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煊端来一杯热水,她没给岑子妤,而是自己抱在手里,如一尊雕像站在她的面前。
岑子妤全然不知道,自己的面前还有一个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前仿佛有个记事本,而自己的手里正拿着一只红笔,在上面一样一样的划去。
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之后,她想了很多。第一件事,是想离婚。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么自私,就算离,也要给岑家做些贡献再离。于是,她把她想做的,应该做的事情,一条条地列出来,做完一件,划去一件。
岑子妤告诉自己,要保住蒋氏,于是她去上班去开会,跟青英纵会面寻求帮助。她还告诉自己,要把蒋家的秘密找出来,这样才能真正的击垮周崇仕,于是她来到蒋宅从照片里找到了秘密。岑子妤还告诉自己,她要做岑家人应该做的事,所以,她保住宋景文。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无形的双手,将她这两天做完的事,一一划去,接着写出剩下的事。岑子妤望着空气,仿佛看见一个透明的屏幕,上面一行行有几十件事,归根结底,就是三件大事。
保住蒋氏,争取离婚,孝顺母亲。
保住蒋氏,她已经做了她能做到的。剩下的争取离婚,则还需要一些过程。在争取离婚之前,岑子妤觉得自己有很多善后的事要处理。
“嗯。好了。”透明的空气屏幕收起,无形的双手轻拍岑子妤的肩膀,提醒她,该去做个睡美人。
若是以前,岑子妤断断不允许自己这么晚睡。蒋温茂说过,女人不经熬,再美丽的女人,只要一熬,就成了残渣。可现在,岑子妤发觉自己越到深夜,越精神。
岑子妤拍拍手,刚站起身,就看到了岑子煊。
“三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出声!”岑子妤吓得往后一退,差点摔倒。
岑子煊笑得很犀利,如一道闪电出现在她们之间,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没了。
“小五,你在想什么?”
岑子妤摇头,很快又点头。她瞒不过岑子煊的火眼晶晶,又不能过河拆桥,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事。“我在想,蒋氏暂时没有问题了,商场是男人们的事,他们有了资金自然会动作,不需要我担心。现在爸爸走了,妈妈只剩下我,我要怎么孝顺她。”
“真的?”岑子煊将手中的杯子放到岑子妤的手里,问她:“暖和吗?”
岑子妤望着她,不理解她为何这么问。她双手捂紧,点头说暖和。
岑子煊拿回杯子,不动声色。“小五,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啊。”岑子妤敏感地想到自己不是亲生女儿这个身份,她迷茫地望着岑子煊,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慢慢地缓过神来,点头说:“我是岑家的女儿,邵家的儿媳妇。”
“你记得自己嫁人了就好。”岑子煊淡淡地说:“宋景文是你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而已。他不可能正式进岑家的门,爷爷的屋子给他,是伯父对他的肯定,你和伯母,不必多做任何事,也不必有负担。”
说来说去,岑子煊都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已经人妇,不要对宋景文再抱以幻想。
这跟岑子煊平时的作风完全不同,她压根不爱管闲事,哪怕是家里事她也甚少插手,可她现在在教训岑子妤。由此可见,她有多疼爱这位妹妹,害怕她再受伤。
“三姐,你怕我忘不了他?”
岑子煊潇洒地挑眉,“我不怕,是别人希望你能记着他罢了。”她自我解嘲的笑笑,“大哥的话最少,但为了你,他最近也没少说话。你可别惹恼了他,否则……”
提到岑子琛,岑子妤缩了缩颈。大哥要么不说,一说就是命令,没人愿意惹他。
不过,听岑子煊的意思,岑子琛现在是盯上了宋景文。岑子妤就是撞傻了也能想到,等蒋氏的危机一过去,岑子琛就要安置宋景文。
虽说他们对岑天华的后人不会太过为难,但岑子妤知道,如果让岑子琛来安排,肯定不会遂了宋景文的愿。
他们的事,岑子妤真的不愿意再费脑筋。她疲倦的闭上眼睛,眼前一黑,咚的一声,倒在了床上。
再睡来的时候,是第三天的清晨。
期间,岑子妤醒来过几次,可是每次睁眼,都头昏目眩,天旋地转,整个人像在坐过山车,被高高抛去又重重落下,所以岑子妤又选择睡回去。如此反复的折腾到了一天两夜,岑子妤醒了,金姨才敢休息。
“孙小姐没事就好。”金姨想请医生来家里看,岑子煊坚持不让。她说没事,金姨也不好坚持叫医生,只能让步。岑子煊还不让她通知蒋温茂,这可把金姨给急坏了,这么大把年纪,也硬撑着不睡,守在床前一天两夜没阖眼。
岑子妤内疚,连连叫金姨回去休息。她只说自己是太累了,一觉睡得香甜,所以到现在才舍得醒来。
金姨见她人没事,便也不再啰嗦,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时,想了想,还是背着她们通知了蒋温茂。
“三姐,我想回A市。”岑子妤说:“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帮我。”
岑子煊伸了个懒腰,打趣她:“我现在成了你的挡箭牌了。”
“三姐,好人做到底嘛。”这一觉睡得够长,岑子妤人也精神了,佣人送来的早餐她吃得不多,但比前几天好了许多。她急忙去冲了个澡,换了身休闲运动服,扔了一套给岑子煊,求她:“姐,你就说今天我们要去附近爬山,晚上住在山脚的度假村里就行了。最晚,我们明天回来。”
岑子煊也算是奉陪到底。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睡觉的时候,我妈可是打了电话来警告我,说不许把你带坏。我就寻思着,这回是谁带坏了谁。”
“当然是我带坏三姐了,那钱小昼就是我带去美国的,这么坏的人把我三姐追得天涯海角没处躲!我可坏了。”岑子妤嘴甜。
岑子煊捏了她的脸蛋一下,说:“要我给你打掩护可以,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岑子妤抿了抿嘴,说:“和光有个私生子,是脑瘫儿。”
这个消息,岑子煊还真是不惊讶。当然,都归功于那个嘴长的钱小昼。
“你想去看他?”
岑子妤没有正面回答。“他叫邵示安,只有五岁。可是他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唯一能识别的是芸香。他来到A市后一直生病,芸香说他身体太差,恐怕有性命之忧。”
“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孩子应该有一个幸福家庭,这是做父母的义务。是我,剥夺了他这个权力。”
“小五,你别犯傻了。这事让和光处理!”岑子煊火大,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塞了稻草。
岑子妤却不这么认为。
“三姐,妈妈一直知道张绮雪的存在,当她得知宋景文是爸爸儿子的时候,她也接受了。像爸爸这样一个完美主义的女人竟然也容忍了如此之大的瑕疵,她除了胸襟开阔之外,更多是爱。”
岑子妤很顺溜地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先愣了一下,乍听起来,她好像是在说自己爱邵和光,可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岑子妤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马上接着说:“我只是去看一个脑瘫儿,仅此而已。我做不了什么,只想通过这个方式,表达一下我的善意。”
“芸香不会认为你是善意。”
“我不需要她觉得,我只想做件让我心里能平静下来的事。”
岑子煊没有坚持。
换好衣服之后,她们出门交待佣人今晚不会回来。走出宣池镇,就看到钱小昼开了一辆陌生牌照的车子。
岑子妤刚坐上去,就接到了邵和光的电话。“我明天来看你。”
“我跟三姐爬山,明天可能不在。”岑子妤立刻拒绝。
邵和光的土匪性子又出来了,“那我去山上找你。”他还嫌不够,又加一句,“我在山上陪你住几天。”
“你不忙吗?”岑子妤耐着性子婉拒。
电话那头传来邵和光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紧接着是鼻腔里发出的一个短短的音阶,好像是他自己发现自己在叹气,怕负面情绪会影响岑子妤,警觉地打起精神,调换呼吸时发出的声音。
“忙!整天跟着青、钟两家开会,昨天又跑来一个闵先生,跟我说了一大堆。”再复杂重要的事情,在邵和光的嘴里,都成了件一加一等于二般简单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闵先生是岑子妤打发来的,只是她不提,他也不细说。
“这么忙,就别来了。”为了哄他不来,岑子妤使尽了温柔。
邵和光却坚持得顽石。“工作做不完,老婆最重要!我明天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