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汤少让人递话,让她早点休息不要等他。
菊香劝少夫人躺下,等汤少回来,第一时间通知她。
“一定要叫醒我。”乔毓宁不放心地叮嘱道,“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相公讲。”
菊香全答应。夜太深了,病未愈的乔毓宁早已疲累不堪,眼皮一合就睡死。不知何时,乔毓宁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猛力地喘气,她已忘记自己梦到什么,那种背后发凉冒冷汗心脏因恐惧急剧收缩的感觉却忘不掉。
有人递了杯温水喂给她,不烫嘴,热度刚好。
却不是汤少。乔毓宁看着半掀床帐,手递盖碗茶,掩不去风尘的黑衣青年,心思复杂,百般滋味都融成深深的感动,她道:“我没事,”她笑一口,“真地,很快就能养好的。”
黑麦秆用力放回茶杯,怒道:“不是让你有事叫我?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真没事,真有大事我能不找你嘛。”乔毓宁讨好道,顺着他的毛陪笑。
“把手伸出来。”黑麦秆脸色死臭地哼声,冷冷道。
乔毓宁缓缓伸出手,在他悉心搭脉时,她也仔细地打量他。虽然他竭力装得像往常一样,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让他靠近些,鼻端果然嗅到夹杂在止血药后的血味。她心中一动,几乎要掉下眼泪,她不由地伸手向那伤处,道:“谁伤的你?你跟谁动手了?”
“总之不是你男人。”黑麦秆讥讽道。
“我、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乔毓宁急得想辩解,却忘了她如今的身体,说话快了都像要断气,哪能动心思呢。黑麦秆见她喘不过气,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上榻将她扶起来,双手抵她背后运动助她顺气。
乔毓宁一缓过劲,急阻道:“别忙了,你身上有伤。”
“闭嘴,”黑麦秆恼火骂道,他见运功也没改变她的身体现状,想起若有效汤少不可能不治好她。他将人小心放回床褥中,忍不住又训问道,“你男人呢?他就这样照顾你的?我走的时候你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成这副鬼样。”
“很难看吗?”乔毓宁摸着自己凹陷进去的脸蛋,伸手举起镜子。看着镜中面黄肌瘦两眼凸现的样子活像洪灾年难民,她惊得啊一声,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黑麦秆劈手夺过镜子扔出去,道:“看毛看,那人渣要敢嫌你,老子灭了他。”
乔毓宁无语地看着他,提醒道:“你不想让他又误会我吧?”
黑麦秆脸色臭臭地捡回镜子,恨恨地塞回她手里,坐到床边矮几上生闷气。他问道:“你这病怎么回事,你男人怎么说?他是不是不管你了?”
“什么嘛,”乔毓宁嘟嘴不满道,“要是心头血有用,他能立马割给我,你说他管不管我。”
黑麦秆张嘴欲言,却在看一眼她的脸色后,收住了口。乔毓宁问道:“怎么了,有话你就说,又不是头回听你骂他。”
“那我问你,他跟舒老贼女儿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乔毓宁奇怪道:“什么婚事,谁跟谁?”
黑麦秆见她完全不知情,顿时愤怒得像只发狂的公牛,在屋里东踢西踹。乔毓宁怎么提醒都不管用。她火道:“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见她上火又犯哮喘,黑麦秆勉强敛起怒火,待她缓过气,道:“你不是问我这伤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
黑麦秆奉命刺杀庆安帝、皇太子失利,惹毛黑白两道上所有人。朝庭暗中海捕他,荣佳公主府也已万两黄金悬赏他的脑袋,黑麦秆自然是不惧这些普通江湖人的,就是汤少派出他的人追杀他,他也游刃有余,东南西北任逍遥。
却在几天前,他得到消息,汤少夫人跟个女人斗气,病倒了,差点没命。
黑麦秆立即动身越过关哨闯进舒府,要替乔毓宁出气。谁知道,他在那里却听到一个让他差点气炸肺的消息。冬至这么个重要的日子,汤怀谨非但没在家里陪老婆,反与那个害乔毓宁丢掉半条命的女人花前月下,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他正要动手教训教训这个负心的混蛋,却见舒夫人误入后花园,惊到那对幽会偷情的人。
事情揭开后,汤怀谨向舒相求亲。舒相本来还犹豫,却从自家夫人那里得知舒明香臂上守宫砂已失,顿时气得差点晕过去。舒相想打死那不知羞的孙女,汤怀谨拦住他,说情难自禁,不小心冒犯舒小姐,恳请舒相一定要把人许给他。
生火都已煮成熟饭,对于舒明香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把她嫁给失身的对象。但是,舒夫人担心女儿嫁过去受气。谁不知道汤少爱自己的小妻子重逾性命,冲冠一怒血染沧河,甚至敢于无视国法,直破皇城司双阙宫门,只为博他妻子一笑。
汤少当即表示愿以平妻之礼待舒小姐。舒夫人又提出条件,要自家女儿生下儿子后,汤少方可搬出婚房与原配同住。舒夫人为自己女儿考虑,本也无错,却不知即将被封郡王的汤少出于何种考量,竟毫不反反对地接下这些苛刻的条件。
黑麦秆在屋檐上听得是全身怒火狂烧,因心中有丝疑惑,没有冲进去坏事,而是转到乔毓宁这里问问她究竟。哪知道,话还没问出口,他却先被乔毓宁命悬一线的惨样子给吓到。
滔滔不绝中,惊见乔毓宁神情呆滞,胸前无起伏,黑麦秆一惊,停下说话,在她眼前摇手叫她回神,见她仍一副惊呆的样子,黑麦秆紧张地晃动她双肩:“喂,女人,猪,别吓我,我胡说八道,你男人不会娶别人的,他多喜欢你谁都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帮我把那个捡起来,好吗?”乔毓宁动动僵化的眼球,平静地微笑,请求道。
黑麦秆不放心地看一眼她,好像她伤心欲绝要马上去自尽似的。
乔毓宁再笑一口,缓缓解释道:“就算他不娶,我也准备让他收几个通房的。”
黑麦秆放心下来啐声你倒大方,探身去捡东西,玉埙入手,他轻噫声,道:“我说这东西谁抢去了,原来在你这里。小心点啊,别让江冰雁看到,让她看到她跟你拼命。”
乔毓宁接过玉埙,宝贝地捧在手里,不快道:“乱说,这是我相公送我的,跟她什么关系。你那根笛子才是抢江冰雁的。”
“我、我操他娘,”黑麦秆火冒三丈,大骂特骂,“老子是那种没品的人吗?抢女人的东西来哄你高兴?只有你那个窝囊废男人干得出来这种极品事好不好,”他列出证明,“老子还跟那个偷东西的交过一掌,哼,天心诀第二层初阶。看在你面上没废他。”
听他这一说,乔毓宁忆起许久未见东星,当日汤少派他跟着江冰雁,不会就是在打偷东西的主意吧。以汤少的品性来看,这极有可能是事实。
黑玫秆还在那里骂骂咧咧,那个汤少真不是东西,连向情敌泼脏水的事都做得出来,亏得他三番五次在乔毓宁前面给汤少讲好话,他跟那死人誓不两立。难怪近来江冰雁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睛,要不是因为手头紧霸天门一大帮子人都等着他拿钱回去吃饭,他怎么会被江冰雁挤况得只能接下荣佳公主府刺杀皇帝的秘密任务,钱没赚到手还惹一身骚,他要灭了那个无耻的垃圾!
乔毓宁听他唠叨,惊道:“你缺钱怎么不跟我说?”
“我****麦秆破口大骂道,“让老子跟个女人伸手讨钱用,你当老子吃软饭的!”
“我话都还没讲完,你骂什么骂。”感谢现在乔毓宁没力气发火吧,不然,她会为刚才那句话跟他打一架。
“那你说,老子听着。”黑麦秆拐着弯地道歉。
乔毓宁让他去拿纸笔,她背药方给他,他回去就几个药师做药开药堂子卖钱。黑麦秆看她,问道:“你男人那几种药也是你背的药方?”
“不是,”乔毓宁很利索地否决掉他的幻想,“他自己琢磨的。”
“那老子不要。”黑麦秆很干脆地扔掉毛笔,乔毓宁气自己现在爬不起来,不然,真打爆他的脑袋,她喘着气骂道:“你当老娘我为你啊,老娘是为着我的霸天门,你敢把它整垮了,老娘打烂你鼻子。”
黑麦秆噗哧笑起来,道:“行了行了,别真把自己气死了,老子写还不行。”
乔毓宁整理了下思路,挑个止血消炎的方子背出来。这是普通药方,每个药堂都有卖,差别在于功效强弱。黑麦秆边记边问:“阿摩那臭小子的?”
“不是,”乔毓宁忽起心思,作弄道,“不知哪个太医念药方的时候,我听到的。”
黑麦秆顿时磨牙,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恨她的好记性,因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干的蠢事。乔毓宁心情大好地笑起来。
“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说。”黑麦秆边吹干纸上的墨汁,边慢吞吞地卖关子。乔毓宁拿手中镜子砸过去,黑麦秆边躲边笑,“你就不奇怪,你男人怎么到现在都没赶回来?”
乔毓宁知他不会无故提起这事,急道:“你知道?”
“来的路上,碰到个硬茬子,”黑麦秆指着自己身上伤说就是那个人留下的,用的也正是天心诀,内劲却比他与汤少修练出来的更凶狠霸道,而且与人动手时状若疯癫,神情怪异,以他的经验,那人必是练功出岔子,走火入魔了。
乔毓宁惊,在她就要忘掉年少无知时做的那桩亏心事时,它突然之间冒了出来,啃噬她的良心。
黑麦秆神色慎重道:“等你男人回来,问问他手下有没有人叛变。如果没有,那么,”他咧嘴一笑,打破严肃紧张的气氛,“咱们中大奖了。”
“你说,我现在给那人正确的功法,还来不来得及?”
“别傻了,”黑麦秆训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操心得过来吗?”
乔毓宁总觉得对不住那个练错功法的人,黑麦秆无奈道:“我说你就不会这样想,练功的那个是大魔头,你这么做是为武林除害。”
“起先我也这样想,”乔毓宁慢慢道,“我想让贺怀兰吃苦头,故意弄本假的出来。可是,我那时不懂,他是公主之子,即使盗得功法怎会自己先练,必是要其他人练了没有差错,他才会练的。”她痛苦于自己可能害到一个无辜的人。
黑麦秆头大,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的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死丫头如此圣母呢。他坐下来,手臂僵硬地搂着她,动作笨拙地拍她肩,哄道:“别哭了别哭了,你男人命硬得很,不会被你害死的。”
乔毓宁停下哭,憋着嘴红眼看他。
黑麦秆瞪眼道:“难道我说错了?你八成以为自己害过人,所以老天爷报应到你家人、你男人身上,所以现在想吃斋念佛悔过?我呸!这世上要有报应,头个先报应到那些恶棍身上,轮一万次都轮不到你。”
“你对老天爷吐口水。”乔毓宁指出他的不敬处,黑麦秆火了,道:“日,它要是女人,老子**它。”
乔毓宁嫌恶道:“你真恶心。”
黑麦秆笑勾她下巴,逗道:“有本事你跟你男人别睡一个窝啊,老子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几时,不操——”
“你个死混蛋,流氓!”乔毓宁羞急怒骂道,抽枕头打他。
“喂,喂,轻点,你想其他人都听到?”黑麦秆奔跳地躲闪道。“我是没关系喽,就怕你没名声。”
乔毓宁累得气喘吁吁,怒道:“你给我等着,我非扒了你的皮,”
黑麦秆笑捏着鼻头,将室内物什摆回原位,跳窗离去前,还不忘冲她做个鬼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