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不似相逢好 > 202 她需要好好地练习全文阅读

邵和光不明白,岑子妤为什么一直不能了解他的心。他也恨自己,明知道付出的爱没有回应,也无法收回,更不想收回。

他愿意等,但直觉告诉他,他可能等不到。他想抢,但现在他跟谁抢?爱情在岑子妤的心里,难道要把她的心剜出来,才能抢到这份微薄得让他无法呼吸的爱吗?

她的背,紧贴他的胸膛,他的双手开始慢慢放开。就在岑子妤以为自己要自由的时候,邵和光高大的身躯,无声地倒了下去。

岑子妤慌了神,邵和光太重,她根本抬不起来。她推着邵和光,拼命地喊他名字,假如他能站起身,他还能扶着去医院。

可是,邵和光紧闭双眼,连呼吸都弱得难以感知。岑子妤又摸了摸他的脸,不但烫,还红通通的,就连指甲盖都泛着红色,好像下面的血要一滴滴的溢出来。

他们刚离开岑家老宅,离那不远,岑子妤急忙打通了岑家老宅的电话,很快,岑子牧开车将她和邵和光都载去医院。

岑子牧去办入院手续时,岑子妤坐在邵和光的身边发呆。

在她的记忆里,邵和光是个铁人,几乎没有生过病,除了上次感冒。同样的发着高烧,不肯住院,不肯吃药,最后发展到肺炎,所有人都找她叫她劝邵和光吃药,他也只有见到她的时候乖了一会,但带病工作的他,霸道野蛮之余,还带着一丝向她求安慰的可怜劲。

但这次,他病得突然,把岑子牧都唬得不但直接给他办住院手续,还风风火火地把院长也给找来了,非要院长带着几个主任医生来给会诊。

会诊的结果出来得很快,肺炎。

岑子妤看着病历,心中暗道邵和光这回还真有本事,连感冒这个步骤都跳了过去,直接肺炎高烧。也亏得她发现及时,把他送到医院,否则,依着他的性格,也不知要烧到什么程度才会来看病。

“刚刚医生说,和光至少病了有一周以上,才会烧得这么厉害。小五,你没发现他病了?”岑子牧见岑子妤愁眉不展,舍不得说她的不是,又怕这事会再次发生,会一发不得收拾,这才温和地提醒她,“夫妻之间想相互关心才对,若是让邵家知道他病了一周你都无动于衷,多少会有些想法。岑、邵两家是世家,又结了亲家,是件好事……小五,假如你病了一周,和光还不知晓,想想看,我们又会有何想法?”

岑子妤啊了一声,过了几秒才把这些话消化。

她从小过得顺风顺水,家里个个都疼爱她,觉得那些凡尘俗事都与她无关,由他们担着就行。

可现在不比往日,岑子妤嫁人了,大半年过去了,她似乎还不懂为妻之道。岑子牧是他们五个兄弟姐妹里性情最和善的人,就连他都看不下去,可见岑子妤是有多疏于对待邵和光。

“二哥,是我错了。”岑子妤诚心道歉。

岑子牧轻轻拍了她的脸颊一下,笑道:“小五,不是我病了。这话你要跟和光说。”

岑子妤下意识地撅嘴,本能地撒娇,却不说话。

岑子牧也不想惹恼他们最是喜爱的小五妹妹,也知道她冰雪聪明,一点就醒,便拉着她来到一个角落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给她。

岑子妤愣住。

“这是给你的零花钱。”岑子牧说:“过段时间我和你二嫂就要回美国去了,我若是寄美元回来,你肯定会笑话我崇洋媚外,所以,全都换成人民币,放在这卡里了。”

岑子妤耷拉下脸,嘟嘴说:“我有钱。”

“知道你有钱,也知道和光不会委屈你,肯定是金山银山地堆在你面前。但那是你老公的钱和婆家的钱,这是你自己的钱。”

岑子妤咬咬唇,没有立刻接这张卡。

婚前,岑子琛给她卡里的那些钱,她雇老徐和钱小昼时花了不少,期间她也有不少自己的花销,算起来,七七八八的也剩下不多。

岑家是有钱,岑子妤手中握着蒋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自然也不会缺,只不过岑子琛他们习惯了给她零花钱,对这个排行第五的妹妹,总是疼到骨子里。

习惯成自然,就算岑子妤泡在钞票里,他们也会觉得她没钱花。这不,她才刚嫁给邵和光不到一年,岑子牧又找了个名目给她钱。

“怎么了?”岑子牧问她。

岑子妤垂下眸子,忽然好想哭。“二哥,你这样,二嫂会不会吃醋?”

“你这鬼丫头,怎么会这么想!这就是你二嫂的主意!她说我们回美国后,也不知何时能再见面,不给这张卡,她还心里不安呢。”岑子牧说完,把那张卡塞到了她的手里,“别再扭捏,否则二哥会生气的。”

岑子妤这才收下卡,她小心翼翼地放里包里,寻思着,如果自己坚持离婚,必定要离开A市到国外去。

蒋温茂想必也不乐意看到这幕,到那时,用娘家的钱,自己也会心里不安。现在有了这笔钱,再加上原来剩下的,应该足够她在外面独自生活一些年头。

岑子牧见她收下,笑意更浓。“你三姐现在也算是结婚了,她准备跟我们一起回美国。喏,这是她给你的礼物。”

他像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个信封。

里面装着一张照片,只见照片上有一间古朴漂亮的木屋,孤孤地立在一片丛林之中,前面,有个大大的湖,湖面波光粼粼,拍照的时间应该是夕阳西下之时,金色波光如破碎的铜镜,特别夺目。

岑子妤狐疑地看着岑子牧。

他摇摇手,“别看我,你三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照片后面,是这个木屋的地址,最让人觉得贴心的是,钥匙装在一个透明塑封袋里,然后稳稳地贴在照片后面,“这是你三姐自己买的度假用的屋子,家里没人知道,你三姐说你肯定用得上,所以叫我给你。”

岑子妤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小声嘀咕:“三姐不是在家里嘛,她干嘛不亲自给我,要二哥来给?”

“是小钱转交的。”岑子牧猜测,“许是他们又要干什么让父母生气的事吧,所以让我转手,这样,要挨骂,有个人担待。”

岑子妤笑了。这肯定不是岑子煊的主意,她敢作敢当,怎么可能怕被骂。这肯定是钱小昼的主意,这家伙精鬼得很,他跟岑子煊结婚,单芷安本就不是很乐意,如果让单芷安知道他们偷偷帮了岑子妤去离婚,肯定要找他们的麻烦。

岑子煊不怕,钱小昼怕啊!他是妻奴,丈母娘大如天。钱小昼不能不听岑子煊的安排,也不敢跟丈母娘对着干,拉着岑子牧做挡箭牌,多少能平衡平衡。

岑子牧猜不出这屋子的作用,他见岑子妤笑得轻松,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想问,岑子妤已经将照片重新放进信封里,问他:“二哥,你看了这照片吗?”

“当然没有。”岑子牧是君子,偷窥之事,必定不干。

“那就好。”岑子妤点点头,将信封放进了包里。

岑子煊早已猜到岑子妤的心思,对于她的想法,岑子煊看似中立,实际上是支持她的。也不能说岑子煊支持她离婚,她支持的,是她的所有决定。

这间木屋,既可以做避难所,又可以做度假屋,左右都行。

岑子妤离婚,可以独自躲在那里避风头,不离婚,她亦可以与邵和光在那里过上几日世外桃源的日子。

如此缜密心思,最适合岑子煊这个搞化学的怪才。

岑子牧见她不想说,便不再问。这时,有护士来叫:“邵和光的家属呢?”

“是我。”岑子妤急忙探出身来,“我是他妻子。”

“哦,这是单子要交钱,麻烦去窗**钱。”护士瞟着岑子妤,又瞟了瞟岑子牧,好像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岑子妤被她看得怪怪地,有意转身跟岑子牧说:“二哥,你帮我看着和光,我去交钱。”

护士这才没有再看他们,转身回到护士站时,跟同事小声嘀咕了两句。“到底谁是那人的妻子啊,两个都长得挺漂亮的。”

其它护士拍了她一下,笑骂道:“怎么,看到了帅哥就动心了?管他有妻无妻的,喜欢就追呗。”还有人与她互相打打闹闹的要她穿少些去病房照顾邵和光。

“我倒是想追,可是人一直昏迷不醒,打扮得再漂亮也没用。”那护士说得半真半假,“刚才来的那个女人,长得真漂亮,看到病人昏迷的时候,还哭了。当时我以为她是他的家属,闹半天,不是!”

岑子妤拿着单子,躲在防火门后面,听得真真切切。她就觉得奇怪,那护士看她的眼神很怪,现在一听,便明白过来。

方才有另一个女人来看邵和光……岑子妤的心像被锥子刺了一下,拿着单子,蹬蹬蹬地跑下楼。

医院门口,有辆黑色的SUV,这辆车,岑子妤见过。

她快步跑去,敲着车窗,很快,车窗打开一条缝,芸香只露出半张脸。“岑小姐,有事吗?”她的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你刚才去看了和光?”岑子妤问她。

芸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是的。”

“有事吗?”

“示安……最近示安身体不好,我是来找和光商议,我想带示安回日本。”这大概便是芸香哭的点,她现在心里只有邵示安,为了能跟这个孩子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做。她跑来找邵和光商量,却碰到他生病,白白跑来一趟,心里自然难受。

岑子妤心软。“和光病了,等他醒来,我跟他说。”

“嗯。”芸香急着要关车窗,忽然,里面传来一声咳嗽,岑子妤莫名地紧张起来,冲着里面的人喊了一声,“董总裁既然在里面,为什么不露个面。”

车窗全部打开,董墨雪笑得优雅,只是眉间浓愁,怎么也抹不开。

她怎么可能高兴,芸香撤资,董墨雪的通汇,又被周崇仕弄得乌烟瘴气,苦心经营一场,生意受人制约,儿子又坚决不肯认她这个娘,董墨雪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听说和光病了,所以来看看。”董墨雪先解释,但解释得很勉强。邵和光刚刚住院,她就来看,这消息来得太快。

岑子妤知道,她是想见见邵和光,不管是出于生意上的考虑,还是纯粹的母子之情,她是想借芸香找他之时与他会面。只是没想到,邵和光高烧住院而已。

想到这里,岑子妤的心咯噔一下。难道,邵和光现在已经跟董墨雪彻底断了联系,董墨雪见不到他,这才这样费尽心思地来找他。

董墨雪见岑子妤不说话,想了想,又说:“周崇仕被刺的那几刀很厉害,至今还不能出院,你知道吗?”

岑子妤点头。

“通汇怕是保不住了。”董墨雪叹气。

岑子妤不明就里,并不表态。

“和光是我儿子,他不认我。通汇是我的另一个儿子,如今也要失了。芸香和示安……我们母子是冤孽,只是希望不能牵连别人。示安身体不好,如果不送回日本治病,怕是保不住……麻烦岑小姐,看着芸香这个做母亲的可怜劲的份上,帮帮她。”

说到底,她们是想把邵示安带回日本。

岑子妤清楚,邵和光一直是拿着邵示安来约束芸香和董墨雪,如果把他送去日本,邵和光手中便没了筹码。但,如果邵示安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万一没了命,不仅邵和光会不安心,她也会。

“等和光醒来,我会告诉他的,你们还是回医院等消息吧。”岑子妤怕她们还会来医院骚扰邵和光,沉思片刻,又说:“和光是为了保住蒋氏才病的,二位若是真心为了示安,就不要再拿他当棋子。否则,示安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便不再是和光之错。”

岑子妤后退两步,并未与她们打招呼,径直回到医院。

她先是在医院窗口缴了钱,又发了会呆,才慢慢上楼。

岑子牧在病房里守着,见她失魂落魄地进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交钱的时候人太多,排队很累。”岑子妤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中邵和光因高烧而烧红的脸,莫名地愧疚。她问岑子牧:“他没醒?”

“没,刚刚医生也来看了,说是要明天才能醒来。小五,你先回家休息吧。”

“不了,我还是不回去,就在这里守着。”岑子妤想了一下,说:“二哥,现在邵家也乱成一团,和光住院的事,暂时别让他们知道。妈妈那边,也别让她担心。”

“行,你就说今晚住在老宅就行了,剩下的事,我会帮你打点。”岑子牧看了看这病房,指着旁边的小床,说:“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吧。”

“好的。”岑子妤又央岑子牧帮她去明阳山拿几件换洗衣物,再给蒋温茂打了个电话,只说乔夕楚刚刚生产回到岑家,自己要留下来住几天帮帮忙。

蒋温茂满口答应,觉得岑子妤现在懂事了,心中欣慰。

邵和光打着点滴,病房里除了有加湿器之外,还有制氧机。岑子妤静静躺在他旁边的陪护床上,侧身,面对着邵和光。屋子很静,很了那些机器低低的声音,便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岑子妤第一次,这样保持这个,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邵和光。

邵和光的睡像,一直很有魅力。他醒着时,张扬叛逆,霸道野蛮,唯独只有睡着的时候,睡像如单纯孩童,没有防备,没有心计,有的只是小男孩的娇气。

“和光。”岑子妤喊了他一声。

邵和光没有半点反应,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均匀的呼吸,带着热气,将他身边的空气都薰染出暖意来。他额头上,贴着发热贴,他微张着嘴,好像在昏迷中也要说话,指使人干这干那,干不好还要骂人摔东西。

“和光。和光,你醒着吗?”岑子妤锲而不舍地喊着,誓要把他喊醒般,隔几分钟,叫一次。

就这样,叫了半个小时,岑子妤累了,邵和光仍然未醒。

岑子妤坐起身,面朝邵和光,说:“我们离婚吧。”

邵和光依旧没有动静。这个时候,他恐怕还在梦里与肺炎斗智斗勇呢。

岑子妤见他听不到,这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我们离婚吧。我没办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岑子妤在练习,她知道,如果邵和光醒着,听见她刚刚说的话,肯定会大发雷霆,发完脾气之后,依旧也不会跟她离婚。

岑子妤需要练习,好好的练习,当着邵和光的面,练习如何跟他谈判。他现在病着,这样练习说离婚,似乎不人道,可岑子妤需要练习的机会,邵和光高烧昏迷,是她唯一可以练习的机会。

“我不是岑家的女儿,我可以不用遵守岑家的规矩,所以,我们平和地离婚吧,不要让双方父母为难。我们悄悄地离,然后我再找个理由出国,等邵、岑两家都平静下来,再告诉双方家长,可好?我离婚,不是因为还爱着宋景文,只是……我心中愧疚。你有邵示安要照顾,我的存在,只会令他失去父亲。还有和韵,都是因为我,她才会被宋景文害得这般生不如死。还有我父亲……都是我的错,只有离婚,我才能解脱。和光……和光哥哥,你从小都跟其它哥哥一样,特别疼我的,如果你真心想对我好,就放开我,好不好?”

岑子妤憋着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病房里,依旧静悄悄的。

机器还在运行,她还在呼吸,但病房里,气氛凝重得连空气都不能流通。

邵和光明明听不到她所说的一切,岑子妤还是紧张得双手颤抖。她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见这里依旧静如山谷,这才跳下床,坐到邵和光的身边,伸手,轻抚他的眉头。

“所有人都说,你对我好,我以前不知,现在,也是一知半解。爸爸妈妈信任你,将蒋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你,这足以证明,你是值得依赖的人。邵家待我如亲生女儿,这样的生活,是所有女人都羡慕的。我要离婚,是我不对,我不知足,和光哥哥,你让我任性一回好不好,我们离婚吧。”

大概也只有岑子妤,能把离婚之事,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你把我抢来,无非是想让我跟着你一生一世。如果我有异心,你抢我在身边又有何用。宋景文,他不过是个过客,可是你,永远是我的和光哥哥。”

还是我曾经的丈夫——岑子妤将这句话,藏在心头,不肯说。

天色已黑,岑子妤疲惫地躺上,沉沉睡去。

黑暗中,一双大手握成拳头,五味杂陈,心思郁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