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眉眼含笑地点了下头:“还请随我来。”
陈默有些疑惑地跟在柳乘风身后,她以为柳乘风只是想在手术之前再询问她一些细节,才会在这个时候约她出来相见。
谁知道,他却半点没有提及手术的事情。
看着柳乘风的背影,陈默的神色有些复杂--虽然那些好药激活了柳乘风的心脏,让他现在看上去渐渐地好了起来,但是事实上,这些药材有限,一旦停止用药,那么将会比上次看到他的时候,形容更加枯槁。
陈默脑海中一下子想到了“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但是立即甩了甩脑袋,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不会的,明天她一定会成功的!
陈默双手握拳,暗暗地想到。
柳乘风带着陈默在岸边的一艘小船边停了下来,侧过头笑问道:“这位姑娘,可否陪小生一道泛舟湖上?”
陈默一愣,这是刚刚一个年轻男子搭讪用的台词啊!
忍不住有些想笑,如今笑这个表情在陈默脸上表现地已经越来越熟练了,也不再会僵硬,所以很自然地,陈默绝美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清丽的笑容,倒是看呆了柳乘风。
那时陈默第一次的笑容还一直珍藏在心底,如今陈默的笑容却比那个时候更加柔和唯美。
心中略略感觉到了一丝遗憾,遗憾那错过的时光,但是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扶着陈默一起上了小舟。
陈默和柳乘风对坐在船尾处,艄公站在船头,将小舟往湖心处划去。
爽朗的秋风出来,清澈如明镜般的湖面顿时泛起一丝又一丝的波纹,投射着傍晚的霞光,美丽地如同一件从天上掉下来的霞衣。
碧珠湖面积不小,清风拂面,天地开阔,就连陈默郁结了很久的心,也突然之间就变得爽朗起来。
船中央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柳乘风爱茶也擅煮茶,只是之前都是侍女泡好了茶端过来,陈默却从来你没有看到过柳乘风煮茶。
只见柳乘风不慌不忙的在旁边的小炉子上起火烧水,当水声飕飕作响时,立即将水壶提起,淋罐淋杯,然后又将茶叶倒在一张白纸上,粗细分开,把最粗的放在罐底和壶嘴处,再将细末放在中层,最后才将粗叶放在上面,等到水二沸的时候,柳乘风就提水壶冲茶,细心地将沸水环壶口,沿壶冲入。
柳乘风左手提壶盖,右手提水壶,轻轻刮去茶末,然后盖定,又以滚水淋于壶上,将一个茶杯放在另一个茶杯中,白玉般修长的三只手指转动清洗,声音铿锵、姿态美妙!柳乘风第一遍茶水洗过茶杯之后,再次从淋罐开始做起,最后才洒茶并放下茶壶。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即使没喝这茶,也被这样优美流畅的动作给吸引住了。等柳乘风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陈默仍怔怔的看着他,回不过神来。
“试一下如何?”柳乘风将泡好的第一杯茶推给了陈默,陈默掀开茶盖,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清香,只是她不懂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一饮而尽后,只觉得唇齿留香、余香袅袅。
柳乘风丝毫不在意陈默如牛嚼牡丹般地将茶水一饮而尽,反而脸上的笑容更甚。
“柳乘风,你怕不怕?”
正当柳乘风慢慢地品味着茶水的时候,陈默有些担忧紧张的话却在他耳边响起。
柳乘风慢慢地提起头看向陈默,突然神秘地一笑:“想听真话吗?”
柳乘风少有开玩笑的姿态,可是此刻却神情轻松中又带着促狭。
陈默怔愣了一下,仍旧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柳乘风放下茶杯,伸出手指将陈默被风吹乱的一丝头发放回陈默的耳后:“我心中害怕又不害怕。”
柳乘风的回答和陈默的表情一样认真,绝对是肺腑之言,不等陈默追问,柳乘风继续眉眼带笑地说道:“我不害怕,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为了我的命,这么努力。一出生就被判了死刑,从来不曾奢望过能活过二十岁,如今二十又三,这三年的时光已是偷来,并且在这三年中认识了小默。可见上天已是优待我了。小默为我做了常人不敢做的事情,甚至于我的亲人,也不会将我的命看的那么重。不管成败,我已经满足。”
陈默的心震动了一下,嘴唇张张合合,可是最终,只是望着这个男子,仿佛望到了他的心。
这个男子,只要他想,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到他的心,但是如今他正对着陈默,敞开心扉。
“我害怕,是怕若是我死了,小默心中会有负担。我既希望小默不要为我的死而愧疚伤心,又希望在小默的心中,有我一个位置,能记得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柳乘风,在所有人都遗忘我的时候,还能记得我。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小默,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柳乘风的声音,永远是和煦的、温柔的,他温润的眸子看着陈默的时候,陈默只觉得她的心也快化成了一滩水。
可是那温柔,又是伤感的、谦卑的,直击陈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她的眼眶中甚至带着泪意。
陈默狠狠地摇了摇头,坚定道:“柳乘风,你不信我吗?”
柳乘风扬眉一笑,似吐尽万千郁气,望着陈默自信飞扬的神色,满怀信任地点头:“我可以不信世上的任何人,但是唯独不会不信小默,因为小默这样的人,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我已经见惯了小默神乎其技的本事!知道小默,最是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
两人双目而视,互相看了几秒,然后忍不住俱都笑出声来。
远远站在岸上的人内力都十分之好,一开始他们在低语,所以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是此刻两人开怀大笑,倒都让岸上的人惊诧了一番。
一个平时只会微笑,一个平时面无表情,何时也能如此大笑了?
此刻陈默和柳乘风已经漂到了碧珠湖的中央,在这样的距离下,岸上保护的人马俱都开始有些松懈--此刻湖中只有陈默着一艘小船,别无旁人,又离岸上甚远,不在射程范围内,所以安全无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