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脚下的积雪,陈默缓缓地朝着竹林深处走去。今天陈默梳了一个流云髻,身穿木兰青双绣缎裳,外罩雪白的银鼠皮毛大氅,整个人显得玉雪可爱,冷艳中带着清纯,让人见之忘神。
再行几步,陈默便看到一长身玉立的男子负手背对着她,一身苍青色长袍衬得他的身材更加挺拔,他就像这周围的竹子,高洁、挺拔,虽然面对风霜雨雪,但是却永远带着春日的气息。
柳乘风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向陈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显然是被陈默给惊艳到了,走至陈默身边时,微微低下头,将陈默鬓发边一枚竹叶给拿了下来。
陈默在柳乘风手靠向她的那一刻,心中微微一惊,但是这回却没有躲开,而是低下头没有看柳乘风。
柳乘风微有些苍白的面容上,笑容渐渐绽开,语气中微微带着些喜悦:“小默能来,我很开心,因为我原本做了等待一天的准备。”
自上次两人的尴尬以来,两人就不曾再见过面,柳乘风心中失望于陈默无声的拒绝,而陈默则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会让她心乱的男子。
陈默一向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此刻柳乘风的话她并没有接下去,只是静静地聆听。
两人之间过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陈默和柳乘风突然同时开口:“我——”
因为太巧,两人又都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等待对方先说,却发现对方都在等自己。
“你先说吧,为何今日约我来此。”陈默不想继续尴尬下去,又觉得自己不会说话,还是让柳乘风先说好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其实陈默想说的是想对柳乘风道歉之意,因为当日之事,陈默也知道自己伤了柳乘风的心,虽然心底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对柳乘风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可是却觉得绝对不是讨厌。
但是陈默却让柳乘风先开口了,正是因为如此,注定了这次的分别将会是一种伤痛。
柳乘风亮如星子的眼眸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看着眼前已经快完全遮掩不住芳华的女子,心内微微有些发酸,这样的女子,他注定不能拥有,虽然有过一阵自私的想法,可是却知道那样做就像阿珏说的那样,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伤人伤己,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沉吟了一会儿,柳乘风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可是眼底却透着淡淡的忧伤道:“小默,今日我便要回东昌了。”
陈默一愣,他说“回”?
心头突然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勉励压下这种感觉,陈默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东昌国人?”
柳乘风“嗯”了一声后,就没有了声响。陈默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直觉:“那你,何时再来西岚呢?”
何时再来西岚?呵呵,此去东昌,九死一生,估计有生之年再不能回西岚了吧,可能这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这个可爱的、让他挂念的、放不下的姑娘了吧。
“我想,可能不会回来了呢!”柳乘风微微地笑着,一如从前,眼底的宠溺似乎要溢了出来,可是谁又能看到那双眼睛背后的伤情?
陈默的心越来越沉,隐隐地透着一股凉意,她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他要回东昌,那当初又为何对她做出那样的举动?既然一开始就知道要永远都不回来,那当初又为何如此待她?
呵,是了,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承诺,甚至也没表过白,一切说不定只是她陈默自己一个人的揣测罢了。
陈默很想质问,可是那种痴男怨女的戏码一向是她最最深恶痛绝的,所以到最后,陈默的面瘫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听完柳乘风的话,也只是“唔”了一声,然后并无其他。
就在陈默以为两人就应该就此别过的时候,柳乘风突然一把将陈默抱在了怀中,温热的气息不稳地喷洒在陈默的耳边:“小默,小默,小默。”那低低的声音仿似情人间最甜蜜的私语,可是听在陈默耳中却觉得更加不是滋味。
柳乘风抱得极紧,可是陈默却用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柳乘风的手指,抬起头一脸严肃道:“请不要再让人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若要离开,还请潇洒。”
她不可能和柳乘风一同去东昌,为了一个男人抛弃西岚国的一切,远赴万里,她陈默自认做不到。
他柳乘风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陈默而不回东昌国,虽然他一直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可是陈默就是能知道,凡是他下的决定,其实谁都不能更改。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陈默说完这句话后,深深地看了柳乘风一眼,转过身便向竹林外走去。
来的时候欢欣雀跃,走的时候却是寥落惆怅。
虽然心中微微有些酸,有些疼,可是陈默却能很快地控制住,用力地挺直背脊,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柳乘风怔怔的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耳边不停地回响着陈默的那一句话,他此刻多想冲到陈默面前抱住她、吻住她,让她不要离开,可是刚刚有了这样的念头,一阵猛烈的咳嗽突然涌了上来,柳乘风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狠狠地咳着,陈默虽然听到了声音,却将背脊挺得更加直,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便再次坚定步伐,向前走去。
柳乘风摊开掌心,里面赫然一团鲜红!
苍白的嘴唇被那触目惊心的血红一染,竟是透着一抹妖异!柳乘风脸上的笑容忍不住越来越大,带着苍凉,带着悲愤,带着绝望——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能力留下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此次一别后,山高水长,海阔天空,若要再见,不知又是何夕。
只叹这两人此时缘深,奈何情浅!
当陈默回到马车的时候,春香一个劲地往后看,却没有看到柳乘风的影子,刚想问陈默柳公子在哪里,却听到陈默木着一张脸吩咐车夫道:“回别院。”
然后便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久久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