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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远望,便可见王宫城墙上的火光,血腥味随风而来,隐隐夹杂着厮杀声和惨叫声。
临窗的白远玄半阖着眼,素衣大幅的泼墨梅花,为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添上一层寒霜。这个夹杂着冷冽与温柔的男子此刻的目光有些怪异。他像是一位真正的君王,如此这般注视着红尘苍生。包括赵歇和远山王的兵马,曲阳总共有三万人马的厮杀,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如此而已。
有时候人命便是如此低贱,在上位者的目光中只是数字而已。
白离面色苍白地站在窗口,缓缓回头,目光说不出是愤恨还是痛惜,道:“这样可以吗?”
“尽在孤的手中。”白远玄淡淡一笑,似乎对于白离格外地容忍。贺崇年远远地看着这一对周王室幸存下来的兄妹,紧抿了嘴唇。
“他也在那里。”白远玄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漂亮贵气的手指指着黑夜中的额宫墙道,“如果他只有言纸这样的把戏,那就太让我说失望了。呵呵……”他发出愉快的笑意,似乎这流血的事件在他看来不过一场小规模的棋子腾挪。
“阿离,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恼火,你这般不懂事,我真后悔当初让他和你结识。”白远玄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他这一刻恢复了原本的容貌。面如冠玉,眉斜长入鬓,双目含星,与白离想比,似乎所有的眷顾都给了他。如此英俊绝伦的男子,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怀都的士族追捧到了天上去。
然而他们是相像的,那双眼睛都有些狭长。
“他敬你若兄弟,畏你若师长,你却从他手中掠夺走属于他的一切。白远玄,我实在是无法原谅你。”
“阿离,你错了,我从来不需要你的原谅,我只要你的认同,或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也没关系。孤是大周皇室唯一的继承人,孤是帝王,而你,亦是大周最为尊贵的公主。”
他的嘴角有魅力的弧度,每每为她说起这些,就显得他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哥哥。
“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孤承认当时是计划的一环,利用了你,只是,这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吗?”他不以为意,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对之处。要真挑一处出来,他只能说让妹妹小小地牺牲了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他还活着?”白离之事他的目光,他们的眼神是最像的,都是温柔而淡漠,且随性地让人误以为任性,可有时又比任何人都阴狠。
他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也有点认同了柳白,至少他没有将他的事情告诉了白离,作为一个男人,他在这一点上认同了他。
这座楼离王宫并不远,可以听见王宫的厮杀声,按照计划的那样,这个时间言紫宵应该攻破了南城门了。
“不要让他们等太久,虽然孤并不稀罕那些个臣子的生命,不过少了那些人,似乎会让齐国那位看笑话。孤向来不喜欢被笑话。”
贺崇年一礼,马车已经备下,如今白远玄重伤在身,可是真要让白离一刀宰了他,贺崇年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白远玄让贺崇年在她身上动了一些手脚,不至于让白离能够对付他。虽然有些麻烦,他却容忍了。
宫门前可以闻见的血腥味,让白离的头脑发胀起来,她并不惧怕尸体,可是她看着这一幕,却是会想起七年前陈国的覆灭。而所有的一切,皆出自她的好哥哥之手,说来讽刺。
可是他的理由又是那么的充分,一句大周皇室血脉,让她无从辩驳。她没有办法说服他在追寻先祖步伐的道路上停下脚步,就像她知道没有办法让柳白放弃陈国天下,是一样地。男人的野心没有办法让女人言语浇灭,也许用鲜血可以。
火光通明之处,金红色宫装的丽人遥遥站在一处,笑了笑:“世子殿下,请下车吧。”
拦截的赫然是笨应该还在西山围场的永嘉长公主,此刻却是出现在了这里,挡住了白远玄的步伐。
白远玄已经恢复了“宋凌”的模样,就算谣言满天他不怕,可是最后的最后,还是要做的完美一点。
白远玄并没有惊慌,仿佛早已预料到总有一些人要来破坏一下,不过他知道那一切并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请下车吧。”永嘉长公主的声音冷了下来,并不打算客气。
白远玄睁开眼,披上了一件深绿色的外衣,沉声道:“姑姑,这么晚了,你不在公主府歇着,来这里做什么?”
“这曲阳城都要翻了天去了,本宫就不相信还有人睡得着。”
“吵是吵了点,不过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白远玄仿佛没有要下车的样子,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也成了一个不知变通的蠢女人呢?”
永嘉长公主面色霍然一变,道:“事到如今,你还真是沉得住气!你吧一箭的伤的滋味如何?”
白远玄皱了皱眉头,看了白离一眼,后者却是淡淡的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那小子居然还没死吗?”他指的当然是赵歇之子赵归。赵归重伤之后,第三天终于醒转,断断续续地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昏了过去。当然,谁也不知道白离和白远玄的关系,也没有人知道白离去了哪里。更有甚者,大概认为死在了世子手中也说不定。
“你还活的好好的,他当然不肯就这么死去。”一声令下,已然着一群人动手。
白远玄道:“宋妍,你谋杀储君,欺君枉上,其罪当诛。”
“哪里,本宫不过是为了死去的大侄儿复仇罢了,你过就是一个凶手!”
临近南面宫门的小道上,永嘉长公主埋伏的兵马一起出现,天空中绽放绚烂的火花。辛聿见状心中一定,大乐。
这时候南大营的人瞬间变得骁勇起来,原本跟在言家身后的人就这么勇往直前,比起言紫宵和罗烈要凶猛许多。
谈天命见状面色微微一变。言紫宵亦有所领,这并不是好消息。他之前猜测西陵侯辛聿是在等待着什么,如今他这般像是没了顾忌,那只怕是说明事情有变了,且是向着辛聿有利的一方变动。
那么,对于世子党来说,就是不利的消息。
谈天命像后看黑压压的人群,火把照着每个人的脸异常兴奋,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这些南大营年轻的男子许多都还是新兵,亏得辛聿下了如此重注。
“杀杀杀——”杀声震天,来自于南大营的声音。
罗烈见势不妙,提速赶往前方,对着言紫宵和谈天命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前面看看。”
谈天命道:“本座忧心世子安危!”
“这里交给我。”言紫宵暂时放下了之前的愤懑情绪,对着谈天命说道。谈天命却是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没有走开,倒是让言紫宵一愣。
“算了,谁先到达议事大殿才是最重要的。世子没有让我回去,我不能擅自行动。”
两拨人马先后向着议事大殿而去,禁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邹河将言肃霜绑在了议事大殿的门口,让亲卫压着人跪着,将刀子加在了他的脖子上。
“告诉言紫宵,他亲弟、弟就在这里,要是轻举妄动,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跟着被从大殿拖出来的便是一位须发皆白的七十岁的老头子王图,傅尧也在其后。原本暴乱的兵马这时候却都下意识地停下来,在议事大殿前百丈远停下。
“我大宋遭逢大劫,妖妇祸国,妖妇祸国啊!”王图大悲,老泪纵横。他的眼泪并不是因为即将赴死,而是因为对于亡国的深深担忧。
傅尧亦是心有所感,竟然唱道: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歌声悲戚如斯,大殿中一干文臣都心有所悲,居然为之唱和起来,百十人的声音在这大殿传播开去,顿时在侍卫中引起一阵骚动。
一些个年纪大点的,都是跟随老往上宋免的人,此刻都开始抹眼泪,这一刻映在侍卫的眼中,都不敢轻举妄动。
悲歌当哭。
言肃霜扬起头来,冷笑地对着摇曳夫人道:“世子殿下尚在,宋国的江山将会永远流传下去,你这个罪妇,不得好死!”
邹河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言肃霜大声咳嗽,吐出一口鲜血:“没有人能够阻止!为了世子殿下……和大宋江山社稷,我言肃霜一条命,你拿去又何妨!”如此激情陈词,一干侍卫的鲜血都燃烧起来,这个世家子弟向来都是为寒门出身的人所不屑,此刻也不免涌上了一份敬意,尽管,大家的立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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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诗经黍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