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似笑非笑道:“不会,举手之劳。不过太守大人还是莫要当众打开,惊扰了各位就不好了。”
李不毗面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守大人不要紧张,只是本座当日来益州之时,路上遇见了几个小毛贼。想来西陵侯治军有方,方圆百里都没有什么贼寇盘踞,不想那黑风岭上居然有胆大包天的小贼,本座顺手为过路的人清楚一下,也为了太守大人的政绩着想,是不是?”
李不毗很好地控制了面色,而另外一些官员早已闻之色变。
白离指了指那个漂亮的盒子,笑道:“相信,这是送给太守大人最好的见面礼了。”
管家的手一抖,那盒子咔嚓一下开了,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咕噜噜地滚落下来,女人们当场尖叫起来,看白离的目光更像是在看魔鬼。
“这……这……”有人已经说不出话来,那盒子里装着的,居然是一颗人头!
白离依旧谈笑风生,道:“这人头是那黑风岭上得头目的,底下的人本座也一早就交给了太守大人处置,太守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政绩斐然,不会容忍在益州地界有不长眼的贼寇吧?为我等百姓社稷,那些人就像吸血的虫子,不除不快。”
“啊,本座唐突了,不知道各位女眷在场,惊吓到各位,抱歉抱歉。”白离装作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可是看在在场诸人的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难道这她不是女人吗?说的像是体贴众人一般,分明就是要来一个下马威!然而众人早已被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吓破了胆,当下哪里还有轻视诋毁的目光!
李不毗终于起身,一言不发地看了看白离,让管家赶紧将人头处理了。转而对着白离道:“白楼主果然是能人,老夫也早就听闻那黑风岭一带有异动,本想要等白楼主来了之后商讨对策,不想白楼主抢先一步,等到西陵侯回来,老夫一定要在君侯面前替你表功。”
“太守大人抬爱。”
此刻,大小狐狸一番推说,瞬间将异常形成的暴风雨化形成平淡无波。也正因此,白离到达益州的七天之内,便给赋予了“血腥楼主”的“美誉”。
等一切清除之后,李不毗反而和颜悦色起来,宴席开宴。陪坐的官员已经没有了什么吃饭的心思,不过李不毗却是淡淡地喝酒吃饭,出了最初那一刻的一丝异动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白离心中暗赞,不愧是和西陵侯斗了许多年的老狐狸,这样子都能压下,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宾主尽欢!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当白离坐上回程的马车,闭上眼睛回想之前的情形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丝小小的弧度。贺修道:“夫人看上去心情不错。”
“啊,能压住那老狐狸一头,怎么会不高兴呢,要知道,鲜少能够让他稍稍动容啊。就算只有一点点的胜利,那也是胜利不是?”
贺修清隽的眉宇缓缓舒展开,道:“奴才一直都认为夫人要比李不毗胜上一筹。”
“贺修,你是太乐观了,李不毗只不过稍稍让底下人动一动爪子罢了,他自己还没有出手呢。”
贺修沉默了一会儿,等到想要开口的时候,红枫别院已经到了,原本,两地隔得就不远。
杜十一道:“夫人,王家公子正在等您。”
唉?王超宗?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事请呢?白离下车进门,便见一袭白衣的黑炭头在红枫别院里头转悠,正在和一位眉目和善的老头子辩论。
白离再一看,那老头子赫然便是细雨堂的堂主江叙。他会出现在此处,并不算奇怪的事情,不过和王超宗聊到一块儿,真是让人掉下巴的事情啊。
“依你看,末代周天子是因为酒色而丧国吗?”王超宗问。
“非也,天势所迫也。那时候北夷已经成了气候,而周天子九岁登基,一直都是傀儡一般的存在,奸佞误国,就算周天子有异议,却是只能往心里吞了。”
“比如说江巨的死?”王超宗再问。
“陛下想要有自己的兵力,本来这种年轻又热血的忠诚是非常合适的,只是周天子身边早已布满了耳目,所以江巨之死,并不能完全怪罪在周天子的昏庸上,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人马似乎都误会了周天子。”
王超宗若有所思,居然难得地认同了他的话。
白离大感惊奇,这江叙居然除了会做生意之外,莫不成还是一介大儒,能和王超宗有共同语言。
王超宗见白离回来了,眼前一亮,指着江叙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长辈,和我家老爷子也不差。”
白离看了看江叙,江叙淡淡一笑,儒雅而谦卑,似乎有僭越的歉意,当然白离没有在意,只道:“江先生别来无恙。”
“甚好。”
王超宗道:“我要从寒禄往陈州而去,不过批文比较难弄,这阵子查的似乎比较严。能否向你行个方便?”
“你这样子,若是王陨老先生知道,会来找我拼命。”白离好笑道。
王超宗跟微微尴尬,他居然沦落到了连夜奔逃的地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传闻中的玉屏公主是吃人的妖怪。
“好吧,既然你难得相求,我便想想办法。”
王超宗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怅然。江叙含笑道:“王公子是一个妙人,一路顺风。”
白离道:“居然要连夜走吗?”
“有一点原因。”
既然这黑炭不愿意说什么,白离也不再强求,贺修点点头明白白离的意思,便送王超宗离开。
江叙上前拱手一礼,道:“今日前来,乃是送达主人的口信。”
“说。”
“夫人的意思,君侯和主子已经知道了。不过,主子觉得与曹家不宜过从亲密,更何况那曹荣虽然老了,又在宋国被囚禁多年,可是当年的风采可不书费威猛将军曹宁,去了齐国,始终是一个祸害。”
“风眠是什么意思?”白离皱眉,确实如柳白所言,那曹荣怎么说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若是重回故土,保不齐也会变成以后大势的阻碍。
“截杀埋伏,应当是惊风细雨楼最擅长的事情。”白离抬眸,柳白的顾虑固然是有道理的,但是那老豹子既然被拔了牙齿,就要物尽其用,与其在宋国的牢笼里老死,不如作为诱饵。
“主子让我们听夫人的意见。”
白离一笑,心中微微苦涩。柳白将这件事情托付给她,也算是对于她的信任,他和她,居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彼此理解。
“我告诉曹翌扬的消息半真半假,不过那个曹荣,顺便送给曹家也无妨。大不了到时候,在齐国边境一刀杀了,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
江叙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文四平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文四平被惊风细雨楼狙杀两次不死,这其中肯定是柳白在搞鬼。
江叙道:“文四平只是一个姿态罢了。”
白离微微吃惊道:“宋凌真的舍弃了老马?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江叙摇摇头,道:“此事只有主子心中清楚。当初传闻文四平与世子不和的消息,我等都以为是厌恶,是陷阱,而主人却觉得是真的,以至于后来永嘉长公主的态度,也在主子的意料之中。”
白离怅然若失,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什么呢,是没有算到柳白在就有此算计,还是不知道柳白已经策划到这等地步?他在离她越来越远……
“我知道了,秋猎在即,想必京中繁忙,你跑来这里没有关系吗?”
江叙淡笑着摇摇头,道:“夫人,主人特别让老朽转交的。”
素色的信笺交到了白离的手中,让她微微有一丝颤抖。那样不顾一切地转身了,将过往的情谊抛弃了,只有她还在原处徘徊吗?
我真是一个不孝子孙,白离自嘲,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江叙已经离开了。
白离将素色的信笺打开,白纸黑墨,只有一句话:身安,勿念。
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身体在一刹那间突然支撑不住重量,素笺飘飘荡荡地落地,屋外,红枫一片。
人的感情可以算计吗?
倘若只要正确或者不正确地叠加或者减少就好了,说放手就放手。不会以命相搏的真挚,就没有心碎成缺的惘然;所谓情深不寿,如果只是淡淡的倾慕,就不会有心头滴血的悲哀。
当他承认成为满门惨案的凶手的那一刻,她是以怎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呢?
当他下旨屠戮的那一刻,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准备面对她呢?
回到十四岁的话,白离会直接冲上去一刀结束了柳白的生命,拒绝所有的不得已,她只要认定他负了她便可。
可是七年后的如今,她需要忍耐,儿女情长,只是包袱。
站在高处的人,就永远地失去了最单纯的付出和珍惜。
她遮上双眼,任那滚热滚热的眼泪流淌,只许这一次,就尽情地哭吧,不要再哭了,不会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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