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勋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你笑什么？”玥瑶有些恼羞成怒。
公仪勋眼睛里露出明朗而澄澈的光芒，望了望她，收了收笑容，只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没笑什么。”
玥瑶见他这幅表情，心里也不觉有些开心。
“你不嫁皇子皇孙，那你要嫁谁？”公仪勋偏了偏头，眼睛盯着窗户纸上的木格，问了一句。
玥瑶脸上一热，低头想了想，没有回答。
“你以后叫我言淸，可好？”公仪勋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玥瑶抬起头来，这是他第二次要她叫他的小字，这是不是表示.......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瞧着对面那双小鹿一眼亮晶晶的眼中直溜溜的看着自己，公仪勋不觉心头有些火热。
他缓慢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你身子不舒服，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多休息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嗯。”玥瑶抿了抿嘴唇：“言淸。”
公仪勋微微低头，眼中盛满了笑意。
公仪勋走了没多久，林夫人就来了。
“怎么样？”林夫人走进屋子，望着玥瑶就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母亲说什么？”玥瑶没有起身，像只兔子一样，跪坐在暖塌上，直起了身子。
林夫人走到榻前，打量了玥瑶红润有光的脸颊：“我瞧你这一会儿功夫，病倒好了一大半，药也不用吃了。”
玥瑶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我倒是想给你机会慢慢看看这公仪家的小子。”林夫人坐下，瞧了瞧玥瑶，又转过头去：“不过，我看云家的公子对你是真有心的。这事，拖久了可不好。”
“难道公仪公子，这几日来都是母亲......”玥瑶有些恍然。
“你知道就好。”林夫人道：“我本不想催你的，可你明日就要入宫去了，你要真不想嫁入王室，可得抓紧拿主意才好。否则，母亲我也不好替你做主。
玥瑶也有些犯愁。
她如今与公仪勋相处的虽不错，但对方都没有先开口，有些事她自己也不好提。
可公仪大人来提亲，已被拒绝了两次。如今林夫人又和林老爷和离了，人家还肯不肯结这门亲还是两说呢。
况且，林夫人顾念着与云家的关系，是更看好云旭尧的。
虽说让她自由选择，可她真要选了公仪勋，林夫人指不定会有什么想法。
“母亲说，皇上皇后要替皇子皇孙选妃，会怎么选呢？”玥瑶想不通，索性撇开那话题，问道：“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指婚、赐婚都是常有的，要说刻意为皇子选妃嘛，这还真没有过。
“似乎是没有。”林夫人道：“不过，以咱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会被选上皇子妃的可能性并不大。我只担心，除了五皇子，九皇子，皇上还会为别的皇子皇孙选妃。”
“无论怎么选，我尽量不引人注意就是了。”玥瑶道。
“嗯。”林夫人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林府尚武堂。
林老爷昨夜，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几乎一夜未眠，到得天空发白才挨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他起床洗漱过后，走到外堂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琴姨娘还跪在地上。
她嘴唇冻得紫青，脸上像蒙了一层土一样，没了血色，娇弱的身子半伏在地板上，看到林老爷，才又勉强着撑起了身子，抬头看着林老爷，干瘪的嘴唇吐出一句：“老爷。”
林老爷淡淡的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琴姨娘倔强的瞪着林老爷，理直气壮道：“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老爷就是问我一千遍，我都不会承认。我是讨厌那些霸占了老爷的女人，可我绝不会害她们。”说着，垂了垂眼眸，努力从疲惫的眼睛里酝酿出一丝深情的目光，望着林老爷：“香莲是老爷在意的人阿，我就是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害她阿。”
林老爷眼眸一凝，冷冷道：“你真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不成？昨日，香莲从你卉春阁回来才上的吊！我还叫白起找人检查过，她身子还残留被人用红花灌洗过的汁水，难道这是她自己做的！”
“这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啊！”琴姨娘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摸样甚至可怜。
有那么几个刹那，林老爷几乎要相信自己是真的错怪了面前这个女人。可一想到香莲吊死在屋梁上的情景，林老爷身子不觉得打了个激灵，再看琴姨娘矫揉造作的演戏，就觉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要哭滚回你的卉春阁去哭！”林老爷不耐的甩了甩手。
琴姨娘呆了呆，有些不敢相信。林老爷居然这样对她，这还是第一次。
白起走了上来：“姨娘，您跪了一夜了，就回屋去歇歇吧，老爷这回儿在气头上呢。”
琴姨娘一想有理，准备起身。
“白起。”
“老爷？”
“以后琴姨娘就住卉春阁。德熹堂，你带人收拾收拾，给我归置成原样。”林老爷说完，就走了出去。
琴姨娘刚竖起的膝盖一阵酸软，僵了过去，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姨娘！”林老爷刚出去，玉瑾就从外头赶了进来。
“别动。”琴姨娘推开玉瑾过来搀扶的手：“让我躺会儿，现在起不来。
“姨娘这是何苦来呢？”玉瑾瞧着琴姨娘那副样子，也不禁有些心酸。
“从我进了林府的第一天，就没人瞧得起我，都说我是身份下贱的歌姬。”琴姨娘的脸紧贴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上疼的冒出丝丝冷汗：“我是身份下贱，可又怎样？还不是一样把出身高贵的夫人给赶成了下堂妻！”
琴姨娘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晦暗的眼睛里也有了光彩：“咱们没身份，没地位，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自己不为自己争点东西，难道谁还会可怜你不成？不会！她们只会高高在上的，像看待奴隶一样的看待你，高兴了赏你点东西，不高兴了就踹你一脚！”
玉瑾皱了皱眉：“姨娘，何必又说这个？”
“我说这些，是要你明白，你若不自己争气，永远都会被玥瑶看不起！”琴姨娘挣扎着半撑起身子：“夫人本是个没脾气的，老爷又不喜她，我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的斗倒了夫人，争那个平妻之位？还不都是为了你和杰儿的前程么？你要有个嫡小姐的身份，以后嫁人才能更有底气阿！”
玉瑾满脸愧色：“事到如今，说这些还要什么用呢。”
“怎么没有了？”琴姨娘急道：“只要你肯听我和你姨母的话，你终究还会有出头之日的！退一万步，你跟着那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臭小子跑了，没有娘家给你撑腰，你想下辈子就靠着他，你能靠得住吗？！现在有几个男人是靠的住的，你看看你父亲！”
玉瑾被琴姨娘这番话震住了。
纪北现下待她是好的，可是纪北要她的身子时是耍了阴招的。
不讲规矩的男人，确实是不太能让人相信的。
玉瑾动摇了。
第二日，到了入宫的日子。
玥瑶选了一条半新不旧的银丝绣梅花的锦缎百褶长裙，套了一件天青色的兔毛江绸夹袄，头上只别了一个镶着温绿玉叶的玫瑰银枝分心，戴了几个水晶蝴蝶花簪，耳上缀一对小小的白色南珠。
用了早膳，就带着木槿去了林夫人处。
说了一会子闲话，寿王妃就来了。
拉着玥瑶看了看：“怎么穿得这样家常，可是忘了要进宫的事了？”
“王妃也觉着普通么？”
“是阿，这样穿虽说清雅，可未免太随意了些。”寿王妃想到林夫人和林老爷和离的匆忙：“可是入冬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做，要不我去找几件元琳、元惜的衣服来给你？”
林夫人笑了笑：“姐姐莫管，由她吧。”
寿王妃有些不解，转头看了看林夫人脸色，忽然就明白了，玥瑶这是不想引人注意，不由得点点头：“也好，二丫头的媚曦会过来，你们一起入宫吧。”
玥瑶听林夫人提过，寿王妃的二女儿嫁给了原先在燕京一带守卫北长城的镇北大将军，膝下有一个嫡出的女儿媚曦，亦是此次选妃的热门人选之一。
到了晨初时分，门外来人通报说，媚曦小姐到了。
寿王妃就领着林夫人和玥瑶出了内院，到了外厅。
元琳、元惜都围着一个十四五岁丰润白皙的女孩子说着话，那女孩却有些不耐，把元皓拉到身边来，亲切的问着话。
元皓站着，身子摇来摆去的，忽抬头看见玥瑶，便挣脱了女孩的手，笑嘻嘻的跑到玥瑶面前来。
女孩有些讶异，忍不住抬眼打量玥瑶。
寿王妃把元皓拉到旁边，给林夫人和玥瑶介绍那女孩子：“这是媚曦。”
又给媚曦介绍玥瑶：“这是忠勇侯府的林小姐。”
媚曦给林夫人行了礼，又与玥瑶客气的见了礼。
“见过你外公了么？”寿王妃问媚曦。
“见过了。”媚曦声音温长细腻，说话不紧不慢：“外公叫我随意一些，选得上，选不上都无所谓。”
“正是。”寿王妃笑道：“待会儿，叫林家小姐陪你一起进宫。”
媚曦看了看玥瑶，目光温和而疏离的点点头。
寿王妃又交待了几句，便和林夫人一起，送了媚曦和玥瑶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一段。
“听说，你母亲和父亲和离了。”媚曦瞧了瞧玥瑶身上半新不旧的裙子：“所以，你们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我外婆家，是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