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瑶微垂着头，双手攥的紧紧的，牙根咬得咯吱响。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夫人只道玥瑶是害羞了，立在一旁淡笑不语。
李善长瞧着，也不催促。
“好了。”倒是九皇子轻笑着直起身来：“这样就该......”
玥瑶猛然后退一步，抬头看九皇子，口中惊呼：“什么------!？”退得太急切，手中的狐皮笼手掉到了地上。
九皇子刚欲搭在玥瑶手上没来得及收回，一时悬在半空。他蹙眉瞧着玥瑶，面露冷意。
林夫人和李善长满是惊疑的望过来。
“殿下叫我说这种话？！”这一下声音颇为响亮，坐在廊下四处的皇子王爷们都闻声转过头来，朝这边看。
九皇子脸色禁不住有些窘迫：“我叫你说什么了？”
玥瑶转头四下一张望，脸上满是慌张惊恐之色，忙忙蹲身去捡那笼手：“没有，没有......殿下什么都没有说，是臣女听错了。我，我不该说的......”再往下，声音便渐渐轻了，渐至低不可闻。
众人瞧着这幅情形，联想着方才玥瑶在殿外朝着九皇子那莫名的一跪，望过来的目光里头便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玥瑶蹲着身子，瞥眼见站在旁侧李善长脸上也浮现些凝眉沉思的神情，方才淤积胸里的郁闷稍稍纾解。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如今这种情况下，不怕没人寻着机会乱嚼舌根。
九皇子一张脸立时僵的如同腊月里从河里头敲下来的冰板一般。
“咳咳！”林夫人道：“玥儿，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林夫人这话声虽说的平和，语意中却透着些冷淡。
她抬头一看，果见林夫人脸上有些许愠色，想来自己这点伎俩骗的过别人，终究还是骗不过林夫人。但林夫人既怨怪她拆九皇子的台，想必心里多少也被九皇子方才的‘温柔小意’所蛊惑了。
玥瑶立起身来。
罢了，有些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能慢慢找机会跟林夫人解释了。
九皇子虽冷着一张脸，还是伸过手来搀她。
手臂碰到玥瑶手肘时，玥瑶身子一抖，仿佛害怕似的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小心做戏过了头。”九皇子面无表情的扶起她，冰清冷着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
玥瑶低着头：“殿下也该仔细些，还未登上宝座便这样狂妄，却不曾听人说过，愈是站得高，愈是跌的重么！”
九皇子脸色霎时铁青，扶着玥瑶的手掌慢慢收紧。
玥瑶偏抬起头瞧他一眼，嘴角边浮出一抹淡淡笑意。
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是了！在这大厅广众之下，他要是伤了她，带累的只是自己的名声而已。
九皇子心中一凛，松了手，放开了玥瑶。
玥瑶直起身，又福了福，以平常声音道：“多谢殿下。”
九皇子听她娇弱的语调中尤夹杂了颤音，听来如同受了惊吓还未回过神来似的，与方才傲慢耍狠的样子截然不同。
两句话竟仿佛出自两个人口中一般。
九皇子又惊又恨，却只能看着她扭着纤细窈窕的腰肢转过身去，跟着林夫人随李善长一同进了琼霄殿去。
这个女人......
初见她时，是那样的温顺识礼，后来接触的多了，便觉出她骨子里还是藏着的几分倔脾气。但他只想着出身武家的嫡小姐，有点脾气也是难免的。凭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的见识，再怎么傲气，又怎敌得过他的手段拿捏？
可方才看她眼中露出的恨意，似宁可同他鱼死网破也不愿顺从一般，说话做戏的本事竟也一点不比他差，不由得吃惊。
他倒小瞧了她！
林夫人和玥瑶跟着李善长进了外殿。
一个穿着青绸椴花百枝绸服的宫人迎了过来：“皇上正在喝药，皇后娘娘让先在外殿等一等。”
李善长点头，转身对林夫人和玥瑶道：“夫人和小姐且现在外头侯一下。”
林夫人见进殿以后，并不引座，知不会久等，点头：“应该的。”
“公公可知，皇上为何会召唤我和母亲呢？”玥瑶趁机小声问了一句。
“玥儿！”林夫人低喝了一句，似是觉得玥瑶这样问有些失礼。
玥瑶这些日子和林夫人相处以来，已经渐渐摸清了林夫人的脾性，因此她瞧了一眼林夫人的脸色，便知道林夫人并非认真责备，心下稍安，配合着低下头来：“玥儿无状了，公公莫怪。”
李善长听玥瑶在殿前问出这话，本也觉着玥瑶有些失礼。
但他毕竟是个奴才，又是个阉人，难得听玥瑶一个主子对他语气这样和气，瞧她方才在外头被九皇子吓着的样子，想她多半是年幼不懂事，不觉心软下来：“小姐不用担心，皇上只是召来问一问话而已。何中军家的小姐今日也跟着进宫了的。”
何中军家的小姐，那便是原五皇子侧妃的妹妹。
听说皇后是属意让她给五皇子续弦，做新任的王子妃的。
这样说来，皇上便是刻意召了五皇子和九皇子未来的媳妇儿来看看了？这不等于是在考察看谁更适合做未来皇后吗？
玥瑶虽然只是被赐了侧妻位，但如果九皇子不封正妻，侧妻与正妻实际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她前世不过是个普通的平头百姓，穿越过来以后若是能成为一国之母，自然是叫人激动的，但一想到要成为九皇子那种阴险之人的皇后，她就恨不得再回头去做平民百姓。
林夫人却转过头来，有些紧张的望了望玥瑶，目中透出些许期待，似乎在告诉她要好好表现。
玥瑶无奈。
林夫人再疼爱她，终究是生在古代王族，受了一辈子封建思想熏陶，肯定是希望玥瑶能富贵恩荣的。
成为皇后，那是多么大的荣耀阿。
李善长见两人听明白了，又靠近林夫人，轻轻点了一句：“到时皇上可能会问到夫人和离之事，夫人做好准备才是。”
林夫人正要拜谢，又被李善长拦住：“夫人心里有数就好，这是皇后娘娘的嘱咐。”
“皇后娘娘.......”
林夫人正要问什么，忽听得里间‘哐当’一声闷响，内殿门便被猛地从里间推了开来，几个宫人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将立在门边的三足屈膝抱腿圆桌的上的半人高的青瓷侍女花瓶都撞翻在地。
李善长怒骂：“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撞到花瓶的宫人跪在地上：“皇上，皇上噎着了！”一起出来的另外两个宫人已经跑着，到外面去宣太医去了。
李善长脸色大变，忙走了进去。
宫室的殿门大开，玥瑶伸了脑袋过去探望，见里头药碗瓷器滚了一地。
皇帝坐在正殿的椅子上，不住的咳嗽，脸上涨成了通红。
总管太监袁清正不住的帮皇上拍着背，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孙嬷嬷倒了一碗温水过去，还没送到皇上口边，便被皇帝扑腾着一巴掌打了开来。
皇后娘娘站在旁边，急的团团转：“太医呢，快宣太医！”
瞧着里头乱成一团，林夫人拉着玥瑶要往外退。
玥瑶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里头面目涨成紫红色的皇帝，脑海中忽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心下反复的琢磨着那个念头的可行性，脚下一时钉了钉子一般，凭林夫人怎么拉都拉不动。
“玥儿！”
林夫人瞧着玥瑶眼睛里头闪出的光芒，微惊，生怕玥瑶又一时异想天开，做出些什么有伤体统的事情来：“不可乱来。”
玥瑶转头：“母亲放心。”扶着林夫人的手，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转身正要进内殿，却有人比她先一步跨了进去。
玥瑶抬头一看，却是穿着一身玉白色绣云纹的九皇子。他大步流星，三下两下就走到皇上近前：“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玥瑶回头瞧了一眼，外头宗室贵妇围了一圈，都被宫人拦下了。
但如王爷皇子一流，是皇帝的兄弟儿子，却是拦不住的，纷纷叫嚣闯了进来。
这场景，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平日你爱如何都由着你。”林夫人急急告诫道：“现下宗室亲贵都在，你可要注意言行。”
是啊，今日留下的，全都是皇室至亲血脉，不是皇上的兄弟，便是皇上的儿子，除了已经离开的何中军家，便只剩林夫人和玥瑶两个外室了。
皇上早不噎着，晚不噎着，不偏不巧，正在这种时候噎着。
玥瑶心头略过一丝莫名不安。
若不是皇上临时起意要单独召林夫人和玥瑶说话，此时不正应是和九皇子单独密谈的时候么？
想着皇上至今也未曾立太子，也没有说过已经立有遗照的话，玥瑶心头愈发慌乱起来，九皇子会不会是已然按捺不住了？
按着这个情形，若是不尽快下决断，再迟一会儿，人都涌了进来。她别说想做点什么，就是连话也轮不到她来不说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玥瑶心一横，不顾林夫人劝阻，跟着九皇子身后，大步跑了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