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秋收以后,兰花儿就常常地担心着本家那边会再有人到家里来。毕竟这大家都忙完了,好开始闲下来了,估摸着也就有时间到她家来找麻烦了。
而且看着赵春玲以往上门来的时候,带着两个娃子的,满满的都是打秋风的意思。
就是那个四阿公上门的时候,虽然没有常常讲,到底应该还是怀着同样的心思的。兰花儿便觉得现在各人家里边粮食都多了起来,那边说不好会直接上门来要粮的。
因为有了这样的心思,兰花儿一味地紧张了好久。
可她一路等了好长时间,直到改花和狗蛋都家来了,说是准备着要往本家那去一趟,那边都没有再让人过来,反而让兰花儿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这次改花和狗蛋都是请了假的,准备到本家那边去坐一坐,看看本家那边的意思,然后才决定着以后怎么办。
原本改花是十分地想要将阿公阿母的灵位扶回到本家那边去的,因为这毕竟是他们阿母最后的心愿。可自从上次家来得知兰花儿被赵春玲这个姑母欺负了以后,改花对这个事情也都不怎么热心了。
他知道本家那边想要将兰花儿接过去的,可却不知道本家的人对兰花儿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从之前兰花儿讲的一些片段来看,总觉得只是有些轻慢罢了。
之前兰花儿还不大想和改花讲的,这次都好跟赵春玲撕破脸皮了,她自然不会再隐瞒下去。
改花原本就不希望兰花儿被接到本家去,这下子就更犹豫了。
他是想完成阿母的遗愿不假,可阿母也交代过,要他好好照顾弟妹的。一个活着的兰花儿,总比遗愿要重要的。
“先去看看就是了。既然阿翁开口要见我们,好赖该去见一见。说清楚了,指不定有用。花儿你别担心,阿哥不让你被欺负的。”
兰花儿跟着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她阿哥疼她,她是知道的。
兄妹三人商议完了,兰花儿才突然想起来,就问狗蛋:
“阿弟,赵春玲讲,说本家那边有个堂兄,也是在镇上私塾里边上学的。你可认识么?”
狗蛋听了这话,呆了一会儿,才讲:
“学堂里边是有赵姓的学兄,不住镇上的却只有一个了。叫思淼的,不知道是不是本家的堂兄。我没有问呢。”
家在镇上的那些估计都不可能是本家那边的堂兄。如果赵春玲没有撒谎,那么那个叫赵思淼的,估计就是他们的堂兄了。
这下连改花也升起兴趣来,和兰花儿一道围着狗蛋,问了一遍赵思淼的为人,又问狗蛋和他相处得怎么样。
不过狗蛋却只是摇头:
“赵学兄学得快一些,和我不在一个堂里边,也没有怎么讲过话。不过看着是个温厚的。”
兰花儿歪了歪头,总觉得很难想象本家那边有温厚的人。
后来改花跟她讲了一遍,她才知道原来本家也并不是就都团在一块儿的。
赵家的阿翁——也就是现代人叫的爷爷——叫赵屠,据说是因为赵家祖上是屠夫出身,为了纪念,才起了这样的名字。
因为是屠夫出身,所以赵家的环境并不差。就算没落了,多少还是有家底的,当年赵长生也是因着这点儿家底,才遇到了镇上的红角儿柳燕燕。
阿翁丧偶,下边孩子倒多。除了赵长生这个幺儿以外,上边还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兰花儿忍不住在心里边吐槽了一句古代人真能生。
之前分家的时候,跟着阿翁的是大房、四房还有赵春玲这个幺女。
而且因为他们家里边家底丰厚,赵春玲这个幺女是招的上门女婿,也难怪性子这样的泼辣不羁。
至于分出去的二房和三房,改花接触得并不多,所以不太了解。如果那位在镇上私塾上学的堂兄实在是温厚的性子,估摸着是出在二房或是三房的。
兰花儿还问:
“阿哥你以前没有在本家见过堂兄么?”
改花就挠了挠头,讲:
“哪里记得这么多,好十年没见过了咧。”
三人商量好了,兰花儿又跟改花讲要带着臧狼一块儿到本家去。改花以前都还觉得臧狼算是个外人,家里边又该留个人喂鸡的。可自打听说臧狼因为兰花儿将赵春玲教训了一顿,也就跟着开始将臧狼当成是自己家里边的人,直接就同意了。
往本家去,毕竟是借着去看望长辈的名义,因此多少还是要带一点儿东西。
兰花儿不情愿拿好东西过去,自己做的辣菘菜和萝卜糕之类的自然是不会拿的。鹿肉好不容易才猎到了一些,兰花儿自己并不情愿带过去,可改花讲说这是第一次见阿翁,总不好太不客气的,所以割了一大块带着。
因为有鹿肉打底,别的东西就可以少带一些。
兰花儿又随便挑了些菘菜和莱菔的,还搭了两只兔子呢,放满小半个框子,就不想再往里边添东西了。
连狗蛋都在旁边讲:
“不是舍不得给他们。可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要真以为家里边多好多好的,常常要,不是糟糕。阿翁要是真好,下次过去的时候还可以多带一些嘛。”
这小子在镇上学堂混久了,说话也伶俐了起来。改花听了,也就不再要求添东西了。
四人一早喂了鸡,锁了门,又将钥匙交了一份到颜大郎家里边,让他帮忙看着家里边,喂个鸡什么的,披着朝露就出发往本家的村子里去。
一路上臧狼都抢着背那个装食物的背篓。改花好几次问他要不要换着背休息一下,臧狼都急急忙忙地说不用,挠着头讲:
“我气力大,这个不沉。”
就是力气再大的人,常常背这重压在身上的,肯定也十分的不好受。
臧狼又是个倔的。兰花儿只能偷偷看着臧狼的样子,觉得他累了,就自己随便找个借口要休息,走得就并不十分快了。
而且改花已经好久没有到本家那边去,只是模模糊糊记得点儿路,知道个大概方向的,因此还走得更要缓一些。他们走了好有半天,才望到了本家在的那个村子。
改花和村口的人打了个招呼,说是到村子里边走亲戚的,又问了赵屠家的位置。
他问的是个人群那打头的一个青年汉子。村里边的人都十分的热情,直接给他们指了路,那位汉子又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臧狼背的那个背篓,问:
“你们是赵家哪一房的亲戚,以前可没有见你们上过门来的。是想要来讨赵家那木棉丫头的吧?哟,木棉好大的福气,有人远远地背着这样多东西上门求来了。”
改花和臧狼的年纪看着的确是刚好要求亲的,而且一般上门求亲的,都会是求亲的那一位背着东西,所以村民马上就误会了。
臧狼一直背着东西跟在后边,微微垂着头的,又站得有些远,人家随眼一望,只觉得是个高壮的年轻,又背得好多东西,不由得就开口调笑。
旁边有村妇又讲:
“要这样的话,可得快一些。木兰丫头还好多人求咧。不过像你们这样第一次上门就拎这样多东西的,好像还是第一个。”
臧狼被那位村民讲得有些尴尬,望了兰花儿一眼,赶紧摇头,闷着声音讲:
“我不求亲。”
改花也赶紧把话接过去,说是赵家五房下边的,只是之前环境一直不好,又隔得远,和本家失了联络,这才一直没有上门。现在知道了本家的位置,这才带着人到村里边来看看阿翁。
“赵家五房下边的……”
不知道为什么,兰花儿总觉得那些人听到这句话以后,眼神就跟着变了变,还互相对了个眼色,就看是对他们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要说是第一次打量上门的陌生人,倒是说得过去的。只是他们望向兰花儿的眼神总有些不太让人舒服的感觉,连狗蛋都感受出来了,跟着微微皱起眉头嘟起嘴。
那些人看了看兰花儿一行的脸色,大概也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些太过分了。
刚开始跟改花讲话的那个青年汉子就出来打圆场,说:“之前就听说赵家找回来了五房的娃子,还说娃子在外头有了好大的出息。这么一看还真是么,你们都带这么多东西上门来了。哎哟,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赶紧地过去吧。”
改花看着场面有点僵,也想着要走,于是互相又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分开了。
兰花儿总觉得那些人的眼神哪里不对的,想了好久,又联想起赵春玲以前的行事来,就觉得本家要么是在村里边宣传了什么“五房的丫头攀了个高枝”,要么就是在村里边胡乱说了些五房的丫头怎么怎么刁蛮不讲理,还讲长辈揍了一顿之类的话。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管赵春玲在村子里边讲的是什么,她都不会觉得高兴——横竖不可能说的好话呀。
兰花儿突然有些觉得对自己的前途担忧了起来。她在这本家的日子,估计不会十分好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