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东北菜怎么样?”邵和光一改强硬,语气柔和的问。
岑子妤愣了一下,说:“随便。”
被强迫着,吃龙肉都没有味道。
只不过现在,邵和光掌握着她的命门,她没必要把关系搞翻,他也是看在她的情面上,救了宋景文不是,想起宋景文,岑子妤淡淡吸了口气,刻意忽略胸口的疼痛。
那个人是张帆茹的哥哥啊,就算喜欢到骨子里,也不能再喜欢,忘掉一个人而已,她可以做得很好。
“想什么?”邵和光问。
“吃饭。”岑子妤如实回答,她真的饿了。
邵和光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这感觉又像回到以前,只不过,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以前,已经回不去了。
岑子妤在车窗上呼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在上面胡乱画着,昨天晚上,他也做过同样的动作,那些凌乱的线条,其实组合起来是她的名字,原来总不可一世的邵和光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他说吃东北菜,岑子妤以为是去郊区的农家乐,这种天气去郊区就为吃一顿饭,实在矫情,可不过十五分钟的,他就在巷子里停了车,是一条文化古街,岑子妤认得这里,以前读书的时候,来这里淘过历史古迹。
下了车,邵和光伸出手,岑子妤站着不动,他也耗上了,固执的站着。
风吹在脸上像刀在刮一样,岑子妤放弃自虐,牵住他的手,意外的,他掌心温暖,手掌完全包裹着她的,走进一间木门,外头看着寻常,里头却别有洞天,院子宽敞干净,还有一个石磨,穿过院子,邵和光自己撩起帘子,火一样的热气喷在脸上,岑子妤短暂的懵了一下。
一个中年男人看见他们,一脸和气的说:“吃饭,几个人。”声音都是地道的东北味。
邵和光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两个人。”
男人笑着说:“今天的包房都满了,要是不介意,就用我的房间吧,烧着热炕,暖和着呢。”
邵和光点了点头。
男人亲自领他们去房间,岑子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饭馆,统共才四间房,用灰色布帘子隔着,整个屋子都飘着厚重的肉香味,半大不小的孩子在房间里穿梭着端菜,走到尽头,男人撩起布帘子问:“看看,这里行不。”
邵和光探头看了眼,一张大炕占据了半个房间,炕的一头堆着一口大木箱子,箱子上面放着被褥之类的东西,有一个木头衣柜,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就连窗户上的灰布窗帘,也浆洗得十分干净。
岑子妤也好奇的看了一眼。
“就这儿吧。”邵和光说。
“得了,我去拿菜单给你们看。”男人笑着走了。
岑子妤站在炕边摸了摸,暖烘烘的,邵和光已经脱了鞋,大爷似的盘腿坐在上头,岑子妤也把鞋脱了爬上去,屋子里实在暖和,她把外套也脱了。很快,男人拿着菜单回来。
邵和光点了四个菜,男人就打断他。
“你们两个人吃,四个菜足足够了。”
邵和光先是愣了一下,说:“那好吧,快点上菜。”
男人搬了一张桌子放在他们中间,放下一壶茶和一碟花生,说:“菜很快就来。”
邵和光悠闲的剥花生吃。
岑子妤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拿出手机玩游戏,半个小时不到,菜就上齐了,用海口大的碗装着,都是口味咸重的荤菜,锅包肉,溜肉段,酱炖泥鳅,还有一大盘泡菜烤肉,热气腾腾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要不要炒个青菜?”邵和光问。
岑子妤拿起筷子就吃,菜又滚又烫,她含糊的说:“不用。”
邵和光看着她的脸,温柔的笑起来,岑子妤忙着吃肉,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一顿饭吃下来,菜一半都没有吃掉,岑子妤揉着快要撑破的肚子,对剩余的菜感到可惜,邵和光大声叫老板,男人很快进来,笑着问:“菜好吃吗?”
岑子妤忙说:“很好吃,就是太多了,都吃不完。”
男人笑眯-眯的说:“你们城里人,就是太斯文了。”
邵和光掏出钱包问:“多少钱?”
“八十块钱。”
岑子妤吃了一惊:“这么便宜。”
男人憨厚的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猪是我们自己养的,菜也是自己种的,就是泥鳅,也是去乡下挖的,不值钱。”
邵和光递过一张一百,说:“不用找了。”
男人像是司空见惯这种事,笑着说:“那你们以后常来,我亲自下厨,东北叫得出名的菜,我都能做,时间还早,两位要不再坐会?”
邵和光看着岑子妤,岑子妤说:“不用了。”
男人走出去。
又饱又暖,岑子妤下炕穿鞋,见邵和光坐着没动静,忍不住说:“该回去了。”
邵和光看了她一会,说:“那走吧。”
他分明是有话要说,岑子妤却不想探究,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但不要是现在,她脑子乱成一团,有时候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气氛沉默得近乎尴尬,岑子妤瞪着车窗,任由思维涣散。
“老四给你配了车?”他问。
过了许久,岑子妤才晃过神,轻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邵和光似乎心情不错,一再主动说话:“明天想吃什么,苏州菜怎么样?”
岑子妤皱了皱眉,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邵和光看了她一眼。
岑子妤在心里叹了口气,笑容恍惚的说:“你那么忙,不用特地陪我吃饭。”
“我愿意。”邵和光沉下声来。
岑子妤愣了愣。
邵和光将车停在楼底,岑子妤看着窗外,才意识自己已经到家了。
“谢谢。”
岑子妤推门下车,胳膊一扯,她被按倒在椅子上,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我们之间,需要这么生疏客气吗?”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岑子妤稳住心神,淡淡的说:“毕竟不是亲哥哥,还是客气些好。”
邵和光嗤笑一声,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乍显惊惶,他的手指一顿:“你怕我?”
岑子妤克制的摇了摇头。
邵和光低声说:“小五,我只是想对你好。”
“那就不要压着我,你好重。”岑子妤冷静的喘了口气。
邵和光撑起身体,目光依旧灼灼。
岑子妤到底是害怕,别过脸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胸口的柔情被击毁得连渣都不剩,邵和光嘴角勾起冷笑,漠然的问:“你父母那里,是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什么?”岑子妤变得僵硬。
“自然是我们的婚事,岑子妤,我的耐性没有那么好,而且,我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邵和光看着她的长发,浓密乌黑,泛着幽幽的光泽,从那天拍卖会的情形来看,他算是知道,这只看似温顺的小猫,其实也是有锋利的爪子,他不能再由她任性下去。
“你要拿张帆茹来威胁我?”岑子妤瞪大眼睛看着他,尽管想过这个可能,但话真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却感觉太讽刺。
邵和光用眼神将她逼到绝境。
分不清胸口的钝痛是因为打击还是伤心,岑子妤苦笑:“你说,还是我说,有什么区别。”
邵和光拧了拧眉:“我并不是你父母心中合适的人选,若非必要,我希望岑邵两家的关系,不会因为我们受到任何干扰。”
岑子妤苍白的笑了笑:“事到如今,大约怎样都会觉得尴尬吧。”
邵和光目光一沉,知道她说的是邵和宜,原本控制得很好的情绪被她轻易点燃,他冷哼一声,语气嘲讽:“你未免想太多了,大哥对你,从来没有半分意思,你还是少自作多情。”
岑子妤咬了咬嘴唇。
邵和光气恼的说:“我会找个时间约两家人出来吃饭,到时候你乖乖出席配合就可以了。”
岑子妤看着他:“确定要如此吗?”
她眼睛里软软的水光,邵和光刻意忽略,沉声说:“我确定,你最好也尽快适应我将成为你丈夫的事实,岑子妤,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只有结了婚,我才能慢慢等。”
等什么?
岑子妤不懂,彼此不相爱的两个人,却要用婚姻锁定一辈子,为了利益,他真的可以放弃心中所爱?
邵和光执意送她上楼,爬楼梯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他走前面,她跟在后面,他的气息是熟悉的,岑子妤发现自己讨厌不起来,只是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一样了,这种改变,令她难过,却无能为力。
开了门,岑子妤站在门口,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邵和光亦无所谓,说:“进去吧,早点休息。”
岑子妤默默关上-门,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冰冷的走廊是死一般的静谧,邵和光无力的靠在墙上,黑暗中的眸子有一闪而逝的痛楚。
她不爱他,但没关系,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可以等。
岑子妤没有开灯,屋子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反而让她觉得安全,她抱着胳膊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膝间,无人惊,无人扰,任由那些痛苦在肠子里打结,翻天覆地,可没人会看见,她依旧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这样,就很好了。
“喂,吃饭啦!”初夏拿筷子在岑子妤面前晃了晃,她一副如梦初醒。
茶几上有两个便当,初夏打开其中一个,还热气腾腾的,五颜六色的搭配,看上去还不错,她拆了筷子开吃,见岑子妤依旧不在状态,忍不住说:“你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眼袋都出来。”
岑子妤摸了摸脸,问:“有吗?”
初夏从包里摸出镜子给她,岑子妤一看,果真是有眼袋,眼底还泛着青色,才一晚上而已,整个人就迅速憔悴。
“有心事?”初夏咬着西兰花,目光探究的看着她。
岑子妤笑了笑:“没有,就是没睡好。”
初夏咽下嘴里的事物,心有戚戚:“以前你眼睛里不藏事,现在像谜团一样,我是看不懂你了。”
岑子妤拨动着米饭,一心想将话题引开,再这么被问下去,她怕自己都顶不住了。“房子的事,怎么样了?”
初夏眼睛一亮,说:“已经选好了楼层,在金义那边,我去看过一次,位置虽然偏了些,但环境很好,岑先生介绍那片小区的房产商给我认识,过几天就去看户型,可以只付一成首付,这次多亏有岑先生,不然人家怎么肯让我挑房买。”
“那李晟成怎么说?”岑子妤问。
初夏放下便当,淡淡一笑:“他太忙了,好在生意还不错,我跟他说买房的事,他一口就应下。”
岑子妤吃不下,心里藏了太多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仓促的喝了一大口水,企图将那些躁动都浇灭,可不行,看着初夏,她就会想到李晟成,男人脸上的沧桑和无奈,似乎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结局。
“你知道李晟成在做什么生意吗?”岑子妤有些激动。
初夏诧异的看着她,还是说:“是建筑公司,他大学专业是土木,因为喜欢摄影,稀里糊涂就进巡视做了记者。”
岑子妤咬了咬唇,一股脑地说:“夏夏,他的公司根本没有开起来,钱都赔掉了,连你的十万和他父母的二十万,都没了,李晟成在工地做事,上次我无意中碰见他,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工地吃盒饭。”
初夏一怔,不禁笑起来:“别开玩笑了,李晟成已经把十万还给我了,还多给了十万,他说公司现在刚起步,挣的钱不多,但为了我,他会努力挣钱,如果没有钱,我哪敢买房子。”
岑子妤握住初夏的手,却发现她在发抖。
“是真的,李晟成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他配不上你,等把钱还给你,他就会跟你……分手。”
初夏猛地站起,打翻了茶几上的盒饭,饭和菜撒了一地,她蹲下身去清理。
岑子妤忙拉住她:“你别管了。”
初夏慌张的站起:“子妤,对不起啊,你帮我跟岑先生说一声,我想请半天假。”她拿过包匆匆出门,从背影都可以看出来,一向冷静的她,彻底乱了心神。
岑子妤懊恼的呻-吟,不知道突然说这些,是对还是不对?
下午一上班,岑子千到处找初夏,岑子妤冲到他办公室,制止他乱发脾气。
“初夏家里有急事,她请半天假。”
岑子千黑着一张脸:“请假?她请假了下午的饭局怎么办?”
岑子妤殷勤的帮他倒了一杯水,问:“什么饭局啊?”
岑子千白了她一眼,说:“公司的饭局!既然是你准的假,你就把她找回来,想请假,我明天放她一整天,足够处理家务事。”
“四哥,初夏是真有事,不然也不会关机,既然你缺女伴,我陪你去怎么样?”
“你?”岑子千盯着她。
岑子妤说:“我不行吗?你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你的助理,公司的事也是我的事。”
岑子千伸手敲打她的额头。
“疼!”岑子妤哀呼。
岑子千闲闲的说:“我不管你,你还起劲了,那种场合是你应付得了的吗?”
岑子妤不悦:“初夏可以,我怎么就不可以?”
岑子千摸了摸下巴:“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准备一下,一会就出发。”谁做他女伴无所谓,既然想去,就当作是锻炼锻炼,反正以后还是得接触这些。
“现在去?”岑子妤眨了眨眼,“那是吃午餐还是吃晚餐啊?”
岑子千指着门:“出去,我还有事要做,没工夫陪你闲聊。”
岑子妤瞪了他一眼,回自己办公室,从包里翻出发卡,将头发全盘在脑后,然后抹了口红,十五分钟之后,岑子千来敲门,看到她的样子,眼睛含笑的打量:“喏,还真像那么回事。”
“当然。”岑子妤给顶回去。
岑子千带她去的是一家海鲜酒店,是最奢华的大包间,作为请客的东道主,他们去得最早,等了一刻钟,一群人陆续走进来,岑子妤一眼就看到青英纵,因为除了他,其他几个年长的男人都带着自己半老徐娘的老婆。
岑子妤扯了扯岑子千的袖子,问:“你怎么没说有英子哥?”
岑子千瞥了她一眼:“他如今是头,有事他不出面,请别人做什么。”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气氛很好,几位太太年纪相当,且都八面玲珑,极会说话,酒量也不差,幸好岑子千早有吩咐,服务员给岑子妤倒的是白开水。
其中一位太太感叹:“岑总真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又把事业做得这么好,想必已经结婚了吧。”她目光迟疑的看着岑子妤,像在确定什么。
岑子千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袁夫人过奖,我还没结婚。”
那位袁夫人的眼睛顿时晶亮晶亮:“哎哟,那可是真正的单身贵族,想来是跟青总一样,眼界太高了,其实我认识不少好人家的女孩,就是不知道能否有幸帮忙引见?”
岑子千暧昧的看了岑子妤一眼,伸手拨动她的头发,说:“袁夫人的美意,我心领了,看来,青总比我更需要认识好人家的女孩。”
看这情形,袁夫人就明白了,只好将话题转向青英纵,他虽然年纪轻轻就做了总裁,但今天来的人都是商界的老一辈,作为晚辈,他的态度还是温和的,面对几位即将迈入老年妇女行列的欧巴桑的的轰炸,他始终以不变应万变,既没拒绝好意,也没答应去相亲,这种高超的应对技巧,令岑子妤大开眼界。
但到底是一人难敌数嘴,青英纵装出微醺的样子,借口要去洗手间,那几位太太无奈中断攻击,将话题转到吃吃喝喝上面,正好岑子千精通此道,他三言两语就将欧巴桑们全绕进去了,饭桌上笑语盈盈。
岑子妤算是看明白了,岑子千为什么会肯带自己过来。她喝多了白开水也想上厕所,趁机溜出去透气,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青英纵站在走廊,指间夹着一根烟,他抽了一口就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岑子妤不确定的走过去,青英纵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
“听说你在老四的公司上班,他花多少钱请你?”
提起这个,岑子妤颇有怨言:“五千块,英子哥,咱们的工资是不是也太低了点?”
青英纵笑起来,低低的一声,惹得岑子妤好奇的看着他,此人从孩提时代就少年老成,又不苟言笑,说实话,世交里头,岑子妤她这辈的女孩都跟这位年长的世兄不亲近,交流自然也是少之又少,何况长大以后,各自为了学业前程,更谈不上见面。
“是老四不识抬举,上次你出面竞拍会,还以为你打算接手蒋氏了,不管怎么说,你们这些企业家二三代,都是A市的中流砥柱。”
他正儿八经的话令岑子妤有点难应付,笑了笑说:“咱们该回去了。”
青英纵点点头,岑子妤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被一股力道按倒在墙上,冷冽的男子气息袭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近在眼前,岑子妤顿时没了呼吸。
“仔细看看,你长得还真像一个人。”
岑子妤被男人的震慑,傻傻的问:“像谁?”
青英纵恍惚了一下,说:“我的初恋情人。”
岑子妤小心翼翼的用手推开他,问:“英子哥,你喝多了吧?”
青英纵直起身体,用手捏了捏眉心,怔笑:“好像是喝多了!”
有人一拳挥过来,青英纵敏捷的伸手挡开,邵和光怒气冲冲的站在两人面前,眼神冷得像刀子。
“青英纵,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不检点,要是不慎被拍了,你是打算登网络新闻头条呢,还是上娱乐版面?”
青英纵看着岑子妤,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应对自如的说:“乱说什么,小五又不是外人。”
邵和光眯了眯眼,身上的戾气更重。
青英纵作势看了眼手表,说:“我还有事,你们聊。”
青英纵回了包房,岑子妤瞪着一脸恶气腾腾的邵和光,问:“你也在这里吃饭?”
邵和光抓住她的手腕:“他是故意的,根本不怀好意,你别笨得什么都不知道,又不是小孩子,还动手动脚。”
岑子妤甩开他的手,说:“那你自己也注意一点。”
邵和光脸色不快的问:“你们怎么在一起吃饭?”
“我是跟四哥出来的。”
邵和光沉着脸,依旧不高兴:“跟我来。”
岑子妤站着没动,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一间大包,岑子妤还没来得急看清里面的情形,就被按坐在椅子上,他端了一份鲍鱼给她,一口蛮横霸道的语气:“看样子你也没吃什么,先把这个吃了。”
岑子妤皱起眉头。
一个绵柔好听的声音温柔的响起:“和光,对女士可不能这么粗鲁。”
岑子妤抬头看去,董墨雪坐在对面,绝美的容颜在灯光下,令四周都黯然失色,竟然是她,岑子妤不免一怔。
“岑小姐,别来无恙。”董墨雪亲切的打招呼。
岑子妤颔首回应:“董总裁。”
董墨雪怪嗔的看了邵和光一眼,柔和的说:“和光的失礼,岑小姐别放在心上。”
一副女主人自居的姿态。
岑子妤暗暗吃惊,邵和光已经正式跟她相认了吗?
邵和光却十分不耐烦,语气森冷:“董总裁,我们要谈的事情已经谈完了,不耽误董总裁的时间。”
气氛一冷,连岑子妤都感觉不自在,董墨雪只是淡淡一笑,叹气说:“和光,这是你跟母亲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邵和光面无表情:“董总裁,您别搞错了,我母亲现在正在邵家大宅。”
董墨雪完美的表情露出破绽,她放下刀叉,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仿佛是想按压下什么,才重新开口:“你是我怀胎十月生的。”
邵和光切着鲍鱼,刀叉在雪瓷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将鲍鱼切成均匀的小块,又不吃,用力挥开,好好的鲍鱼和盘子,都喂了地毯。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董总裁,你跟有妇之夫生下私生子,目的是为了什么,想得到邵氏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初就不该抛起我,不掌握筹码,拿什么跟人谈条件。”
他嘲讽的笑着,眼底寒凉。
董墨雪的脸色瞬间苍白。
四周的温度降至冰点,既然提到了邵家长辈的秘事,岑子妤知道不能再待下去,悄悄起身离开,但出了门,才发现把包落里面了,被迫无奈之下,岑子妤只好再推开那扇沉重的门,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争吵声传来,岑子妤僵立在门口。
“是我先认识你爸爸的,是我们先相爱的,单芷安她算什么,不过是仗着家世好,才会得到你爷爷的另眼相待,我有什么错,就因为我在日本家庭里面长大……呵,就为这种借口,我就应该退出吗?”
或许是没有外人在的缘故,一向以高贵美丽示人的董墨雪有些歇斯底里。
邵和光默不作声。
董墨雪大笑起来,听着却像在哭一样:“为了生下你,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你爷爷找到,逼我打掉你,我养父逼我回日本,那段日子,我只能躲在乡下的破屋子里,连吃穿都成问题,生你那天,根本没有车去医院,我躺在路边难产,要不是村子里有懂接生的老婆婆,你活不成,我也活不成,你是我的孩子,是我至亲的骨肉,我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抛弃你?都是你爷爷,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派人来抢走你,你可知道,当时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处境吗?”
董墨雪凄楚的叙述着,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愤怒与狠诀。
邵和光低着头,依旧没有感情的问:“后来呢?”
“后来……我回了日本,和光,你听我解释……”董墨雪有些慌。
邵和光用力站起,椅子倒在地毯上滚了一圈,他冷笑起来:“抛弃就是抛弃,不要再说你有多在乎我,我恨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可见你是个多么自私的女人,你恨爷爷,恨我父母,但你动不了他们,就拿我来报复,你太可怕了,你以为我痛苦,我父母也会痛苦,会饱受折磨对不对?”
“和光……你不能这么想我!你不能!你知道这三十年我是怎么度过来的,如果不是为了找回你,我早就死了,可是,那年见过你之后,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变得足够强大,只有那样,我们母子才有团聚的一天,我要邵家的人来求我,我要他们把你彻彻底底的还给我!”董墨雪大声尖叫。
邵和光怒吼:“够了,我再说一次,单芷安才是我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你,会跟你合作,全都是因为小五,今天我索性把话说清楚,小五是我的人,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果有一天你伤害到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董墨雪瞪着他,在巨大的打击之下,她捂着发疼的胸口,凄婉哀绝:“这就是你对自己亲生母亲说的话?”
邵和光眼中只剩狠厉之色:“这句话,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
董墨雪脸色惨白。
岑子妤咬咬牙,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等她回到之前的包间,忙于喝酒的岑子千狠狠瞪了她一眼。
服务员重新布了一桌子菜,岑子妤坐下后开始猛吃,袁太太一脸羡慕的看着她:“年轻就是好啊,怎么吃都不胖,身材好,长得还这么漂亮,跟岑总站在一处,真是郎才女貌,令人艳羡。”
岑子妤讪笑:“袁太太过奖了。”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还没结束,岑子妤开始心不在焉,但男人们正在兴头上,袁太太对旁边一位珠圆玉润的太太说:“喝酒没意思,咱们打牌吧。”
三老一少正好凑成一桌,房间足够大,也有现成的麻将桌,女人们兴冲冲的打牌,男人们继续喝酒,还没开始,袁太太和秦太太去内厕补妆,喝得一身酒气的岑子千将岑子妤拉到一边,把钱包给她,嘱咐:“能输多少就输多少。”
岑子妤震惊的说:“四哥,我明明都能赢,为什么要输!”
岑子千捂着胃说:“他们都是人精,把白酒当水喝,英子要明哲保身,光坐在一边看,哥哥我快被喝废了,你就当帮帮我,输点钱了事。”
岑子妤为难的说:“我没输过钱。”
岑子千无可奈何的瞪她:“别废话了,把钱输完了,我们就闪人。”
岑子妤觉得任重道远。
袁太太却格外照顾她:“小岑打过麻将吗?”
岑子妤尴尬的说:“打……的不怎么多。”
袁太太招呼其他人:“那咱们悠着点打,不能欺负人家小岑。”
胡张打破张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岑子妤打得犹豫不决,倒是显得真不会打,四圈不到,她就输了不少钱。
袁太太过意不去,说:“小岑,你要不要换个位置。”
岑子妤冲她一笑:“我就是手气不好,说不定马上就好了。”
袁太太欣赏她的牌品,语气更热络了一些,另外两位太太一看就是经常约在一起的牌友,说话也渐渐随意起来,没有男人在旁边,她们的话题开始转向某某知名人士不为人知的隐私,每位太太都有料可爆,并且言之凿凿,好歹岑子妤也在八卦杂志社待过,但跟这些太太丰富的信息量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渐渐的,岑子妤有些被洗脑了,也兴味索然,心中质疑起如今的社会风气来。
她借口去厕所,然后对半醉的岑子千递眼色。
“四哥,什么生意这么重要,你这么玩命似的喝酒?”
岑子千难受的扯了扯领带,嘀咕:“这帮人,太难缠了!”
岑子妤扶着他,问:“事情没办好吗?”
岑子千笑起来:“我亲自出马,还有办不好的事吗?不过……”
他脸色微变,有些颓废的靠在墙上。
岑子妤急了,说:“要不今天就算了,我去跟英子哥说。”
岑子千拉着她:“没事,一会就完了。”
青英纵也走出来,目光扫过这对兄妹,问:“还能行吗?”
岑子千死要面子活受罪,挥了挥手说:“没问题。”
青英纵面无表情的说:“见好就收,里头那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别整出意外来,你的事他们已经答应办了,今天就到此为止,难为小五输了那么多钱。”
岑子千在他胸口打了一拳:“改明儿我再单独谢你。”
青英纵冷酷的说:“不用。”
岑子千心满意足,搭着岑子妤的肩膀乐呵呵的说:“咱们收工,可以回家睡觉了。”
岑子妤瞅着他叹气。
从酒店出来,喝酒最少的青英纵安排众人上车,岑子千也被他自己的司机塞进后车厢,他真喝多了,毫无知觉的低头靠着椅背。
“我送你。”青英纵问。
岑子妤忙拒绝:“我就坐四哥的车,还能照顾他。”
青英纵点点头,然后走了,岑子妤坐在岑子千身边,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拨自己的号码,很快,就有人接起。
“下车。”
岑子妤愣了一下,问:“你在哪?”
“酒店门口。”
岑子妤有些迟疑,但包在他手上,哪来什么选择,她嘱咐司机后就下车,抬头搜寻,邵和光的车就在前面。
外头气温低得令人难以忍受,岑子妤赶紧上了他的车,车厢里有淡淡的酒气,她忍不住说:“喝酒不能开车。”
邵和光似乎笑了一下。
岑子妤又说:“现在路上查的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