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林夫人终于按捺不住，领着玥瑶一起进了城。
武试场虽然允许旁观，但说到底也是有限制的，不但只接纳公卿贵族，而且数量也有限。
武生武士决选的围场这边早已是人山人海，前前后后坐满排。不止是家里头有子侄参试的人家来了，便是和这武试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文武臣也来了不少，都想看看这新一届武生中有出了哪些佼佼者。
虽说武试三场是综合评定，光看一场也不能完全确定武生的成绩，但三场比试在最终成绩中的所占比重是依次递增的。也就是说，决选成绩在总成绩里占的影响是最大。
所以，即便不能知晓最终成绩，也能大概的判断出一二来。
至于文生考武试的骑射场那边却是人可罗雀，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毕竟在众人眼里，武生武试比起文生武试不但过程更精彩，结果也更加重要——胜出的英才极有可能成为将来的朝中重臣，能提套套关系也是好的。
再者绝大部分文生都是从外地进京的，除了少数富家子弟会带着几个仆人书僮，大多文生都是出生贫民之家，都是独自赴京赶考的，便不会有什么亲眷来旁观。
因而看台上，便只坐了些官职不大不小的文官和准备看笑话的武官。
林夫人惦记着林成峰，很是焦心，却怕增加林成峰的心理压力，只是拉着玥瑶往武生的武试围场走。
这边却挤得没有位子了。
“夫人和小姐请随我来。”
玥瑶正站在林夫人身边踮着脚尖张望，负责武试的武司士官便走了过来。
林夫人颔首，领着玥瑶跟着武司士官走绕到围场看台后面，顺着人较少的地方走到场子左侧，停在了东北角处一座用木架临时架起的三四丈高的看台前。这样的看台在围场的四个角落里，各有一座。
林夫人抬头瞧了一眼木架搭的看台：“这不是皇子亲王才能坐的看台么？”
武司士官点头：“这是九殿下用的看台。殿下吩咐过了，若是夫人和小姐来的话，就请一起到看台上入座。看台上，可以俯瞰东西两边的武试场。”
林夫人考虑着玥瑶的感受，并不愿和九皇子同台，但听到司武士官的最后一句话，不禁犹豫起来，转头看了一眼玥瑶。
玥瑶却没注意到林夫人的眼神，只是仰起头来往头顶上看去，只见九皇子正穿了一身白线绣云纹的湖蓝色的长衫直缀夹袄，迎着拂照下来的淡金色阳光，微眯着眼睛眺望不远处的武试场内，落在肩上的发丝被微风吹的稍显凌乱。
仿佛感受到玥瑶的观望似的，他忽然毫无预兆的将目光投了下来，落在她澄澈中带了一丝疑惑的眸子中，愉悦的清浅一笑。
玥瑶心下一跳，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慌乱，忙低下头来。
九皇子脸上的笑意却愈加深浓，又望了她一会儿，忽从凭栏边退了开来，绕过看台，从木梯上走下来。
“哥哥！”
九皇子还没走下去，康成公主忽从另一边走了过来，直接上了楼梯，拦在九皇子身前，后头还跟了穿着一身粉紫绸群的馨妤。
“和你说过多少次，还这样叫？”
康成公主瘪了瘪嘴，低低道：“皇兄......”
“都已经成了亲的人了，整天这样蹦蹦哒哒的，多不庄重。”九皇子停了脚步：“你怎么来了这里，难道驸马又没陪着你？”
“我来这里看看皇兄。”康成公主笑道：“哥哥......呃，皇兄这里的看台多好呀，视野极好，我也想在这里看。”
“你要是不怕风大，就上去吧。”
九皇子微微笑着，要绕过康成公主，往下走。
“哥哥，馨妤也要和我一起。”康成公主身子一移，又拦在九皇子面前。
九皇子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好！”伸手扶住康成公主的两肩，把她旁侧猛的一移，就要绕开走下去。谁知，馨妤却正站在康成公主后面，没来得及避开，九皇子的胸口就撞上她满头的珠翠，发出一阵‘叮当’轻响。
馨妤慌忙后退一步，脸色通红。
“皇兄，你瞧瞧，你把人馨妤头上的镶在步摇上的珍珠都撞掉了，可不得赔人家一个新的？”康成公主趁机起哄。
九皇子见馨妤无碍，只淡淡一笑，没有回应，径直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了林夫人和玥瑶面前。
“夫人来了。”
“殿下。”林夫人和玥瑶福身见礼。
玥瑶瞧着刚才那一幕，就不打算在留在这里搀和，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西北侧的一座看台，对林夫人道：“那是不是寿王？”
“的确是皇叔。”九皇子接口道：“不过王妃依旧在病中，这次只有皇叔一个人过来。”
只有寿王一个人的话，林夫人领着玥瑶过去，就有些不大方便了。
“咚咚咚~！”
骑射场那边已经敲开了铜锣，文生武试场的比试已经先开始了。
“文生的武试已经开始了呢，林公子是公卿贵子，按例应该会排在前面出场吧。夫人上看台上去看一看吧。”
似乎在提醒林夫人去晚了可就看不着了。
林夫人心下从那铜锣声响起时已不住的狂跳了起来，听的九皇子这句话一说话，顾不得再多迟疑，提步就走了上去。
玥瑶忍不住瞥了九皇子一样，这家伙果然还是这么阴险。
九皇子却朝着她略带得色的清朗一笑，目光定定的望着她，伸出手来。
玥瑶避开他略显灼热的目光，偏过头去，却看见后头康成公主嫉恨的眼神，而馨妤站着一旁咬着牙，绞着手中的罗帕，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九皇子见她没有反应，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去拉住玥瑶的手，牵着她转身上楼。
馨妤终于忍不住举起用罗帕，掩住眼中掉下的泪珠，快步下了楼梯，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康成公主狠狠的一跺足，瞪了玥瑶一眼，也跟着追了下去。
“这两个丫头......”九皇子微微顿足，瞥眼瞧了一眼两人离开的背影，将握着的玥瑶的手更紧了紧，拉着她往上走去。
虽说大显朝民风开放，且两人又已定了亲，拉个手并不算什么。
但一般男女做这等暧昧之事，还是会捡着人少的时候，在这等众目睽睽的公众场合之下，却是颇为引人注目。
何况男方还是身份尊贵的九皇子，便是平常时候，都有无数人借机窥探，更何况此时正是可以明目张胆看的时候，一时间许多双眼睛便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在准备待考的武子中间，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情景。
站在前排的公仪勋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人背影，就低下了头，目光深沉如水。
而立在他旁边的刀疤脸望着这一幕，眼睛里却陡然一亮，仿佛燃起了汹汹的火光一般。
“小姐，你看！”
一个刚进场的穿了身宝蓝色的绸群丫鬟，眼光也被九皇子那边的看台吸引了过去。她盯着瞧了几眼，忽然伸手轻轻拉了拉走在自己前方女子的一角。
“看什么？”
女子闻言微微偏头瞧了瞧，就引来了周围许多人注目的眼光。
这女子穿了一身用银线绣着五色彩蝶的月白色窄袖高腰绸群的女子，没走一步，裙下的彩蝶就随着裙褶的波动微微摇晃，远远看去，如同彩蝶翻飞起舞一般。最要紧的是，这女子极为美貌，一张鹅蛋脸型，肤色白腻，眉如远山，眼如碧波，美的仿佛如画中走出来一般，怪不得旁人纷纷将目光转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也注意到一样，粗狂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到处乱看！”
“父亲。”
女子却停了下来，指了指正拉着玥瑶往看台上走的男子身影：“那是不是九殿下？”
中年男子闻言，顿足看了一眼，咳了两声，没有回答：“快走吧，马上武试就要开始了。”
旁边落座的亲贵看着这父女两人，亦忍不住出声议论起来。
“这不是刚卸任的西北大将军安陵候么，他身后跟着的那女子是他女儿吗？”
“可不是么，那是陆将军最小的一个女儿，听说是西北第一美女呢。”
“果真是漂亮呀。”
“何止的漂亮二字可以形容呀。这样的美女子，要是能一亲芳泽，那真是不枉此生了。”
“嘿嘿，你们可别做梦了，再美你们也只能干看看罢了。”
“怎么？”
“你还不知道，这可是九殿下......”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周围人听闻，眼睛从玥瑶身上，又落到陆家小姐身上，左右来回了一番，忍不住发出一阵感叹：“这九殿下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陆小姐跟着自己父亲做到了东侧上座的看台上。
“小姐。我看那位皇子侧妃也不怎么样嘛，比起小姐来可是差的远了。”身旁的丫鬟叹道。
她微仰起下巴，冷冷的眺望已经走到看台上的玥瑶，眼睛露出些复杂难言的情绪。
玥瑶却没有功夫注意这边，站在林夫人身边，朝着文生武试场看去。
林成峰果然出场的极早，被排在了第二个。
第一轮是考验射艺。
林成峰虽然腿脚废了，不能行走，但射箭并不需要用到腿。
这些年，他常年使用轮椅，以前从旧式轮椅上上下都能自己用双手睁着解决，经过这些年的锻炼，臂力很是不错。
何况，林成峰以前曾考过武生武试二甲第一名，骑射都是从小练习的基本功。
虽然丢开了许久没练，但经过这一个月来的复习，水准应该也恢复的差不离。因此，对于他的射艺，林夫人和玥瑶都还是很有信心的。
关键问题是，如何对准靶心。
为了参加这一次的考试，玥瑶曾和林夫人商量着修改过轮椅结构，将轮椅的椅轮加大，使整个轮椅的高度稍稍提高了一些，为的就是确保让林成峰坐着也能将箭准确无误的对准靶心的高度。
可是，待林成峰带着弓箭上了场时，林夫人和玥瑶却几乎同时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
那靶子仿佛被抬高了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