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平公主听了崔浩的话,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来。然而沉默了一会儿,又扭脸问琉璃道:“琉璃,你怎么看?”
琉璃愣了一下,说道:“吴起的确是一代名将。我阿爹经常为他可惜。”
始平公主抬了抬下巴,说道:“可他为人却是差得很。”
琉璃看了看崔浩,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对吴起所知并不多。只是听我阿爹常常提及,说他是一代名将。”
元韬笑起来,说道:“这倒确是高公的性情,每每论及前朝名士名将,要么是才气难得,要么是忠心可嘉。李盖若是能得高公指点,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吴起。我愿作魏文候,阿璃应为魏文候做一做李悝。”
琉璃便说道:“我年纪小,无才又无识,万做不得李悝。不过安熹子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可以试一试将他荐给我阿爹。”
元韬笑道:“如今我却是知道了,但要拜到你阿爹门下,只需走你的门路便是了。”
琉璃立刻说道:“我只是试着推荐一下,收不收,要看我阿爹的意思。皇上知道我阿爹的性情,断不会因为我一句以情相动就会将谁收入门下的。”
元韬便回道:“所以你说了半天要报恩,所报之情又在哪里?”
琉璃立刻认真答道:“我可以让我阿爹知道安熹子大人的存在啊。我家的门,也不是任谁就能轻易登的。”
元韬和乐平王听了,都齐声笑起来。
高宅的门槛难登是不假,然而被琉璃如此说得一本正经,也分外觉得喜感。
元韬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李盖,调侃道:“你可知高公眼光之高了吧?我一眼看中的侍卫,登高公的门都难,何况是拜在他门下学兵。”
李盖拱了拱手,严肃着面上表情,说道:“托皇上的福,属下跟着皇上也登过几次门。”
他登门都是在前院,琉璃向来只在后院呆着,哪里见过他?心里想道,他登了几次门,阿爹也并没有指点他么。
其实李盖做的是侍卫,根本不可能与秉淮有搭话交谈的机会,怎会让秉淮注意到他的存在?
崔浩抚了抚额头,看那边火架上的肉已烤得差不多,便开口让侍从将烤好的肉串放在铺了纸的木制浅盘里,端过来。
元韬因着这个举动暂时挪了话题,笑着说道:“闻这香味,便能推知崔直郎烤肉的手艺了。没有让乐平王动手,果真是明智之举。”
侍从将肉上过来,元韬先伸手拿了,乐平王又伸手拿,然后始平公主又伸手。琉璃安静等候的工夫,崔浩手里垫着帕子,伸手拿了,递到琉璃手里。
琉璃伸手连帕子一起接了,轻轻咬了一口。
始平公主在旁边看着,心里便是一酸。她这些年处处向崔浩示好,然而崔浩自始至终对她冷冷淡淡。然而他对琉璃,却是细心处见着体贴。再自然不过的照顾,即使以她公主之尊,即使是礼节上的敬让,崔浩也不曾表示过一丝一毫。
刚刚闻着香腻异常的烤肉,还未吃到嘴里,便觉得味道淡了许多。
李盖默默执着酒坛为元韬和乐平王的碗里倒酒。始平公主心情不好,赌气便想也喝一碗,然而她自己又因着前日听到的故事对李盖有厌弃之意,不愿经他的手倒酒,心里有些郁闷。
崔浩这时却倒了一杯热茶,放到琉璃面前,轻声说道:“你是个女孩子,饮不得酒。然而肉本油腻,喝杯热茶,一来解腻,二来暖胃。”
始平公主当下心情更像翻了五味瓶。
崔浩说女孩子饮不得酒,她自然也不能饮了。然而崔浩知道照顾琉璃喝茶,倒把她一个公主晾在一边,是什么意思?
乐平王看始平公主面上酸涩的模样,心里再摇头叹气,面上笑着对崔浩说道:“崔直郎说女孩子不能饮酒,你这一说,始平也是喝不得了。你却不为她倒茶,显见得厚此薄彼了。”
崔浩立刻道:“阿璃不能饮酒,一来是因年纪小,二来是因她向来没有饮酒的习惯。公主海量,自然不是阿璃能比。”
始平公主心里有些恼,然而面上好歹压着没有表现出来。她对崔浩好感,因此并不想给她留下自己飞扬跋扈脾气急躁的印像。勉强笑了笑,然后才对崔浩说道:“我也已经几年不曾饮过酒了。麻烦崔直郎为我也倒一杯茶来。”
说着话,伸手将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
她这一要茶,琉璃便有些尴尬。那壶茶是新茶,她第一个倒了。如果知始平公主要喝茶,她应该等为始平公主倒了自己再接茶才是。
崔浩没有为始平公主倒茶,她以为始平公主是不喝茶,便没有问。
然而现在,却是知道自己越了始平公主。
崔浩这时说道:“是我疏忽,招待公主不周。我去为公主拿一壶新茶来!”
因知道皇上便服而来,并不想向外人露了身份,因此之前将一应下人都遣走了。只有自己起身去取茶。
崔浩这一起身,始平公主便知道自己为难了崔浩。立刻有些后悔。想要收回刚才的话已不能,连忙笑道:“我和两位皇兄都是便服而来,本来坐在这里,无尊无卑,崔直郎何必麻烦。”
崔浩抿了抿嘴唇,说道:“礼法不可费。公主稍待!”
到底是起身走了。
始平公主咬了咬下唇。
始平公主要喝茶,琉璃原已经越了她倒了第一杯茶,自然不能越过她先喝,那茶就放在面前,到崔浩回来都没有动。因怕油腻,手中的肉也未敢开口吃。
崔浩不仅很快回来,还带着两个下人,一个提着煮茶的红泥小炉,一个拿着煮茶的砂壶,在旁边摆好,起了火,上了壶,崔浩才挥手将两人打发走。
始平公主见崔浩为她喝一杯茶这般架式,更是知道自己一时出言失虑。
元韬这时看琉璃小口小口慢慢咬手中的肉,,笑着说道:“你虽然年纪小不好饮酒,这冷天还是该喝一些暖暖胃才好下肉。”回头对李盖说道,“给她倒一个碗底的酒也够了。”
李盖听了,便过来为琉璃倒了一个碗底的酒。
元韬发了话,琉璃虽不饮酒,然而也端起来慢慢抿了一小口。这酒自是又辣又呛,火一样烧着嗓子,热辣辣的热意顺着咽喉就往下烧了下去。一下子呛得出了泪,脸上立刻一片潮红之意。人便有些傻在那里,不知所措。
元韬看得琉璃的样子,失笑道:“喝完酒,正好吃肉,还不快咬一口?”
琉璃这才想起来,实在呛辣难受,急忙咬了一大口肉。肉一进口,立刻觉得呛辣之意被肉香缓了许多,松了一口气。
元韬看得哈哈大笑。
“你啊,真该也学着喝一喝才好。大家闺秀那些礼教,也不是什么都要守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