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再看一遍。”这些日子,也就等到这样一个消息,她怎么舍得毁了。
“韵清,不是我不让你看,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我都会有危险。”小六狠下心肠,在茶几上看到林四留下的打火机,她立马将那信烧了。
哭过之后,她又思量起来,连那才个把月交情的吴姐姐,也还挂念她的安危,可她的丈夫却在哪里,徐柏言莫不是真的死了吗?不行,她要出去,去了解真相。
她和小六商量着:“你说,我们现在关在这屋子里,吴姐姐说要来救我,那会不会有危险?”
“何止是危险,简直是送死。”
“那可怎么办才好?”
“韵清,如果我们逃了出去,他们就不用来救我们了。”
“可我们怎么通知他们?”
“哎,我只好再装一次病了。”
小六如今为了她,也是豁了出去,她要再找陈医生来,就不能装昨日一样的病,真是难为她平常身体太好,极少生病,所以装哪儿疼才像些,又绞了她半天的脑汁。
她把管家叫来:“昨天的陈医生真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啊。”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被自己给恶心到了,昨天让她吃的什么东西呀,“你去帮我约他来家里,我这些天总是失眠多梦,还爱盗汗。我要请他给看看。”
管家一头雾水,那医生是个西医,这失眠多梦加盗汗的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个科室啊,他犹豫着。
小六大叫:“还不快去呀?”
管家只能应了。那陈医生来时,韵清回信已经写好,收在红包里,小六备了个红包答谢陈医生。
照旧的,陈医生作了些检查,就又想了想,吩咐道:“去街上买些泥鳅每日炖汤喝,喝好为止。”
小六一听,跳了起来:“你存心整我不是,我最闻不得泥腥味了,你却天天让我吃这个?”
陈医生不耐烦道:“六小姐不是说我方法有效,特意叫我来的吗?”
小六想起正事,一肚子窝火:“李妈,还你,管家,还不快去……”
小姐吩咐,两人只好匆匆去办。
小六关上门:“说,你是谁派来的,怎么专门和我过不去?”
陈医生“是六小姐跟我过不去吧,我一个外科医生,平时作手术的,昨天被罗医生抓了壮丁不说,还得替你这个装病的看病,不是为难我是什么?”
小六却不饶他:“那你那信从哪儿来的?”
那医生想了想:“我经常去吴记餐馆吃饭,那儿的厨子菜做得不错,去多了就跟老板娘混熟了,她说跟这位徐太太是好姐妹,进不来看她,就托老罗和我捎个信。昨天本来是老罗带进来的。”
这解释勉强过得去,小六又想起什么来,问道:“那你那么神秘,还把叫我们把烧了?”
那医生一脸愁苦:“那是老板娘吩咐的吗!”
见她说得像,韵想探问起来:“可是从山西来的吴姐姐,还带着个叫菊花的丫头?”
陈医生见韵清说话客气,像见了救星,跟她攀谈起琮“是啊,那叫菊花的,真是做的一手好菜,如今生意出奇的好呢!”
这样她就放心了,她把红包给了陈医生,讲清了里头的信,让他务必转交给吴太太。
她像是在无边的大海中抓着根木头,又看见了希望。吴姐姐曾经与自己交好,又是古道热肠,她一定花了番功夫才找到自己的,那么只要自己想办法去到吴姐姐那里,说不定就能逃出上海。
小六盼来盼去,却盼来个不幸的消息,那位叫什么浅田将军的,送来个邀请函,说是年下她家里举办的宴会,要请她作女伴。贴子是林三带来的,她一脸幸灾乐祸。
小六接了贴子,重重摔在地上。她才不要作日本人的女伴,只是下午送来的贴子,晚上林父就送来一堆漂亮衣服首饰,由着她挑。
小六气到头上,口不择言,骂他父亲:“他就是个拉皮条的。”韵清看了也只能同情,小六虽生在富贵家里,却要被自己的父亲当作筹码,也是可怜。
小六却又生了许多感慨:“韵清,你瞧见了吧,我若自己不为自己争取,我那父亲就能把我当物件一样换他要的东西。当初我是处心积虑设计了你,可我是真的喜欢柏华,我为了他什么都能放弃。虽然他不再理我了,可我并不后悔。”
韵清已经不在乎前尘往事,没你们穿插这一脚,自己也不会与柏言相知相恋,虽然以后可能天各一方,终究与他爱过一场。
她不冷不淡:“你不必再提,我也不再怪你,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再他一面。”
小六见她放下前尘往事,欣慰很多:“你放心,我以前欠你的,总要还你,柏华我不能还,但我一定帮你见到柏言哥。”
小年夜里,林府一派喜气洋洋,壁炉里的火烧得旺,整个大厅暖哄哄的。爱美的女人穿着各种漂亮裙子,配着貂皮披肩,也不会觉得冷了。小野与浅田来得最早,跟林父一番寒暄过后,就东张西望。
林四负责招呼,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却不说破,林父向他抖眼色也被他无视。三小姐来得倒快,她一向会先声夺人。小野兴奋不已,牵了她手就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诉说他的相思之苦,把那浅田晾在了一边。那浅田干瞪眼望着,又是羡慕嫉妒,又是不耐烦。林四鄙视地看他一眼,自己去招呼其他人了。
客人们陆陆续续的来,姨太太们一个个赛着自己的衣服首饰,好不热闹。小六跟韵清就是不出来,那浅田等的心焦,又没人来和他说话,只有酒一杯杯地灌下。林父心中懊恼,这小六一向不受管束,别给他闹也事体来,他让管家叫了阿四来,吩咐他将两位姑奶奶请下楼来。
林四见那浅田也被晾得差不多了,就去楼上叩门。房里却没有响动,他察觉有异,立刻推门进去。卧室里,窗户大开,床栏上系着布条。林四暗叫不好,从窗户探去,布条垂到地上,两人已经逃远。
家中这样多的客人,外头这样多的守卫,如果暴露出来,只怕引起大乱,他收好布条,带上房门,轻手轻脚从后门出去,叫了几个心腹,开车出门来寻。
再说韵清和小六两个,她们早前做衣服时私下塞了钱让那裁缝做了两身男装,配了帽子,待到客人来的多时,两人从窗户爬下来,混成这些权贵的保镖模样,来的人杂了,自然不好问起他们是哪个府上的,两人借口买烟,就这样混了出来。走得远些的时候,两人就叫了黄包车,一路冲去吴记餐馆。
那吴记餐馆客人络绎不绝,她两个进去,有个伙计模样的来招呼。
“我找你们老板娘。”韵清等不及要见她的吴姐姐。
老板娘在柜台上算着账呢,抬头一看,对面的虽穿着男装,却也一眼认了出来。她制住自己,吩咐:“伙计,这两位是贵客,楼上包厢里请。”
两人顺着伙计来到包厢,吴太太跟在后头,支走了伙计,吴太太一个箭步上来就抱住在韵清:“妹子,你还好吧?”
“吴姐姐,”只叫了一声,她就泪如雨下。
两人抱头哭了一场,韵清便将家里遭遇草草说与她听。
吴太太听了只是叹气:“妹子,我也派人去打听过了,徐家两老已经到了重庆。”
“吴姐姐,你可有柏言的消息?”只是两老吗?她最关心的还是柏言的安危。
吴太太有些支吾:“他应该还在军中打仗吧!”
韵清追问:“他知道我在这里吗?”其实她心中还有更多的疑问,为什么柏言不来寻她,为什么徐家不再传来消息,是不是他们都已经放弃她了?
吴太太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说些自己的状况:“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我跟阿奇分开了,这会也没有他的消息。我这里的供应他也断了,只好跟菊花开了个饭馆。”
两人互相叹息着,却见门外闯进个人来,三人俱是吓了一跳,没想到林四爪牙遍布,她们前脚才进的门,后脚他就跟上来了。
小六最是心惊:“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林四眼里冒着火:“就凭你们两个也想逃得出去?我早说过,要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我不跟你回去,你跟爸爸一样,就知道拿我去讨好日本人。”她骂着他,一边去推韵清,“你快走,我缠着他。”说罢就一把抱住了林四。
韵清正要往外逃,却被逼了回来,外头守着两个人呢。
吴太太见他们纠缠,总是怕女孩子吃亏:“阿四,你快别伤着他们。”
林四拎了他们出来,一路亲自押她们回去,他只带了两人,想来是不想闹大事情,吴太太跟他颇有交情,自然不会追究。他依旧从侧门将她们送回房间。
“给你们五分钟,换好衣服出来。”
当林四挽着韵清出现在楼梯口时,楼下一片寂静,浅田也终于等到了他的梦中情人。这些人中,有些知道韵清是徐柏言太太的,在背后窃窃私语。
小野过来打招呼:“这位就是将我们林专员迷的神魂颠倒的陆小姐?”他上下打量,“我觉得不过如此吗!”
林四见他出言不逊,也回敬起来:“韵清是我初恋情人,因为许多其他原因才会分开,如今我寻她回来,当然是要当心头宝一样供起来的。小野将军说她不过如此,不过是没有深爱过什么人吧,光有张漂亮脸蛋有什么用,我们讲的是情,韵清,对吗?”
韵清心中苦涩,勉强笑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