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她太过敏感,不愿把生命中的人和事当作过客,她固执坚信那个生命的轮回把所有框在一起,今生不分。
况且,那个黑夜,那些死亡,那些别离积郁成为一团阴影,镶嵌在她的心中,她说明不了那是什么,但假如有人不断提醒,不断擦去模糊痕迹,自然那团阴影就会散落为倾盆大雨。
然而她还是要努力的微笑,因为尧棠的期待,因为父母亲的爱护,因为还有紫芙需要她去保护。
龙瑾的笑容虽然有些疲惫却是纯净,就是杭州西湖上的那片天空,一尘不染。
离别那天,轻柔的雨丝浸入龙瑾的发丝,她和家人站在码头,少博微笑着送别,紫芙却钻车厢去,她透过玻璃窗,看少博对龙瑾恋恋的眼神,她怎吗能忍受这个时刻。
假如紫芙的憎恨被人看穿,她就失去了保护膜。所以,只有这样远离他们。她眯着眼窥视着,牙齿紧咬双唇,愤怒和嫉妒扭曲了她的脸庞,狠狠抽搐起来,放在怀中的行李虽然被她长长的指甲勾画出痕迹,却紧紧抱在怀中,她毕竟是孤独的。
龙瑾穿着崭新的雪白洋装,这是意大利朋友送给她的离别礼物。
**花边的立领,半截的袖口紧紧扣住她消瘦的臂膀,尧棠送给她的双环珍珠项链自然搭在她坚挺的香胸上,雪纺的长裙在海风之中来来回回。不经意间滑落的发丝勾住长长睫毛,而她双手食指相扣并不理会。
微微侧着头,她望着轮船即将驶去的方向,那是海和天交接的地方,会带我离开这让我恐惧却沉迷的忧郁吗?
“上船吧。”尧棠拉着她的左手。
“龙瑾,一路顺风。”少博来到她面前,想要跟她握手告别,终于还是没有勇气。
龙瑾想要深呼吸,可是却分明的哽咽了,仍旧疲惫的微笑道:“再见。”
之后她的裙摆携着清风留在少博膝盖上一屡淡香。
尧棠牵着龙瑾的手,一路走上甲板,过桥上,猛烈的海风掀起她的帽子,尧棠带着她的双眸一起仰望满天的阳光灿烂。
民国某年的上海:
船只到达上海时是夜晚,龙瑾在轮船的尾部,张望着离开了的远方,然而却是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激起波澜水浪的凉风。
尧棠从船舱的玻璃里看到她,也准备出去,到了门口,唐夫人递来一件外套,尧棠微笑着摇摇头,转到夫人身后把那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弯身趴在她肩头说
“母亲,您照顾好自己,龙瑾有我呢。”唐夫人欣慰叹口气,抬起手抚摸着孩子的后脑勺。
之后尧棠出去,他轻轻走向龙瑾,一边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她沉静时把周围的人拉进一种境界,也只有他懂得和进入。
他张开双臂从她身后包裹着,风儿把龙瑾的长发缠绵在尧棠的领口,对他来说这一点温暖就已经足够了。
“哥,杭州的风景很美,虽然这么远,这么黑,我却还能感受到那里的美。我们擦肩而过时的美丽,我们痛不欲生的刻骨铭心。”
“龙儿,我希望你记住的只有风景。”
龙瑾将额头靠近尧棠,是的,她的确想要只记住风景,尧棠的话是她解脱的方法,因为他爱护她,因为她害怕那种饮鸩止渴的美丽。
紫芙梦中不知为何颠簸一下,醒过来,眺望到玻璃外即将到达的岸上,那是什么。
唐夫人在宾馆里收拾行李时,富商送来的礼物一双精致的意大利小皮鞋,龙瑾当场接过,转手就把它送给了紫芙。
此时,紫芙下床要去看看那一片辉煌的地方,就仔细的穿上那双小皮鞋。走起来似乎没有以前轻巧了,但是你瞧它们多漂亮啊。她已经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了。
歪歪扭扭走出来,走向船头,夜里的风很凉,但她还是迎着风,走着不自然的步子,一步步靠近前方。
已经到了船头,那片地方还在远方,她感受那种无以名状不能确定的美丽,竟然不自觉的伸出手来。
唐夫人在那里看着龙瑾和尧棠,她宁静的微笑着,并不是在期待什么,而是在感谢,感谢这两个孩子的善良,带给她现在的安详,感谢一切风平浪静。她放心了,转身时,却看到了前方的紫芙。
“芙儿,冷么?”夫人把外套盖在紫芙肩上,抚着她绒绒的头发。
“您说那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闪烁着。”她的视线始终离不开前方。
“那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我们?家?”她小小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那种强烈的兴奋似乎是今生没有过的,当然,她当然记不起来,曾经,在小船头,搭上少博哥哥温暖的手掌时那种心跳,记不起来了。
“对,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叫我母亲吧。”唐夫人幸福的看着这个小人儿。
紫芙猛地醒过来,母亲这个词一辈子都没说过,她的字典里只有父亲。幸福来得太猛烈,冲击出她的泪水,颤抖的说出“母亲。”
唐夫人禁不止激动抱着这个孩子,她明白孩子的痛苦,但她此时更多的是下定决心今后的弥补和满足。
紫芙像小山羊一样温顺在唐夫人怀中,那里的确有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温馨,但她的脸还是执着的朝着船的正前方,那种吸引无法抗拒,那种繁华却在她模糊了的视线中愈加膨胀,愈加清晰。
一个小时之后,她被束缚的脚踏上了这片姗朵口中的乐土。姐姐说的美丽与现在比起来稍稍有些逊色。
而大家一上岸,竟然有好多人蜂拥围上来,他们手中拿着本子或者闪光灯,“唐先生听说唐小姐在杭州遭遇绑架,这是真的吗?”
“李先生,请您明确表态,杭州码头还是您的天下吗?”
“李先生”,“唐先生”……
而当唐小姐走出甲板时,瞬间成为全城的焦点,她抬起帽子下隐藏的脸庞,所有的闪光灯都对准她,当年,因为她十五岁生日前夕曾参加上海小姐的选美,却用的是“夜上海”的假名字,没有人知道她的背景,直到冠军的皇冠戴在她发髻之上,她才当着全城骄傲的说出她的家族和她的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