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是自己的爸爸在瞧不起她。何况严太太说了既然来了就不应该给他们丢脸。
她说:“我会。”
她坚持着,严守华就松了口。
“那你去吧。”
她坐到钢琴边上,抬起了手,随之第一个旋律出来大家就开始哄堂大笑。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笑,这个曲子她明明弹得很好的,连老师说都她弹得很好的。
弹完之后她觉得自己都要被别人的嘲笑的眼神给点燃了。
严守华也是笑得前俯后仰的,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了:“你这弹的是梁祝?”
她还不知所以然:“是。”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各种嘲笑的话都有,严瑞安在这个时候把她从钢琴边拉了起来推到一边去,自个把梁祝弹了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是错了,连曲谱都错了。
有人说:“不会弹就罢了,连欢乐颂和梁祝都分不清,不过指法还算标准,也难为严太太请的教师了。”
还有人说:“我要有这个女儿可得羞愧死了。”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真的是丢人现眼,她的身上好像爬满了小蚂蚁,痒痒的,火辣辣的。严守华也不把这当什么又念着她刚刚没了妈妈,于是安慰她:“没事,错了就错了吧。”
她听着严瑞安的曲子,突然觉得有点儿熟悉。分明是在哪里听过的,分明是妈妈每次在爸爸走后都会唱的,她听了这么多遍竟然不知道这即使梁祝。
她几乎又脱口而出:“这个我会。”
她都没等严守华说话就唱了出来:“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情中有浓意流出心中醉。无论冤或缘,莫说不蝴蝶梦。还你此生此世今世今生,双双飞过万世千山去。”
“谁让你唱的。谁叫你唱的。”
她唱完这一段,严守华却没有由来的勃然大怒了,自然而然的把质疑的眼神放到严太太身上,严太太立刻就为自己辩白:“我可没教她。”
严守华便又看着她。
她看着他那个样子实在是觉得害怕,这个爸爸在她的生活里一直是属于一种可有可无的人物,却从来没这么凶过他。
她畏畏缩缩:“妈妈常常唱,我便会了。”
他再不肯听她说,仿佛这一支歌是他心里最大的忌讳:“你给我出去。”
她缩到了严太太身后。
严守华又指着门:“你给我出去。”
严太太也不可能护着她,倒还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拉了下来:“你自己出去玩玩吧,你爸心情不好。”
她忍着泪,在大家的嘲讽,讥笑里跑了出去,跑到院子里的花束下面,蹲在地上就滚烫的眼泪就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想到严瑞安给她的那个曲谱,想到刚刚严守华当着这么多人面让她滚。她起初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并没有做错什么。爸爸既然喜欢那首曲子怎么又不喜欢自己唱这首歌呢?后来她才知道,没有为什么,只不过这个家没有一个人喜欢她而已。
也就是那一次遇上了,在她在来到严家之后最悲哀的一天,遇见了她,严芷盛一直没搞清楚这是缘还是劫,自己怎么就爱上了呢?是他当初的那个笑容,还是那句不要哭,还是他那一会儿是唯一一个温柔的对待他的人。
总之是爱上了,醒之见她神不在家,盯着地板上深色的花纹发着呆,她是难得有这样的神情的。
“怎么呢?在想什么?”严芷盛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管是落难了,还是飞黄腾达了都好似初见时那个样子,长身玉立,风采过人。
她莞尔一笑微微底下身子去揉着自己的脚踝:“没什么。”
他亦是一笑淡淡得看着她。
她看着醒之这个样子突然觉得越来越模糊好压根就不是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一个人一样,这明明是他们的婚礼,他明明已经是她的丈夫了,她为什么还会有这种虚幻的感觉呢?是因为他对她太好了么?好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
十八岁之后,严芷盛从来没做过任何没把握的事情,她宁愿不要开始也不肯承受可能会有的失败,一旦决定要做了,那绝对是不计任何代价的。
一年修完硕士学位。
二十五岁博士毕业。
她曾经连续一个星期加班加点的研发芯片,代价是被人直接从机房送进了医院的急救室,带过她的导师都觉得她在很多的时候基本上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待的。
没有别的,只不过是她害怕失败,害怕一无所有。她原本就一无所有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怕。
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怕自己还会回到十一二岁的时候被严太太从严家赶出来。
唯独对沈醒之,唯独对这个男人。
严芷盛想,自己的人生如果有一笔赔本的买卖的话,那一定是对沈醒之的。
这一会儿,她很想还想问:醒之,你是不是真的能对我好,真的能忘掉叶宁?可是话到嘴边,只不过双唇动了动就又合上了,她还是笑得那么温婉。三十五岁的严芷盛已经不在是十岁的模样,她已经盛开成最灿烂的牡丹,雍容华贵不知道的人绝对不会知道她有一个私生子的名头,而她的生母是夜总会里一个会唱(梁祝)的女人,并不曾得到过严守华半分的喜爱
她的问题换成了一句:“我渴了。”
沈醒之听到这句话便站起来给她去拿喝的,她看着他在料理台上挑选饮料不不由的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计较了。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相处,这一次,是他自己决定要敞开心来接纳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