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二月初九，这本是一个寻常的日子。
寻常百姓最多不过关心渭水战事，不过那里太远，短时间也到不了这边。再者，茶楼也会议论一番哪家哪家大人娶了小妾，哪家哪家大公子昨晚上又在四方楼一掷千金。
东郊鲁枚别装内，矮胖的男子一脚踹开了一个年轻人，凶狠道：“什么，居然还没有找到，还不快再给我找！”
这个时间，距离温蝶失踪已逾三日。
温蝶在一处幽闭的房间里，这房顶上有琉璃光晕，中间是一张漂亮的紫纱大床，房内巨大的水池里，飘洒着红色粉色的花瓣。
赫连倾城正舒舒服服地喝着一杯温好的酒，目光在温蝶身上流连。温蝶感觉自己虽然穿着衣服，却是一丝/不挂地在赫连倾城面前似的，这感觉平白叫人恼火。
“你将我囚禁在此处，也不杀我，难道，是想金屋藏娇不成？”温蝶眉目一动，依仗她良好的外貌条件，笑了笑道。
“我倒是想，温姑娘可愿意？”赫连倾城心中越发好笑起来，这女人若是只会使用这般无二的美人计，那还是乏味的。
在赫连倾城的心中，所谓的美女，第一自然是要长相好看的。过了皮囊这一关，还要有气质，琴棋书画都会，人又聪明。
女人的聪明，不是说她有多能干，最聪明不过，让男人觉得她既聪明，又笨。
他在心中转过这些心思，便有漂亮的婢子进来，在赫连倾城耳边低语一番，赫连倾城点点头摸了摸那婢子的脸蛋，笑道：“好，去沏一壶茶来。”
赫连倾城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直叫温蝶眼中生恨。赫连倾城到了外间，便见那传闻中多日隐匿宫中的白离，正好出现在这里。
“听姑姑说你身体欠安，我便不曾打搅，没想到你自己先找来了。”赫连倾城笑嘻嘻地凑近来，却被如霜一瞪，顿步。
白离眉眼也步态，只道：“她在你手中？”
“你既然交托给了我，我自然是不能不卖力的。”
“很好，把她给我吧。”
赫连倾城扬眉，道：“你要从我手中拿走一个美人，是否也要还我一个美人？”
白离懒得理会赫连倾城，道：“你这外贸出去转悠一圈，保准能让曲阳城半数的女子倒贴给你。”
“那我可不稀罕，我就算长得再好看，怎么也勾引不到……”他脱了一个音，目光却是看了如霜一眼。如霜冷哼一声，心想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敢打王后的主意。
“少废话，我亲自来要她，你还要同我讲条件不成，我这一份人情既然欠了你，自然会还给你。”
赫连倾城淡笑，点点头觉得也差不多了，便道：“如此甚好。”
白离起身便要走，却是让赫连倾城一拦，道：“曹翌扬生性狡诈，你想要捉到他可不容易，我有一个办法。”
说到正事，白离也没有拒绝。她本就是打算捉了温蝶来解决心中疑惑，也是投石问路。当日她见过一个人影，酷似温其如。只可惜匆匆一瞥，没有来得及看清，所以不得不疑惑起来。
据闻温其如和曹翌扬之妹结亲，若是真是如此，也可以说得通起来。
白离心中叹了一口气，蓦地想起当初在渭水，与温其如的一番话来，真真是恍如隔日。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人都有身不由己之处吧。
即便不羁洒脱如温其如，亦是。
温蝶一见白离，目光畏缩起来，身子一僵，哭道：“柳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莫非想要成为一个劫匪不成？”
白离无声一笑，道：“你可想过，有当一日，会落在我手中？”
“柳郎最是厌恶恶毒成性的女子，你若是对我做出什么，柳郎怎么还会喜欢你。”
“温蝶，你就不要再继续花费心思装了。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温蝶一把抹去眼泪，露出狰狞一面，道：“好，我也不想在你面前示弱。可你不知道，我本就是柳郎的人，所以才一心一意至此，不然我为何孤身一人来到曲阳？男人的话本就不可信，就算他对你说了什么，也不尽实。”
“那你又想说什么？”白离冷笑。
温蝶心中一笑，面上却是狠狠道：“当初柳郎迷恋我，要不是有人其中迫害，又怎么会变得如此，你不信，可以问辛聿。当初我与她在渭水相遇，惊鸿一瞥，后又遭遇歹人，为他所救，这一切，他可曾告诉你？”
白离不语，继续听她怎么说。
“可知有人从中作梗，将我编排成一个恶毒女子，让柳郎心生厌恶。可我当初为了解柳郎之毒，早已委身于他，我今生便是他的人，我宁愿放下温家，也要与他结成连理。”
白离的指尖一颤，道：“你是说他曾经很欢喜你，却因为一些原因将你抛弃？”
“正是，你说我是何等身份，怎么会一意孤行至此，若非我已经委身于他，我何苦至于斯，就连……”
“什么？”
“我和他还有一个女儿，我为她生下过一个女儿……”温蝶目光哀切，泪水盈盈，不禁啜泣起来。
白离几乎要大笑起来，这故事未免太过荒诞一些。谁会相信？她怎么可能相信？
可白离一见温蝶那目光，便知她是真的对陈风眠情根深种。
委身？女儿？
赫连倾城一直静静地站立在门外，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心想今次温蝶所说，这倒是一件新鲜事情。
“你不信？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柳郎如此爱你，必定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过往，一定极力说我如何恶毒，如何不堪，说服你他和我一点关系也无。可是我却要大声辩解，我只道是柳郎当日受了歹人的毒药所害，后又因为身中牵机之毒毒发，两相挤兑，便整个人大变。”
牵机？她也知道牵机？白离心头一震。
“你说辛聿？辛聿早就死了，你让我找一个死人说话，你这谎话说得也太显白了些。”
温蝶挣扎起来冲向她，大声道：“不，怎么会，他居然真的狠下手杀了辛聿？我只以为这不过是对外人之言。”
白离一把推开她，此时心中已经是惊天骇浪，道：“你说的话我都不信。”
“你倒是睁开眼仔细看看，你分明就是一直生活在他编织的幻境之中，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可笑你还是一直生活在过去。”温蝶哈哈大笑起来。
白离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蝶，只想着这女人莫非疯了不成？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陈风眠，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无数次用这句话告诉自己，今日也不需要让温蝶提醒她。
“你可知道辛聿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当初的柳白，辛聿身为宋国西陵侯，怎么会如此重用？
“因为辛聿爱他！”温蝶瞪着眼睛说出这句话，嘴角便漾开一个美丽的弧度，道，“辛聿从小生活在摇曳夫人淫威之下，虽女人是厌恶至极，他不喜欢女人。而柳白用自己的性命救过辛聿，用鲜血换来了他与辛聿的相识，他的认同。那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你猜猜，柳白他知不知道辛聿对他的心思？”
白离只觉得温蝶说得越来越离谱，一巴掌打过去，冷声道：“住口！”
白离此刻脑子里乱哄哄的，夺门而出，余光掠过赫连倾城，到了外头，“哇”地吐出一口污血。
赫连倾城也是一惊，反应得最快，率先扶住了她倒下去的身体。
“王后，王后！”如霜惊叫起来，被赫连倾城喝道：“住口，你想惊来无端的人吗？”白离本就是秘密来到公主府邸，这时候要是惊动太多人，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白离缓了一缓，捂着肚子，一滴冷汗从眉梢滑落。
“落日谷，诸葛老先生……”白离极快地说出这句话，便是浑身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也来不及计较自己还在赫连倾城的怀中。
赫连倾城心中一凛，道：“我知道诸葛飞檐在哪里。”
“别惊动……任何人。”说罢，她咬了咬牙，却是从赫连倾城的怀中挣脱出来，蹒跚着站起来，一手用力捂着小腹，目光坚毅，道，“给我一个房间。”
诸葛飞檐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他也不顾忌，一手搭上白离的脉搏，面色便是一惊，出口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居然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考虑了。”他目光在白离和赫连倾城之间来回。赫连倾城黑着脸，道：“不关我的事情，你指管找她的麻烦便是。”
“白离，你莫要忘记了，你在落日谷调理了好几年的身体，才调理好了，就算能重新来一次，我爹也不能保证你安好。”
赫连倾城也被诸葛飞檐说得一惊，道：“她怎么好端端地会吐血？”
“气血郁结，思虑过多，又身子虚弱，气血上冲，就直接吐出来了。”诸葛飞檐没有一个好脸色，一手覆上白离的眼睛，道：“你闭上眼睛休息，什么都别想。”
说罢他离开白离的身边，将开药方的毛笔折成两段，气道：“发生什么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