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要考秀才啊!你家又没有田地,考了秀才免田税对你家也没意义啊!”苏薇杏眼睁得大大,一副吃惊的模样,她想了想这是萧朗的家事,自己不便胡乱提意见,又带了笑意道:“不过嘛!年轻人知道上进是好事,难说以后能当个大官呢。”
萧朗微微一怔,想不到苏薇随口一说就说到了事实,他确实是想走科举的路子,最快回到京中,如果能在京城任个一官半职,就能多打探些消息,更能给大哥一些助力。
只是他听了苏薇老气横秋地说什么年轻人知道上进是好事,不由有些好笑,他唇角微翘,眼中像是洒落漫天星光般,晶莹璀璨,再不是平时那幽深的模样。
苏薇第一次见他这样微笑,不由看得有些呆了,这少年笑起来真是好看啊!
第二日一早,苏薇还没有起床,天色微明,秦娘子就将萧朗送到了村口,眼见萧朗穿月白夹袄背着个蓝布包袱的身影越走越远,秦娘子眼中落下泪来,自己真是个狠心的娘,萧朗也不过十四岁的年纪,有的孩子十四岁的时候还在父母的羽翼下斗鸡走狗,而自己的儿子却过早承担了太多,如今伤口还未痊愈,回来不过两天,自己却又逼着他离家去走一条十分的艰辛的路。
苏薇知道萧朗去江州,心头微微有些失落,那个少年刚从京中逃出,身受重伤却没休息几日,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又快过年了,大家都往家赶,他却要独自一人踏上去书院的路,这时节书院怕是没什么人吧,也不知道他过年的时候会不会寂寞。
苏薇想起大学时候,因为要打工和省路费,她有一年过年没有回家,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因为家里没装电话,她只是白天往村委会打了电话跟母亲和弟弟说了两句。到了夜晚,她一个人吃着用电磁杯煮的速冻饺子,拿个小破收音机听着春节联欢晚会,信号不好声音刺刺拉拉的,听到那首歌里唱:“好久没回家,不是不想家……”她终于掉下泪来,从那以后,不管怎样艰难,她都会省吃俭用地攒够回家的路费,到了春节前两天跟春运大军一起,哪怕站着也要回家过年。
萧朗,那个眸子如寒潭,又似繁星的少年,那个就算受伤也把背挺得直直的少年,一定很寂寞吧?苏薇在大清早的寒风中,突然有些伤感,有些心疼。
苏薇吃过午饭,觉得有些无聊,正搬了小凳子看阿章写字,苏蓉坐在一旁绣荷包,门外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大嗓门,看来是那记吃不记打的朱桃花又来打秋风了。
“哎呦,听说我那二侄女从京里回来啦!我这儿割了两斤极好的肥猪膘来给二侄女补补身子。”朱桃花穿着件簇新的红棉袄,手中提了条油腻腻白花花的肥猪肉走进院中。
苏婆子穿了件秋香色的新绸袄,抬头挺胸地跟在朱桃花后面走了进来。
宋娘子忙从厨房出来招呼道:“娘,您咋来了?”苏薇的腿一直未能痊愈,她终究对朱桃花起了芥蒂,不愿意跟她说话,只招呼苏婆子进屋。
朱桃花撇了撇嘴角,想说什么还是憋了回去,今日出门前苏婆子已经交代过了,听说二丫头跟着林家少爷去了京城,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只是这二丫头被那个蔫头蔫脑地二媳妇教坏了,回来了也不想着提点儿礼物去看看长辈,还要自己亲自上门提点,为了能得到更大的好处,苏婆子还指点朱桃花割了条最肥的猪肉,要知道在农村这净肥的肉可比瘦肉贵多了,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苏婆子在农村老太婆中算是奸狡精明的了,深谙预先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不告而取,上回是让朱桃花抓只不下蛋的母鸡,这回却是狠下心来,割了块肥猪肉,临出门前还特意交代朱桃花要牢记本分,不要多说多做,带她来就是起到个搬运工的作用。
朱桃花满心欢喜,就算是搬运工又如何?京里带回来的都是好东西,搬回去就算苏婆子收去大半,自己也会得些甜头,是以见宋娘子不搭理她,也没有发作,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婆子进了屋。
苏蓉见苏婆子进屋忙迎到门口,躬身向苏婆子行了一礼,只是却没看苏婆子身后的朱桃花一眼。
苏薇见苏婆子走到桌旁,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道:“奶奶最近身体可好?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她话虽然说得客气,神情却十分冷淡,苏婆子当然有空过来,有便宜可占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阿章也跟着姐姐起身向苏婆子拱拱手道:“奶奶好!”他牢牢记住了二姐说的,对人要守礼,这样才能站住理。
只是一家人都当朱桃花是空气,虽然没有把她赶出去,却是谁也不搭理她,朱桃花却是个脸皮极厚的,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跟着苏婆子来占便宜,她一双黄豆眼叽里咕噜地到处乱看,倒像只肥硕的黄鼠狼似的。
苏薇不由心中叹息,三叔虽然算不得帅气,但长相也算端正,又做得一手好木工,怎么会娶了这么个蠢笨贪心的女人,那上不得台盘的样子,简直是多看两眼都嫌丢人。
要说苏启辉当年在苏家村也是数得着的好小伙,大哥在城里开了铺子,二哥考上了秀才,家里田亩又多,本人样貌端正,又会做木工,虽然苏婆子过于精明泼辣,在村中名声不太好,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家把他当做好女婿的人选。也有好几家请了媒婆上门说亲的,只是苏婆子偏爱小儿子,总想给他找个最好的,不是嫌人家姑娘长得不好,就是嫌人家姑娘嫁妆太少,一来二去就把苏启辉的年岁拖大了些。
远近几个村子的媒婆怕影响自己说媒的成功率,也不愿意上门了,苏婆子这才着了慌,只是还不等她想出法子,苏启辉到邻镇的朱家村去做木活儿,被那户人家的女儿看上了,半夜偷偷爬上了苏老三的床,苏启辉人厚道,不提自己被算计,只说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要负责任,其实他根本啥也没干啊!
那样的儿媳苏婆子当然是不愿意要的,可看见那姑娘家送来的嫁妆十分丰厚,也就认下了这门亲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