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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一，宋国君宋免大葬，这个原本平凡的日子似乎也不平凡起来。
身披白色丧服的队伍充塞了曲阳街道。但大抵，那些个跪在地上低首送行的百姓并不怎么悲戚。人们更多关心的是今晚的晚饭吃什么，隔壁家的鸡似乎长得够肥够嫩可以偷了……
白离拍了拍辛聿的肩膀，轻声在其耳边道：“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是乖乖配合为好。”这不轻不重的几下却让辛聿几乎愤懑吐血。就在不久前他还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足够问鼎君王之位，然而现在他的眼窝深沉，面色消瘦，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割去了翅膀的鹰隼。
没错，他还是一只鹰隼，他的目光凶狠，仿佛随时都要发疯。
柳白伫立在被战火摧毁了部分的城墙，一边还在抢修。十一月的风已经足够寒冷了，对于他内耗的身子，实在是不适合站在风口。然而他就这么注视着队伍的远去，像是在注视着一个王朝的背影，在夕阳中渐行渐远。这个时候心底总会充斥一种莫名的苍凉，他无法具体说那是什么，仿佛近得可以抓住一样，可是仔细思考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什么都抓不住了。年少的时候他的心情大多在母亲的死亡和寂寞的童年徘徊，在寂寞高塔抚琴，弦断无人听。等到有一日陈国灭亡，不过十三岁的他就背上了复国复仇的道路，只能在各种阴谋诡计里徘徊，哪里有心思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个人要足够强大，需要战胜无穷的孤独和悲哀。
漫天的纸花飞舞，像是提前到来的大雪，纷纷扬扬，带下落日的余晖。
“你会杀我吗？”辛聿几乎咬牙切齿地问出这句话，不过还是将声音压得极低。
“你是在怕死？”白离忽而觉得很愉快，像是证明了这个世界上，本不该存在着不畏惧死亡的人。越是曾经得到过权利，得到过荣华的人，有一天被打落尘埃，那一种巨大的落差感，一定会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白离想，若是当时失败的是她，此刻自己是不是也要这样面对辛聿的问题呢？
待得入葬，群臣恸哭。当然这一些眼泪有真有假，谁又会在乎？白离侧首，只见永嘉长公主的面容却是出奇的平静，在她的脸上没有读出一丝悲伤。但这平静总来得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她不觉得，她是个全然无情的人，从她追忆往事的语气中可听出一些，她对于这个哥哥并非无情。白离找寻不到好的理由来解释永嘉长公主的平静，只是将这问题压下。
之后就是处理辛聿及一干被囚禁的人的问题，和最大的国君之位的归属。
傅尧未死，白离还记得当初在流觞宴的时候见着这位学者，当时看着也不显老，然而此时此刻却是面容枯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大抵是觉得心灰意冷，傅尧私下里来找白离，拱了拱手，突然找寻不到好的称呼，只道：“夫人，我想辞官回归故里，多点时间陪一陪家人，还请讲此意转达君上。”这个时候诸人普遍称呼柳白为君上，脸一句君侯都省却了。柳白还未封君，已然是大家心目中的君王。
傅尧师从小圣贤庄，早年游学齐国，二十五岁从仕，历经十八年，如今正是政治生涯的巅峰时期。不过他亲眼目睹了王图之死，又经历了大乱之夜，对于政治一图，已然灰心丧气了。他原本也不过一个读书人，本分狡猾的政客，不同于谭肖，对于未来的大势，显然已经没了兴趣。
白离有些为难，道：“先生是饱学之士，倘若如今离去，这宋国就少了一位能人。如今正是宋国飘摇之际，先生这般离去，怕是让朝堂上众多臣子生出相同的心思。”
他点了点头也认可了白离的话，摇头叹气离去。
永嘉长公主过来，道：“他想要辞官？本宫并非听见了你们的谈话。”
白离自然知道永嘉长公主没有偷听，道：“这总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他现在走了，许多人怕是也会一道走了。再能干的人也不是三头六臂，这朝堂上一时间少了太多人那就麻烦了。”
永嘉长公主笑了笑，点了点头，看待白离的目光有些柔和。这时候白离想起一个人来，这位长公主还有一个女儿，安平郡主于素芝。
“公主既然久留曲阳，不若也将安平郡主接来吧。”
永嘉长公主神色间掠过一丝恍惚，道：“本宫会考虑的。”
待这些个琐事完结，第二天还活着的臣工便被带来了议事大殿。柳白苍白的面色依然没有好转，不过人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对此柳白道：“大抵是由你在，我心中安定。”
大殿内整齐地站了两排，一排是以旧勋贵为首，一排是寒门子弟。这都是宋免当政时习惯而然的。不过当齐城等人进来的时候，两方人马都将目光投射到了新来者的身上。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们会站在何处，倒是有些尴尬。
齐城面色冷峻，其身边跟着路青柳烈等人，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没有更上前，反而是另成一体。众人想想也对，一朝天子一朝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新的来了，必然也意味着要有一些人要被挤出去了。
很多人都是见到过柳白动手的，只是当再次见到柳白的时候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这般苍白消瘦的身子，居然是一个高手，若不是亲眼所见，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然而大家都是对于贺崇年行走于万军而不费力气的身姿惊骇莫名的，想到这人居然能够制住贺崇年，就不禁手心发凉了。
柳白是天生的君王，他的目光不用刻意为之，就有一种气势。
白离站在下面看见坐在上首的柳白，忽然间觉得某些东西又回来了，比如，这个当初的少年又一次成为了千万人膜拜的对象。
谭肖笑得好似单纯无害的大好人，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一尊毒弥勒，这时候这样的笑容反而叫着一些心里没底的人发慌。
柳白终于开口了，道：“各位能够来，显然是考虑得足够清楚了。气势很简单，我并不想要诸位的性命，人杀多了也没有意思，反而谁为我做事，我便让谁过的舒心一些。”他淡淡一笑，然而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寒光，全无笑意。
当然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笑，谁也不会白痴地陪着一起笑。
柳白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接下来一长串的话自然有白离代劳。她默默扫了一圈众人，计算了一下总共是七十八名，或老或少，乍一看，黑压压一片。
白离将之后的总体规划诉说了一遍，众人听罢。代替言家，被柳白扶植的清远侯宋旬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道：“我等自是效忠新主。”
由这位新晋崛起的勋贵表态，一些个曲阳当地的世家官员也就跟着躬身。白离再看另一方，这位名噪一时的丞相，原本应在家中养病，不过这个时候也被要求来到了此处。白离不止一次地听说了文四平这个人，也知晓当年覆灭陈国又他一份，心底自然是憎恨，却不好发作。
文四平枯瘦的身子仿佛连站着都已经困难，白离这才觉得惊风细雨楼的那帮家伙哈真是没有闲着，就算勉强留着文四平的性命，可也没有让他少吃一点苦头。
待得文四平用沙哑的声音献忠之后，这本就形式上的聚会也就差不多了。大局已定，如果有人这个时候跳出来指着柳白的鼻子大骂谋朝篡位，对不起，这位仁兄，等着你的是惊风细雨楼内堂的“美妙”滋味了。
第二日榜文便下来了，先是表示了原世子宋凌乃是有人冒充，真的世子早就死了，而假世子谋害老国君，后事情败露被杀。摇曳夫人勾结远山侯宋观，当场伏诛，其后赵歇伙因过失而造成大乱，等着赵歇和宋观的，都是三日后处死。
看的懂的人只能摇头苦笑，看不懂的也笑笑。所以说百姓有的时候是最单纯且最容易受蛊惑的。
只是午时之后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大惊天下，这柳白乃是当年的陈王陈风眠，如今入主宋国，收复了陈国一半河山，长剑已然直指渭水北岸。
为此，白离觉得这一举动似乎太过草率，且容易被人挖掘过去，造成被对手了解情况，委实不是时候。可柳白不这么觉得，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白离无言以对。
他说：“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告诉天下，告诉齐王，他从我手中夺走的，是时候还回来了。你也知道当日福罗所说的话不是吗？”
白离默默，即便再反对，也只能顺从。
这一下惊动的不止了齐国，也惊动了一直处于观望形式的梁国和萧国。两位君王不约而同地想，还好当日没有参与到联合攻打陈国的事情里，陈风眠第一个要报复的也是齐王。
显然这想法有些可笑，不过当时，谁也没有笑，因为他们更多的，只是震惊于这么一位年轻复辟成功的君王，这委实有点妖孽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