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郦阳城与前去剿灭山贼的无风和云楼暗卫会和,无风言简意赅地说了下那些山贼,说他们都来自南乡,近年来南乡频频发生水灾,难以稼穑,有些地方几近颗粒无收,苦不堪言,所以才会鬼使神差地跑到风景如画的郦阳城当山贼,干些不仁不义之事。
南宫烨对此事不大关心,无风在说此事的时候,他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到最后才说出一句,“近年来水患的确频发。”
冷场。
满场静寂。
无风和云楼暗卫为了这帮山贼忙活了一整天,等来的却是南宫烨的冷漠。
众人满脸黑线,幽幽怨怨的眸子齐刷刷地看向侍立在南宫烨身侧的左思思,想从她身上查出蛛丝马迹,奈何左思思也是一头雾水,朝他们无奈地摊了摊手,示意她自己想不清楚南宫烨卖的葫芦药。
这短暂的尴尬被风风火火赶来的紫兰冲破了,她咋咋呼呼地大叫道:“四爷,四爷……”
为了掩藏形迹,南宫烨已经下令他们改口称呼他为四爷,左思思为夫人,而南宫祯则理所当然地成为他们口中的小少爷。
“什么事值得慌慌张张,大呼小叫的?”一名云楼暗卫不满地斥责紫兰,紫兰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重要之事摆在眼前,她就不跟板正严肃的云楼暗卫斤斤计较了。
“四爷,那个救回来的女子醒了,她说……她说要到帝京告御状,才会被县太爷追杀的。”紫兰急急忙忙地说着,好像发生了极为惊天动地的事一般。
“告御状?为何?”南宫烨望着茶盏中浮起的青绿茶叶,若有所思,他抬首,扬起眉毛,眉宇间的淡漠好似她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紫兰顿时受挫,原本打算给紧张的逃亡生活添一些谈资的,看来她是自作聪明,没事找事干。
“她说他们家乡遭遇了水患,朝廷拨下赈灾款,却被大小官员层层盘剥,分到他们手里连喝碗粥都出不起碎银子。”紫兰小声地嘀咕道,头垂得更低了,散落的额前长发遮挡了她发窘的容颜,脚不自觉地在青石砖上打圈圈。
“我让小十七去置办房舍。”南宫烨轻描淡写地说道,眼睛并不看向紫兰,他似乎预料到了紫兰的反应。
果然,紫兰惊呼一声,快乐的似一只飞鸟,惊讶之余,竟从地上蹦了起来,自和小十七失去音信后,她多少有点落落寡欢,虽不曾落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地步,但难免感伤怅惘。
左思思笑了笑,见紫兰眼角眉梢都带笑意,看来紫兰是不会深究他们为何直到现在才告诉她,紫兰连蹦带跳地奔到南宫烨面前,大叫道:“他真的回来了?!”说完,有些不自信,双手颤抖地捂住朱唇,睁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南宫烨。
“你不信他,难道还信不过我?”南宫烨尔雅地笑了。
“他在哪里?”紫兰忙不停地追问道。
“你希望他在哪里?”南宫烨显然在打太极,他们此行可谓是秘密进行,他一直未对他们说要去哪里,只是大体说到郦阳城,具体是到哪个地方落脚,他未曾透出只言片语,除了左思思和无风早已得知。
“四爷想让我知道的时候,就会让我知道了呗!”紫兰认命地顺着南宫烨的接下去。
“那女子好得差不多了吧!”南宫烨问道。
差不多!紫兰差点很失教养的大叫,那女子受了那么重的外伤,怎么说也要在榻上躺个两三天,才能下榻活动活动。但紫兰从南宫烨的话里琢磨出主子的心思,他这是要甩掉这个活生生的包袱喽!他们大逃亡,总不能带一个素不相识,又要寻医救治的女子逃路吧!即使那女子样貌姣好,南宫烨痴情,但人心难测,谁能保证没有个万一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在医馆里待个两三天也就差不多了。”紫兰乐呵呵地说,笑声里却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南宫烨起身,拉着左思思的手拐到长廊转角处时,脚步顿了顿,对身后的云楼暗卫打了个手势,一位年长的云楼暗卫上前,左思思只听到南宫烨淡淡的语声,“派人暗中护送她至帝京。”
等那位云楼暗卫的脚步声远去时,左思思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原来你还是未完全放下。”
“我若冷漠无情,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南宫烨笑问道。
四年后。
永平八年。
一座云烟缥缈的山脚下,坐落着二十来户农家小院,从山顶俯视蜿蜒向前的河道,透过一层层云雾,你会惊奇地发现这二十来户人家,似一条长龙盘卧在云山下。
半人高的竹篱笆,绕篱萦架的朝颜花开得绚烂之极,点缀了这座农家小院,一只调皮的小公鸡跳起来去啄朝颜花的花瓣,眨眼工夫,娇嫩的朝颜花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又是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南宫祯手里提着一根棍棒,怒气冲冲地瞪着怡然自得的小公鸡,这已经是南宫祯为了自己亲手栽种的朝颜花,第三十六次朝小公鸡发火。
小公鸡趾高气扬地瞅了南宫祯一眼,鸡爪挠了挠肚子下的软毛,毫不把南宫祯放在眼里,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边走边咕咕叫,像是对南宫祯无语的嘲讽。
“哥哥,小鸡走了。”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娃拉了拉南宫祯的衣角,一手指着不远处悠游自在的小公鸡说。
“甜儿,想不想吃烤鸡。”南宫祯低首问着丹凤眼女娃儿,女娃子点点头,兴奋地拍起小手,连说三个好字。
“哥哥这就去给你抓鸡吃,它活不了了。”
说完,南宫祯便挥起手中的长棒子,小公鸡一发现势头不妙,便和南宫祯玩起捉迷藏来,赶得小公鸡到处飞,小公鸡逃得飞快,南宫祯脚步生风,追得更快,眼看就要抓到小公鸡了,那小公鸡瞅准了机会,扑棱棱地冲向立在篱笆架下的甜儿,甜儿一见活蹦乱跳的小公鸡冲过来,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向后摔去,南宫祯气得牙痒痒,一面扶起灰不溜秋的甜儿,一面对着小公鸡龇牙裂目。
屋里的人听到甜儿的惨叫声,一个个冲出来,傻在原地,众人啼笑皆非地看着跟小公鸡斗得热火朝天的南宫祯,只见小公鸡耍得他团团转,时而往东跑,时而往西跑。
南宫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他南宫烨的儿子竟然被一只鸡耍得晕头转向,太失颜面了,他忍无可忍,大声叫道:“祯儿,回来。”
追得苦不堪言的南宫祯听到父亲的呼唤声,立即停了下来,跺了跺脚,恨声道:“今日暂留你一命,明日再来。”
南宫祯扔下手中的长棒,向南宫烨和左思思跑去,甜儿也踉踉跄跄地扑到母亲怀里,紫兰抱起软软的甜儿,用衣袖擦着她脸上的泥土,笑道:“你这小淘气,又搞了一身臭。”
“娘,香香。”甜儿埋首在紫兰的肩窝处,闻着紫兰的淡淡发香,欢乐地叫道。
“小脸都脏成这样了,身上的新衣衫也是皱巴巴的。”紫兰责怪像极了自己的甜儿,甜儿一听紫兰骂她,她立刻委屈地朝小十七看去,眼泪汪汪的样子,皱成一团的小脸,小十七硬起的心肠又软了下去,他和蔼地说道,“小孩子,都这样的。”
紫兰笑眄了一眼小十七,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肘,淡然笑道:“听说,你小时候经常跑田里去抓泥鳅,我警告你,甜儿是女孩子,你别三天两头的带甜儿不是下地就是上树去。”紫兰腾出一只手来,用食指戳着小十七的胸口,冷声道,“你肚子里的小九九,我还是清楚一二的,要是把女儿养成男不男,女不女,看我怎么收拾你。”
紫兰的粉拳作势砸向小十七,小十七忙用手护住额头,告饶道:“夫人饶命,你错怪我了,将甜儿的性子养得刚毅一点不是挺好的嘛!像慕容小将军一上战场,巾帼之风不逊于须眉,马背上的她,英姿飒爽,神采奕奕,世间多少男子折服于她的虎虎威风之下。”
“英姿飒爽?”
“嗯……”
“神采奕奕?”
“……”
“你是自己羡慕呢?还是别有居心,居然拿慕容靖来比!”紫兰咬牙道,秋水般的眸子已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暗潮,只要小十七稍有差池,这股暗潮将会是他的灭顶之灾。
小十七往后连跳了两步,忙摆手道:“夫人,误会,误会,既然是误会,何必认真呢!”
“从前觉得小十七一板一眼的,怎么有了女人后,就变得唯唯诺诺,缩手缩脚了?”南宫烨叹道。
闻言,左思思斜倚着南宫烨的胸膛,媚眼如丝,呵气如兰,“夫君,这是觉得委屈了?”
“像么?我说说而已,夫人不可当真。”南宫烨讪讪地说,转首吼道,“祯儿,还不过来?”
“真是的,每次在娘亲那儿受了气,就朝我发。”南宫祯不满地嘟嚷道,慢腾腾地挪过身子,心里埋怨父亲在母亲面前就是一软骨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