾妻子,他依旧去了宫里当值,他那夫人最后去的时候,他都不在近前。他这样的人,将都城安危交给他,你倒叫我放心?”
阿原因着前面琉璃无意随口的一句话连累了李盖的名声,多少心里有些愧疚,便说道:“那些事情,也只是别人闲传,并没有真凭实据。内里究竟,我们哪里知道?还是不好传他的恶言。”
柳夫人说道:“哪里是我传他的恶言!阿璃这几日病着你竟是不知道么?他家的老夫人这几日四处张罗着为他续弦,夫人才没了还没一年,他巴巴就要续弦,这般无情无义的人,都城里有女儿的人家是多么不开眼才会嫁到他家里去?做他的妻子,多么悲惨已有前车之鉴,也只有黑了心要为了生计卖女儿的人家才会将好好的孩子送到他家活受罪!你且看着,遍都城里他能续到妻子,才是天下一等怪事!”
郭夫人多少有些奇怪道:“皇上才走,守城重任在他肩上,他居然这个时候要续弦?听你前面说的,皇上给他病要他照顾病妻,他都未能应,坚持宫里当值,当是存了功名之心,现在正是他赚功名的时候,他竟然这个时候要续弦,皇上知道了,定会恼他心不守正职,这岂不是自断功名?”
柳夫人说道:“所以你也奇怪?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他都做得出来。皇上在跟前时是一个表现,皇上不在跟前时,又一个表现。如此表里不一,如何能担守城大任?”
阿原听着柳夫人言语之间对李盖全是不屑。然而她是见过李盖本人的,这次又蒙他心细将琉璃找回来,对他全是感激之情,且那天他先是找人传话让她去崔府等着接人,后来直接将琉璃送到了崔府,之后,母女二人又同乘牛车回的高宅,外人看着,倒像是她们母女崔府做了回客一样。
对于李盖,阿原直觉此人谨慎心细,做事周到,没想到外面居然被传成这个样子。有心维护他两句,听柳夫人全是对他的贬斥之词,成见已深,只是笑了笑,便没有再搭腔。李盖有功名之心也好,没有功名之心也罢,他既然在皇上身边做事,总要有承受事情的准备的能力。
柳夫人义愤填膺地说了李盖一番各种不是之后,另外两位夫人也不见帮腔,终于说得没了意思。于是又转到琉璃的病情上来。才说了几句,外面引慧跑进来,禀道:“夫人,慕容夫人来咱家探小姐的病情来了。”
郭、卢、柳三位夫人俱都一怔,慕容夫人来探病情?慕容夫人什么身份,琉璃什么身份?从前听说慕容夫人对琉璃很是另眼相看,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阿原却知道,慕容夫人前来,恐怕探病是顺便,有话相嘱才是正题。然而不便说出口,立刻对几位夫人说道:“少不得麻烦几位夫人跟我一起迎一迎了。”
几位夫人立刻应道:“这却是应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