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华想着想着,一阵心惊。不过,让她心惊的并非祝鹤轩的话,而是她猛然发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惦记《食汇录》这件事了。
恋爱果然会让人蒙蔽双眼,使人倦怠,丧失警惕。又或许,她在潜意识里认为,只要有朱修文在身边,就不会有人敢害她。
但是她却忘了,朱修文也可能与这件事有关,他并不一定值得依赖……
她居然会有依赖别人的想法,真是蠢透了!两世为人,她应该更懂得,自己的命运,只能握在自己手里,谁都不值得信赖!
白瑶华想着想着,拍拍自己的脸,把头探出了轿窗外:“绿柳,待会儿帮我找个小厨房,我要给祝公子做道菜。”
绿柳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都没问,只是应了一声。
白瑶华坐回座位,关上了轿窗,任由轿子轻微地颠簸着,朝前走去。
在鲁国府后院,有一处露天的戏台,戏台四面建有两层高的小楼,恰把戏台围了起来。冬季里,坐在楼上看戏,既暖和,视线又好。
这次宴会的地点,便设在了这里。
轿子在楼外停下,丫鬟打起轿帘,白瑶华扶着绿柳的手,钻了出来。
楼前,宾客盈门,十分热闹。鲁国公和鲁国公夫人大概在里面招呼客人,只留了祝季同和白凤娇在门前迎客。
白凤娇怀着身子,正是困顿的时候,尽管今天是她扬眉吐气的日子,但依旧满脸倦意,只差掩着嘴打呵欠了。
祝季同显然很不满意她的表现,又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说她,暗地里瞪了她好几眼。
白瑶华走上前去,跟他们打招呼:“恭贺世子,世子夫人。”
“同喜,同喜。”祝季同脸上笑容不变,除了喜悦和客气,什么都看不出来。
果然是演戏的一把好手,白瑶华笑了笑,上前一步,握住了白凤娇的手:“三妹妹。”
白凤娇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忽然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堆起了满脸的笑容,也握住了白瑶华的手:“大姐,你可算来了,老太太和太太等你半天了,二妹妹更是出来看好几回了。”
白瑶华朝里看去,正好白双依出来,连忙喊道:“三妹妹,我在这里!”
白双依快步走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大姐,给你留了位子,咱们进去吧。”
白瑶华点点头,随她朝里走去。
白双依舒出一口气,小声地道:“大姐,我生怕三妹妹跟你吵起来。”
“怎么会。”白瑶华很放心,“她惯会装样子的,不然老太太为何宠她。”
这倒是的,白双依四下看看,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大姐,祝公子跟你说什么了?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祝公子是君子,怎么会为难我呢?”白瑶华拍了拍她的手,“他只是许久没有见到我,想要尝尝我做的菜罢了。”
“到底是惦记大姐的菜,还是惦记大姐的人?”白双依掩嘴笑了起来,“大姐,其实祝公子也很不错的,不比兰陵王差。”
白瑶华很有些惊讶:“你倒是挺能接受事实的。”
白双依撅了撅嘴:“我连临淄王那个疯子都能接受,又还有谁接受不了?”
这是……两码事吧?白瑶华忍俊不禁,抬手朝前一指:“那不是临淄王么?他是在等你吧?”
“在哪儿?在哪儿?他又来了?”白双依惊慌着朝她身后躲,“大姐,咱们换条路,他都来好几趟了,别人都看我,太难为情了。”
“看就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他们那是羡慕你。”白瑶华把她从身后拉出来,“别躲着,我不认得路。”
白双依只得出来,硬着头皮朝前走,其实上楼就这一条路,她能躲哪儿去?
朱仁泽迈着大步,直奔白双依面前,把她的袖子一拉,对白瑶华道:“白大小姐,兰陵王在等你呢,赶紧去吧。”
他说完,拉着白双依先上楼去了。
白瑶华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朝前走去。
朱修文果然就站在楼梯的入口处,背着双手,不知在想什么。
白瑶华走上前去,福了一福:“王爷,您在等民女?”
朱修文瞥了她一眼:“谁等你了?本王是陪着临淄王来的。”
此时此刻,白瑶华可没有像平常一样调戏他的心情,闻言只点了点头:“那民女先行一步,王爷请自便。”
她说完便提起裙子,上楼去了。
朱修文大概没想到,他们的对话会结束得这样快,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忿忿地甩着袖子,去另外一栋楼了。
白瑶华走上楼梯,有丫鬟迎上前来,领着她朝里面去。
二楼有好几间房,都是敞厅,能看到楼下的戏台。
白瑶华跟着丫鬟走到其中一间的门口,却见廖氏和包氏都站在门外,她忙遣走丫鬟,走了过去,问道:“老太太,太太,这是怎么了?”
包氏沉着脸,不作声。
廖氏满脸气愤地抱怨:“鲁国府太欺负人了,我们可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人,却不把最好的房间给我们坐!”
白瑶华安慰她道:“老太太,今天来的客人,身份显赫的很多,许是房间安排不过来。”
廖氏却道:“身份显赫的根本不在这栋楼!而且你看看,陪坐在我们那间房的,都是些什么人?放出去的媳妇子!从鲁国府脱了奴籍的管家娘子!他们居然让我们和一群下人一起坐!”
下人,真的假的?白瑶华简直不敢相信。
廖氏正忿忿地说着,忽然从屋里出来两个女人,一个年轻,穿着银红色的小袄儿,一个年纪大点,穿着藏青色的马面裙。
银红小袄儿指着藏青马面裙,满面不屑地说廖氏:“这位老太太,您别搞错了,鲁国府的管家娘子,也比您高贵些。就好比这位王妈妈,她的孙子,今年刚中了举,年后就要外放做官了,而你们家里,可还是布衣!”
廖氏一听就火了:“中举又如何?当官了不起?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下人就是下人,就是爬上枝头,也还是低人一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