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把村里边的那些人赶回自家去住以后,赵家整一个就空落了下来。兰花儿趁着这个机会到后头去又清点了一遍吃的,不由得有些哭笑了起来。
之前因为花费了不少,所以现在怎么算都有些不够了。这已经不是紧巴不紧巴的问题,而是算着已经不太够吃到来年收成了。兰花儿哭笑了一下,唯有祈祷今年明年山上能长出来一些东西,好让她能找到对付过去的失物。
实在撑不下去的话,她也只能想着让改花找人从外头的城镇里边买些粮食回来对付着过日子了。
这些都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家里边现在已经算是没有收入了,真要一笔一笔地往外掏钱,总是让兰花儿觉得十分的不安。
现在天上才刚开始转晴,改花还不敢回到镇上去。他说了镇上当时也已经是被大雨逼得没有粮食了的。镇上不比村里头,的确是有些大商家有粮仓的,在粮仓里边存了许多粮食,可也撑不住镇上的人口比村里头的要多得多。
而且那些商家在暴雨封城了以后,也将粮食的价格抬上去了不少。现在虽说是停雨了,可路上依旧是不好走,好多落石和别的情况一起,导致进出镇上的商业路线完全被封住了,外头的商队根本就进不来,自然也没有更多的粮食运进来的。
镇上储存的粮食毕竟有个限度,住的人有多,慢慢的越吃越少,现在估摸着都已经买不起粮食来了。改花闲下来的时候还会不自主地念叨,说不知道东家怎么样了。他是不太担心东家吃不上饭的,可镖局里边还有好多镖师,也算是和他一块出生入死地工作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也没有家,也没有存款,不知道该怎么办。
改花说他以前有好多认识的镖师,在出镖的时候出事儿,送家去的时候,家里边只有个阿母在。因为干的是这样危险的行当,好多镖师都还没有找媳妇的。按照他们喝酒时候说的玩笑话,那就是: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何苦连累人家小娘子。平日里守活寡,到头来说不准还直接成了俏寡妇。这年头寡妇可不好当,算了算了。人家也瞧不上咱这样的,是吧。”
改花觉得那都是些好人,只是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他就是想到镇上去看看,现在的山路估摸着也已经被落石给切断了。现在外头的灾民都聚集在一块,完全没法子出去清理山路的,只能先这样憋在家里头了。
村里边的人渐渐地开始出门了。
倒不是因为附近的环境好了,而是那些被抢了的人家,家里边什么都没有。就是冒着危险到后山上边去找吃的,也抢不过那些灾民。
有将家里边粮食分开摆放的人家还好一些,多少能省一些,至少暂时还能活下去。可那些完全被抢精光了的人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能走出家门,和灾民混杂在一块,四处去求吃的。
刚开始的时候村里边的人还顾念着同乡情谊,会给他们开个门,让他们稍微吃点儿东西。可后来渐渐地,这些人上门多了,甚至有灾民偷偷地跟在他们后边,趁着村里边的人开门的时候一拥而上,冲进开门的人家里头去疯抢一通。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三次以后,愿意开门的人家也都少了。
而且谁家现在也都不宽裕,粮食给出去了,自家就要饿肚子了的,大家慢慢地就都关上了门,不再给那些敲门的乡亲开门了。
兰花儿也给开过好几次门的,可后来有一次家里边差点儿被灾民给冲进去了。要不是改花和臧狼在边上看着,眼明手快地将人打了出去,说不得连他们家都要被抢掠一空。兰花儿自己也跟着吓出来了一身冷汗,退回家里边去以后,几个人商量了一遍,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再随便开门了。
他们就是再小心,也躲不过那些抢着想往屋里挤抢饭吃的灾民。毕竟他们是为了活命才这样拼命的。改花和臧狼拿着锄头扁担的,几乎是要将人敲死似的往外推踹,才终于把门给关上了的。
得不到食物的村民和灾民渐渐地转向了后山上。他们虽然知道后山上边并不安全,可却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这时候日子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就算知道那是刀山火海的,也只能往里闯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过得不错,至少能从后山上找到粮食。
后山上已经被暴雨打得一塌糊涂,好多植物也被雨水打死了,埋在了泥石流下边。可就是这样,也还是有些高大的植物顽强地活了下来。那些被泥土埋住了的野菜也被人从地下挖了出来,清洗干净,当成是餐桌上的一道菜。
没想到有一天晚上,从山那边突然传来了野兽嘶吼的声音。
兰花儿并不常到后山深处上边去,也从来没有当过猎户。她以前就是常常捉些东西吃,不过是兔子一类的小动物,对于猛兽并不熟悉,所以完全认不出来那是啥。
臧狼倒是认得的,侧头认真听了一回,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起来:
“是狼。山上边原本就有狼跟豹子,还有熊。熊也吃别的东西,这会儿还没下山,这狼在山上没吃的,只能下来了。”
“下来……”兰花儿呆了呆,然后才反应过来臧狼讲的是什么意思,脸色不由得白了,“你是说……下山来……吃人么?”
臧狼瞧了瞧兰花儿的脸色,估计是以为自己的话吓到兰花儿,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懊恼地讲,“小娘子你别怕,我在这儿呢。你躲屋里头别出去,没事儿的。”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讲,“这狼晚上下山,还成,还没到饿急的时候。要是饿急了,估摸着就趁白天人多的时候下山来了。这时候倒没啥的,外头那样多的灾民……”
“阿狼,”兰花儿忍不住喊了他一句,“我知道了。”
臧狼被她喊了一声,果然就安静下来了,端端正正地坐在她旁边,好像在表示自己一直守着在旁边的意思。
兰花儿叹了口气,听着外头野兽的声音,忍不住猜测在这个晚上到底会有多少人被那从山上奔驰下来的野兽当成是晚餐。
外头的声音原本还不多,渐渐地就变得此起彼伏起来。
她这时候总算明白了古代人杀狼猎虎的那种心思。山上要是有个什么猛兽,山下的村子是不得安宁的。
这时候的人不像现代有那样多的武器,有那样多的法子保护自己,只能想方设法地去围猎,将那猛兽捕杀掉。
兰花儿坐了一会儿,实在在觉得外头那猛兽的声音让人心神不宁的,干脆就不再听了。
她就是再觉得不忍,也没有法子。她总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让臧狼到外头去,那和直接杀了臧狼有什么区别。要是只来了一只狼,村里边的人还能想着法子对付一下,现在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狼群一样。村民没有组织起来以前,根本不可能对付这样大规模的兽群的。
她也不可能开门,就只能这样无理地坐在屋里边,猜测着外头发生的事。
这天晚上,兰花儿又是没有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随手抹了一把连,就急急忙忙地跑到后院去,搬了个小凳子,垫着脚朝外头看。
她出去看的时候整好遇到隔壁铁生也到后院去,见了兰花儿这样,铁生还有些诧异:
“阿兰你这是做什么?”
“铁生哥,我瞧瞧外头呢。昨儿晚上声音那么大,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昨儿听见了么?”
“哎,听到了,好像是好多狼下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东西,还把阿茹吓了个半宿没睡。这会儿还在睡着呢。”铁生点了点头,用手里边的锄头敲了敲地面,“我看啊,你也甭瞧了,不能是啥好看的。赶紧家去烧饭吧。今儿好像连外头的灾民都少了。”
是少了。怎么能不少呢,被野兽拖走了不知道多少。
兰花儿在后院望了好久,始终看不到什么,只能又退回去了。
根据臧狼的推测,昨天晚上下山来的那些野兽,估计是直接冲着那些灾民就奔去了的。毕竟村里边的人就是再怎么样,也还有一个房子,有墙有屋顶的,能拦住那些野兽。
灾民都住在茅草的房子里头,好多还是破败倒塌了的,根本没有办法遮风挡雨,就更不要说是拦住野兽的袭击了。
而且那些灾民长期没有吃饭,营养不足,人都长得瘦瘦小小的,也没什么力气对野兽进行攻击。这些人在猛兽眼里,都是些免费的大餐。
兰花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些原本和她都没有关系,她其实根本无需关心这些的。可这一整天的,她心里边还是觉得不是滋味。这些猛兽要是已经习惯了到村里边来吃人,他们就是不管,就是看着灾民都被吃掉,可往后呢,等那些灾民都被吃掉了以后呢?
真不是个让人活的时候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