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煦走到院中,平烟正和一个丫头说着话。
“后院那些晾晒的被褥你看着点,这几天阴着,又下了雨的,好不容易天睛了。”又说:“夫人一到阴天就腰痛,倘要打了雨夫人怪罪下来,谁能担当得起!”
西门煦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滞,不由得回身朝屋内望去,见那珠帘后面陈氏影影绰绰地站在那里,似乎一直看着自已没动过。
“大小姐!”平烟忙过来行礼,那丫头也跟了过来,西门煦一看,竟是西门浩院里的娇儿,不由得就是一愣。
平烟就在一旁笑道:“夫人这里忙不过来,采薇今天帮着送礼去了,赶着天晴,就把娇儿叫了过来!”
西门煦轻轻点了点头,娇儿本来有些害怕西门煦,但这时却突然胆大了,赶着说了一句:“大小姐,二公子一直找您呢!”
“嗯!”西门煦笑了笑。
这态度让娇儿有些受宠若惊,她继续说:“二公子说只要看到大小姐,就让大小姐过去一趟,或让他自已过来也使得!”
“你回去告诉二公子,就说我马上就过去!”
西门煦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娇儿愣了一下,悄悄地对平烟说:“平烟姐姐,大小姐发话了,我等会再过来收被褥!”
平烟点了点头,娇儿一溜烟走了。
西门煦出了院子,桃红正在外面张望着,见西门煦来了,就赶紧迎了上去,说:“平烟姐姐让我在这儿等着,连院子都不让进呢!”
西门煦轻轻地点了点头,刚才对着陈氏吼了一通,现在感觉到有点虚,心里也空落落的,却觉得堵着的东西已没有了,反而舒畅了一些。
“大小姐,你刚才说要去看二公子!”桃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西门煦点点头,略停了一停:“回含月楼!”
桃红知道西门煦要梳洗一番,就没用声,低头跟在后面往前走去。
进了月洞门,就看到那边露出红漆的飞檐来,西门煦两眼瞧了一瞧,抬脚进了院子。
许是这几天下了雨,除了盛开的紫杜鹃外,到处都是一片青葱。
“大小姐,这桃子都结了有铃铛大了!”桃红兴奋地朝那屋侧的假山看了看,西门煦微微一笑,几天没回来了,这地方不知何时竟已像自已的家了。
“大小姐,桃红!”柳绿高兴地跑出来,手里还搭着一块墨竹的靠垫皮子,来不及放下,就朝西门煦行了礼,又朝桃红点点头。
“嗯!”西门煦淡淡笑了一笑,就朝屋内走去。
“大小姐要梳洗!”桃红看了看柳绿手里的皮子,道:“怎么不叫小丫头弄去!”
柳绿听了这话就是一笑:“小丫头,这屋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么,那些粗使丫头婆子哪一个又是上了心的,让她们去,我不放心!”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墨竹靠垫皮子往桃红手里一塞:“看着日头也晒不起来,这是我刚收的,你拿进去!”
桃红笑着点了点头:“刚才看到我还亲热着,这会儿又急着走了,莫不是……”后面抿着嘴不说话了。
柳绿登时胀红了半边脸,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去就要钳桃红的嘴巴,似笑非笑地说:“你再乱讲,看我不捏碎了你!”
桃红笑得一晃身,就从柳绿侧面溜过去了。
柳绿骂了一句:“滑得似泥鳅似的!”
桃红也不理她,只扭着头,弯着腰笑,柳绿笑道:“别闹了,大小姐在等着呢,你进去给大小姐准备头面服装,我去打水!”一面说一面扭身走了。
桃红伸了伸舌头:“刚才还玩着呢,现在就正色起来了!”
“桃红!”西门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桃红的兴致一下子就掉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一声是,马上跑进屋内。
“大小姐!”桃红将那皮子放下,说了一句:“你要找什么衣服!”
西门煦眉头一皱,这一向自已和她呆得久了,越发显得没有规矩了。
“这事还要我讲么,去二公子那儿,你说呢!”
桃红一愣,回过头去,正迎上西门煦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桃红心里就是一凛,刚才自已和柳绿闹得太过份了,把大小姐一个人晾在屋内实在是不应该,大小姐莫不是生气了,这么一想,桃红就低头不作声。
“家常穿的白绫缎子袄儿一件,水红色绢画裙子就行了,里面再着一件水绫袖儿!”在普陀寺时什么事都是西门煦动手,以至于回到了这儿,西门煦都有些习惯了。
“大小姐,那,那头面呢!”桃红声音低得听不到。
“就弄个窝丝梅花攒儿,插上金累丝钗,再戴两枝翠梅花钿儿就行了,什么珠子箍儿,金笼坠子的,大小姐不喜欢。”门口传来柳绿的声音,桃红一愣,心想她走得倒快,抬头一望,却不见她手里的水,因站在那里心里疑惑着。
似是看见了桃红的疑惑,柳绿就笑道:“刚才路上碰到陈妈妈,她说三小姐今天很是听话,备下的热水有多余的,一会儿给我们送了来!”
陈妈妈是盛京人氏,年轻的时候丈夫就走了,独自拉扯大一个儿子,现在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实在没钱,就自个儿卖身到西门家了,陈氏觉得陈妈妈人看起来实在,因想着西门蓉屋内钱妈妈走后,就一直没个年纪大的知冷知热的人,所以,把她派给了西门蓉。
听到三小姐这几个字,西门煦就微微一笑:“三妹今年也有九岁了!”
“嗯!”柳绿顺口答着:“可不是么,过了这年头就有十岁了呢!”说着脸上就不好意思起来。
西门煦懂她的意思,大盛国的女孩子十一岁就可以说婆家了,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柳绿就去梳妆台把首饰凳拿了出来,西门煦走了过去,坐下来,看着镜里的柳绿拿着碧玉梳轻轻地梳着。
待到攒儿弄好,钗儿插好,门口就传来陈妈妈气喘吁吁的声音:“柳绿,桃红,快去来搭把手!”
柳绿忙嗯了一声就出去了,桃红愣了一下,把衣服拿了出来。
陈妈妈在门外说:“是放在侧间还是房内!”
柳绿说:“侧间!”两人就朝旁边走去。
西门煦站了起来,桃红忙上前去打珠帘,这两天随便了一些,可回来规矩还是要守着,从刚才西门煦生气的样子就可以看去,自已并没有因为陪这两天而有所不同,最得大小姐心的还是柳绿。
西门煦走了出去,陈妈妈刚从侧间出来,愣了一下,忙弯腰行礼:“奴婢请大小姐安!”陈妈妈来到西门家之后,钱妈妈的事就传到她的耳里,所以,她一看到西门煦就胆战心惊的。
看着陈妈妈那紧张的神情,西门煦的眉头就轻轻皱了一下。
“蓉儿听话了么!”
西门煦本不想理她,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陈妈妈就一板一眼地说:“三小姐可听话了,也不吵也不闹,身上洁洁净净的,整整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呢!”
西门煦点了点头,看来,蓉儿的确是长大了,一面想一面进了侧间。
陈妈妈还弯腰低头的站在那里,柳绿笑着推了她一下:“陈妈妈,大小姐早走了呢!”
陈妈妈一愣,笑了:“我还只等着大小姐问话呢!”一面说一面也走了。
这边西门煦清洗了一番,换了衣服,就和柳绿出了含月楼,往西门浩院里去了。
到西门浩的院子必要经过随意轩,西门煦到得随意轩之时就朝里望了一望,见清清静静的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想必母亲去了花厅了,想起刚才自已那番言语,再想想陈氏这忙碌的样子,西门煦心里不由得一酸。
到了缀景阁,院内也不见什么人,只见两个粗使婆子在花下打瞌睡,西门煦不想惊动她们,就悄悄地走了。
西门煦来到院门口,娇儿正在张望着,见西门煦慢慢来了,就急急地跑上前去,也顾不得行礼,只说:“二公子知道大小姐要来,死活要出来,可贵姐不同意,喻妈妈也不同意,二公子没办法,就让奴婢在这儿候着大小姐呢!”
喻妈妈是西门浩的奶妈,早已放出去了,这时节因西门浩要成亲,人手不够,就将她叫过来,人虽古板些,对西门浩却是一心一意的没得说。
西门煦也不怪罪她,只点点头,柳绿眼尖,见娇儿还只顾攥着西门煦的袖子,就上前掰开她的手。
西门煦走进了院子。
西门浩的院落不大,四五间厢房,一道半山游廊,略略点缀着假山绿树,倒是很清幽。
西门浩住在东厢房,房前立着两三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贵姐站在房门口朝这边张望着,见西门煦进来了,就迎了上来:“夫人说大小姐会过来,还差人和奴婢说了一声的,奴婢早就候着了!”
好像有什么大事似的,西门煦想着母亲谨慎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
“嗯!”西门煦点点头:“二公子这一向身体怎样!”
“刚才吃了药,发了汗,还休息了一会儿,似乎好多了!”贵姐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西门煦就看了过去,见贵姐低着头看着地,嘴角就是一翘。
看样子,母亲是准备让二哥好了。
西门煦也不理贵姐,自个儿朝房里去了,柳绿忙跟着,贵姐愣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