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和光在一楼,听到岑子妤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哭,但这样悲恸的哭声,他第一次听。
邵和光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剜去一块,冷风灌进来,血全结成了冰棱。
“少爷。”洛姨是邵家来的,她不能装听不见。可她只是佣人,不能插手主人家的事。
邵和光抡起拳头,用力地砸在沙发扶手上。软软的皮质,将所有的力量都化解,闷闷的,令他的怒气无处发泄。
他每天都发了一百次誓,要让岑子妤幸福快乐,可他每天都在无意中犯了错误,令岑子妤痛苦。
邵和韵也听到哭声,从自己的房里跑了出来。岑子妤已经躲进书房,闷头在里面流泪,邵和韵狐疑地下楼,见洛姨不停地冲着她使眼色,正要问,邵和光突然起身,瞪着她,好像她是他的杀父仇人。
“你想干什么直接跟我说!没事把小五扯进来做什么?”邵和光恼羞成怒,冲着邵和韵吼,“想见他最后一面,是不是!你现在去!”
说完,上前要来拽邵和韵。
洛姨见了,赶紧拦在他们中间,扭头对着邵和韵说:“三小姐,快点走。”她不敢推邵和光,可邵和光敬老,他怕自己鲁莽会把洛姨推倒,也不敢碰她,两个就僵在那里。
邵和韵竟然胆大的不跑,隔着洛姨,她扬声说道:“二哥!我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又有什么不对!如果有一天,你跟小五分手了,难道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
邵和光气得脱下脚下的鞋,扔向邵和韵。
肖姨如鬼魅般出现,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就伸手接住拖鞋,面无表情地又放回到邵和光的脚边。
一触即发的气氛,因为肖姨的这个动作,没有绷住,崩塌了。
邵和光泄气地坐下来,洛姨怕他们两兄妹生分,拉着邵和韵的手来到一旁,低声说:“方才二少爷和少夫人还有说有笑的,突然一下就……”洛姨做了个打巴掌的动作,“少夫人打了二少爷。三小姐,少夫人是为了你才跟二少爷吵的,二少爷也是心疼你才跟少夫人发脾气的……三小姐,你想想,二少爷最喜欢的是谁,就是少夫人啊,他为了你跟少夫人闹,你……”
“洛姨,我知道了。”邵和韵再不懂事,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邵家因为她不得安宁,岑子妤为了她连准备结婚都提不起精神来,现在邵和光为她惹得岑子妤大哭,她再不知好歹,就不是人了。
邵和韵扭扭怩怩地来到客厅,先是安静地站了会,见邵和光没有再骂她,这坐到身边,“二哥,我错了。”
邵和光抬头看她一眼,到底没有再发脾气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和岑子妤都很心疼她。宋景文欺骗了她的感情,不是她的错。
邵和韵道歉,但她还是不肯退让,“二哥,你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吧,见完了,我也死心了,从此与他没有瓜葛。”她见邵和光又皱眉,马上向他保证,“见完他之后,你送我出国吧!随便哪个国家,哪怕是太平洋上的岛屿我也愿意。”
邵和光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香烟,泄愤地点着,却不抽。邵和韵的话,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可他紧锁的眉头如滚烫钢水浇铸而成,连锉刀都无法将其锉平。
“你真的要见他?”邵和光盯着烟头,那目光仿佛有着某种念力,可以把烟头凭空点着。
邵和韵肯定地点头。尽管她也不知道,再见宋景文最后一次会有什么用,自己有何目的,可她就是想见,哪怕对着他只说一句“再见”,她也心甘情愿。
他们的分割太快太突然,就像一出生就是连体婴的两孩子,上一秒听到医生说要给他们做手术,下一秒就被打了麻醉药两眼一抹黑,再睁眼时呼剩下自己。当然,这种痛苦,只不过是邵和韵单方面的想法。
邵和光竖起耳朵,楼上的哭声不知何时停止,他的心情更加沉重。或许是想早点摆脱邵和韵上去看岑子妤,又或许是为了能快刀斩乱麻能早点有结果,邵和光答应了邵和韵的要求。
“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二哥,谢谢你。”邵和韵不敢笑,也笑不起来,这次争取来的机会代价太大,她并没有因为得逞而开心,“二哥,你快上去安慰二嫂吧。”
邵和光嗯了一声,快步上楼。卧室里没有岑子妤,他转身来到书房,门被反锁了。邵和光站在外面,却没有胆量去敲门。
邵和光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别扭的人,他的爱,素来都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他从不理会外面在流行些什么,也不理会别人需要什么,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爱,那就一定是爱。
至于别人的反对声音,那都是不值得一听的。
可现在,他在退缩,在后悔,在无奈。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反省,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他承认自己刚才冲动了,说错了话,可他又觉得自己是因为深受才会唐突岑子妤,他从内心觉得,岑子妤应该理解他。
就算觉得委屈,哭哭就好,不要闷在书房里,至少,不要把书房的门反锁,将他仅存的想冲进去把岑子妤抱住狠狠吻她把她的哭声全都堵回去的勇气,全都击溃。
“小五。”邵和光喊她,他连喊了十几声,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应该是岑子妤走到门边,“老婆,对不起。”
岑子妤靠在门上,当她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身体震了震。邵和光在向她道歉,真诚的道歉。岑子妤的脑子犹如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电脑,在过往的几十年中扫荡一遍,邵和光从未这样道歉过,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没有向她道歉过。
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原则,而他的原则就是这个世界唯一应该存在的。他就是这样自大,只能怪他从小太优秀,导致他如此骄傲。哪怕在爱人面前,他也不肯轻易地低下身来,但现在,他服软,甚至用哀求的语调,向她道歉。
岑子妤吸吸鼻子,声音很小,但邵和光听见了。
“小五,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可是,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心。”邵和光说到这里,眼眶痛痛的,莫名的停下,苦笑不已。他哪里是不知道岑子妤对他的心,他就是知道不肯承认不肯服输而已,“我们是夫妻,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这样!为什么!”
面对邵和光的质问,岑子妤无言以对。
看了许多人的婚姻,都是男人不能给女人安全感。他们却反过来了。岑子妤从未给邵和光任何肯定的情感,他在她的身上,找不到安全感,所以越抓越紧,越紧越痛,越痛越是努力的捕捉,结果,两败俱伤。
是啊,他们的婚姻,为什么要因为宋景文变成这样。宋景文,只不过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用生命来证明父亲曾经爱过别人的证据,一个被恶毒女人用来报复岑家的工具,一个用感情来欺骗她又欺骗邵和韵的男人而已。
岑子妤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让宋景文再来毁掉她的人生,毁掉岑家残留下来的尊严和平静。母亲受不了刺激,她在法国为自己准备婚纱,而她,也不想再有任何动荡。
岑子妤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声,要不要开门。
邵和光在等,他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他了解她,能感受到她的一切,他愿意等,他也想等,可是手机在震动,罗宋发来信息,说有突发事件。
这事太大,邵和光不得不走。
他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只笔,脱下外面,在胸口处写了一行字——小五,我没有勇气对着你说我爱你,可是你知道,我一直爱着。
邵和光走了。
二楼走廊上铺着厚厚地毯,邵和光走得无声无息,以至于岑子妤在下定决心打开门时,只看到了空荡荡地走廊。
岑子妤鼻子一酸,忽然又想哭。她以为邵和光会耐心地等她开门,让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不管爱不爱,至少能让她知道,他永远是她的丈夫,在任何时候,他都只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地上有邵和光的外套,岑子妤气恼地踩了一脚。那行字,被压在岑子妤的脚底。
岑子妤还不解恨,抬脚把外套踢进了书房,然后把书房门重重地关上。
肖姨上来,正巧看见这幕。
“肖姨。”岑子妤有些尴尬,急着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理由,指着门,说:“这门有点问题,好像关不紧……”
“知道了,晚点我会找人来看看。”肖姨走到旁边,看了看那门,又看了看岑子妤,“下午吃点水果。”
“好。”不知为何,岑子妤有点怕肖姨,乖乖跟着下楼。
邵和韵在楼下,看见岑子妤连脸都没洗就下楼了,悄声说:“二嫂,去洗把脸吧。”邵和韵指指自己的脸,“还有泪痕。”
岑子妤急忙返回卧室,索性简单的冲了个澡,刚换好衣服,就听到邵和韵在门外喊:“二嫂,我有事找你。”
岑子妤开门让她进来,邵和韵紧紧抓着她的手。
邵和韵的手心全是汗,紧张得说话也在打哆嗦。“二嫂,求你一件事!我要出门。”
“你要去做什么?”岑子妤直觉不是好事。
邵和韵拿出手机,只见上面有一条宋景文发来的信息,说是要见邵和韵最后一面。
因为是宋景文提出分手的,所以他们没有没收邵和韵的手机。岑子妤想都没想到,宋景文竟然会要再见邵和韵一面。
“二嫂,刚刚二哥答应让我们再见一面的!”邵和韵怕岑子妤不答应,“不信,你问洛姨和肖姨。”
岑子妤勉强笑笑。“既然你二哥答应了,你跟他说去。”
“二哥说他来安排。可是,也知道什么时候……我想现在就出去。”邵和韵指着窗外,“二哥回公司去了,说是有急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如果打电话说要出去二哥肯定不答应的!二嫂……我怕他……他要离开这里,如果……”
如果不能见这最后一面,我死也不甘心——这句话,邵和韵不说,岑子妤也能感受到。
“回公司了。”岑子妤的思绪还停在这件事上,全然没有在意宋景文发来信息要跟邵和韵见面这事有多蹊跷。
邵和韵见岑子妤分神,急了。她突然跑到阳台上,想也不想握成拳头砸向玻璃。阳台窗户上的玻璃都是钢化玻璃,邵和韵的力气不大,虽然抱着拼死也要见一面的勇气,还是没有把玻璃砸烂。
但,岑子妤清晰地听到骨头咔嚓一声,不是断了也不是裂了,而是因为太突然,导致关节的摩擦太大,发出的声响。
尽管如此,岑子妤还是吓了一大跳。
邵和韵四个手指关节都破皮,血丝渗出,生生地扯着痛。
“二嫂,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如果邵和光没有答应他们见面,邵和韵或许不会那么激动,但现在,她拿到了许可,偏巧宋景文又向她发来信息,邵和韵就是死也要今天见面。
“和韵,你这是干什么!”岑子妤不敢惊动肖姨和洛姨,怕她们会立刻向邵和光汇报,赶紧将门关紧,找来药箱,消毒之后止血,再给四根手指贴上创可贴。
邵和韵已经红了眼睛。“二嫂,你贴了也没用,我今天说什么也要出去见他。”
“你真是不要命了!”岑子妤收回心神,叹气,“想去见就去见,何必自残。”
“肖姨看着我,我出不去。”洛姨不是对手,撒娇就行,肖姨却跟门神似的,邵和韵一看她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哪里敢说出门的事。
岑子妤一怔,“你想要我帮你?”她见邵和韵点头,立刻拒绝,“我也怕肖姨,我没办法帮你说情。”
“不是说情。”邵和韵咽了咽口水,说:“二嫂,你就说要带我出去,随便什么理由,只要能出去……我见过他之后,马上跟你回来。”
有了上次的事之后,岑子妤不太敢信任邵和韵。
“二嫂,你信我!我只是想当着他的面问他,当初他选择我的时候是不是爱我的!如果不爱,为什么要来招惹我!”邵和韵急切地说。
岑子妤傻眼了。她知道答案,而这正是她不想邵和韵知道的答案。
“最后一面,问这有什么意思。”岑子妤还在挣扎,她能想像,当邵和韵这样质问宋景文时,这个虚伪的男人肯定会说出许多他情非得已的话,邵和韵也会信他,但,岑子妤还是担心,会节外生枝。
邵和韵见岑子妤没有坚持不让她出去,这才松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其实,我见了他……可能只会哭。”邵和韵的表情变得古怪,孩子气地赌气,“如果你是出于私于,不想帮我……我也不会怪你。明天我就出国,你们的婚礼我也不参加。
这句话,莫名地触动了岑子妤的心。
是啊,最后一面,或许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既然邵和光也答应了让他们最后见一面,不过是时间问题,早些结束,对他们都有好处。
岑子妤也希望在自己的婚礼上,邵和韵能平静地应付过去,假如这个小姑子因为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坚持不肯出席婚礼,邵家和岑家的脸面只怕也没处搁了。
“好吧,我带你出去。但是,你们只有半小时。如果这次你骗了我,和韵,以后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邵和韵拼命点头,抱着岑子妤直说对不起。岑子妤只是拍拍她的背,看了看她的袖口,上面沾了些血,便拿了身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然后故意又带了件外套,让邵和韵拿着,好遮住手上的伤。
两人下楼,刚到客厅,肖姨看着她们一身出门的装扮,狐疑地瞟着岑子妤,问:“夫人,要出门?”
“嗯,刚刚家俱店打来电话,说我上午看中的一款衣柜到了样品,我怕跟图片上的有出入,还是到现场看看才放心。”这是岑子妤事先想好的理由,也只有这个理由才比较合理。
洛姨见岑子妤又跟邵和韵好得跟姐妹似的,全无芥蒂,高兴地直点头,要她们早去早回。肖姨却是截然相反,她冷冷地瞪了邵和韵一眼,问她:“三小姐也要去?”
邵和韵莫名地打了个哆嗦,点头说:“那衣柜是我推荐给二嫂的,我当然要去。”
肖姨又问:“夫人,有司机吗?”
她们上午外出时,岑子煊说开车来接,岑子妤不肯。她有心要和邵和韵好好说话,所以特地坐的出租车,现在再出门,自然还是出租车。
“不了,我叫了出租车,很快就到。”岑子妤忽然有点生气,再怎么说,她是女主人,怎么被佣人盘问了半天。而她们也特别不争气,傻乎乎的一问一答。再这样下去,肯定露馅。
肖姨见问不出什么,扭头对洛姨说:“家里麻烦你看着。”说完,脱下身上的围裙,掸了掸衣服,“夫人,三小姐,我陪你们去吧,路上也可以帮你们拿些东西。”
说完,上前要来拿邵和韵手里的外套。
岑子妤怕肖姨看到邵和韵手指的伤,这样她们是肯定不能出门的,她急忙伸手,将肖姨的手挡住,迫于无奈,只好答应。“行,一起去吧。”
邵和韵急得直使眼色,岑子妤怕她沉不住气,小声耳语:“肖姨是你哥哥安排看着我们的,你若想见他,就乖一点。出去了,再想办法甩开她吧。”
出租车刚好到了家门口,肖姨陪着她们一起上车。岑子妤报了个地址,是她们上午刚去过的家俱城,出租车快速驶离了家门,盘山而下。
肖姨坐在前面,岑子妤和邵和韵坐在后面,气氛很尴尬,大家都不说话,车里的收音机放着一首老歌,如诉如泣地唱着情人分手后幽怨的生活,岑子妤似听非听地发怔出神,邵和韵则听得失魂落魄,触情生情,只有肖姨,冷静得像雕像。
“司机,麻烦你在那里调头。”肖姨突然出声,指着前面的路口要司机右拐。这个路口右拐之后,便是往回走的路线。
出租车踩了一下刹车,她们的身体都随之往前倾,岑子妤和邵和韵都回过神来,异口同声地说:“怎么在这里拐弯?我们要下山!”
“后面有车跟着。”车子刚刚右拐前行了三十米,肖姨说:“我们必须回去。”
岑子妤这才注意到,后面有辆黑色的车一直跟他们保持着三个车身的距离。她的脑海里,立刻跳出宋景文的身影,而邵和韵也立刻反应过来是宋景文来找她,也不管出租车还在行驶,要开门。
车门已经锁死,一时之间邵和韵也打不开。她急得又喊又叫,司机当她是个疯子,竟然停车赶她下车。
肖姨无奈,只好带着她们一起下车。这里几乎已经到了山脚,走回去是不可能的,肖姨刚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突然,跟在后面的黑色车子里跳下五个大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制服了肖姨,如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岑子妤和邵和韵带上了车。
眼睛被蒙上一块黑布,只有嗅觉和听觉最为敏锐,邵和韵闻到了宋景文身上淡淡的男人气息,而岑子妤,只需要听到那熟悉的轻缓的呼吸声,就知道坐在她身边的是宋景文。
这是一辆商务仓,够宽敞,也够舒适。
岑子妤和邵和韵都没有呼救,有宋景文在,就算是被绑,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们两个都是这么想的。
“景文,景文,你为什么把我们绑住!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不管车里有没有别人,也不管宋景文是否想听到,更加不在乎岑子妤此时的感受,邵和韵不肯放过一分一秒,她要跟宋景文对话,要看见他,和他拥抱,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邵和韵不想浪费。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晕出两块湿湿的痕迹,那是邵和韵的泪。
岑子妤看不见,但她能清楚地听到邵和韵的哽咽。她同情邵和韵,因此更加的恨宋景文。要见就见,不见就给她个痛快,抓住她们却蒙着眼睛,搞这样的花样,只会折磨邵和韵,就好像他是上帝,可以掌控邵和韵的一切。
“宋景文,你到底想做什么?”岑子妤记得,她们被抓上来之前,被搜了身。手机扔在肖姨身上,而肖姨,在摞倒了三个大汉之后,终于被他们打晕过去。
就算邵和光知道她们被抓了,也找不到她们。
许久,宋景文才说话。“和韵,对不起,这次我是想找……小五。”他说得很艰难,一如以往,总是表现得有苦衷,很痛苦,还很愧疚。“我和小五还有些私事没有处理完,在见你最后一面之前,我想先带小五去个地方,看一个人。”
邵和韵哭得更凶了。她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却不想见她,反而想见她的二嫂。最可恨的是,他们之间有着一段不可告人的过去,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下,沉寂到现在才浮出水面。
岑子妤心一冷,话狠话。“宋景文,我跟你没有什么私事可谈。你现在就放了我们,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你还执迷不悟,别怪我到时候不认你这个哥哥。”
“你当我是哥哥?”宋景文突然大笑,“原来你当我是哥哥!你一直当我是哥哥!我怎么是你哥哥!”
邵和韵被宋景文的笑声骇得直打哆嗦,浑身起鸡皮疙瘩。
宋景文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更没有这样狂妄的大笑过。他是优雅内敛的,是斯文的教授,是个多情的男人,他从未发过疯,可他今天疯得可怕。
“景文……景文,你怎么了……你是小五的哥哥啊,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邵和韵努力唤回他的理智和冷静,不停地在理顺他们的关系,“小五……不,我二嫂已经嫁给我哥哥了,你是我哥的大舅子……景文,你别笑了,我求求你,别笑了……呜呜呜……”
邵和韵又大哭起来。
岑子妤却在冷笑。
宋景文,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骗邵和韵出来,就是因为太了解她知道她需要自己的帮助才能出来,所以利用她把她也骗出来。
骗出来,目的达到了,却不敢跟她们面对面,蒙着她们,车子开着,不知道去哪里,只知道这车应该走在外环上,没有红绿灯,没有减速,甚至没有拐弯,仿佛是一条康庄大道,直奔目的地。
宋景文终于止住笑,他伸手,拍了拍岑子妤的手背。
岑子妤缩回手,此刻,她在庆幸,邵和韵蒙着眼,没有看到这一切。
“和韵,你说你要见他最后一面,现在也算见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岑子妤淡淡地提醒邵和韵,最后一面见得不容易,这次错过了,就算有机会,邵和光也不会同意了。
而且,岑子妤看得出来,宋景文也不打算再见邵和韵。
邵和韵也止住了哭,她却没有再说话。她不知道该问什么,或者说,该说些什么。
“你说我们有私事处理,既然是我们的私事,为什么要把和韵的眼睛也蒙起来。”她只是想看看你都这么难,你也太狠心了。
“这事……和韵不适合知道。”不适合知道,所以蒙着她的眼睛。
那为什么又要蒙着岑子妤的眼睛?
车里又一片沉寂。邵和韵也失去了倾诉的想法,她紧闭双唇,心里想看看宋景文,只是不肯再表现出来。
就这样,大家都保持沉默约两个小时,就在邵和韵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车子停住。
邵和韵听到有人开门,听到宋景文把岑子妤拽下车,然后又听到门关上。她被关在车里,她被宋景文抛弃在这里,让别人看着。
邵和韵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瘫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无力地回想着过去的种种,觉得这都是一场可笑的梦。
岑子妤用力挣扎,却挣不开宋景文的束缚。脚下是水泥路,还算平整,被他拽着,不至于跌倒。岑子妤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跟着他,跌跌撞撞的来到一个地方。
这里很僻静,听不到人声。耳边,全是虫鸣。原来,已近傍晚,倦鸟归巢,可她,跟着宋景文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到了。”宋景文解开岑子妤眼睛上的布,在她耳边说:“你保持安静,等一下就知道了。”
岑子妤嫌弃地甩开宋景文,本想逃跑,忽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个脑瘫儿你们都看不住,到现在都找不到,你们都是什么?一群猪!”这是邵和光的声音。
岑子妤愣住,她竟然在这里听到了邵和光的声音。而且,仅凭这一句话,岑子妤就猜到这里发生什么事。
扭过头,透过重重枝叶,不远处,是一栋别墅的后院。有栅栏,有树有花有草坪,还有一个游泳池,旁边树着秋千,邵和光烦躁地在游泳池旁来回踱步,身旁站着罗宋,垂头丧气,罗宋身后站着一群女保姆,个个都腿软站不住。
这些人,应该是那个脑瘫儿的保姆吧。岑子妤暗暗想。
她知道,邵和光一直有事瞒她,她也知道,董墨雪曾经试图暗示她他们是夫妻还有爱情结晶,她也知道邵和光去日本就是为了这件事,她知道他最近忙碌除了蒋氏还有董墨雪的存在。
岑子妤不笨,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太聪明了,总能猜到一些端倪。钱小昼说查不到什么,并非一点皮毛都查不出来。岑子妤连猜带想加调查,已经知道事情的梗概,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的长相,也不知道,邵和光将他藏在哪里。
她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邵和光,发现这个秘密。她以为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怒不悲,不惊不恨,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岑子妤只觉得血开始凝固,空气物化,每一口呼吸都重如千钧。
脸上,火辣辣的痛,仿佛是被邵和光狠狠地抽了几个大耳光。
岑子妤下意识地捂脸,双手冰冷的触感将她从恍惚中带回现实。邵和光没有发现他们,站在她身边的,是宋景文。
一个目的并不简单的宋景文。
岑子妤张开嘴,用力吸气,当肺不再感觉到压力时,她终于平静下来。她已经不再是以有的岑子妤,她要更勇敢,更冷酷,更加无动于衷才对。
岑子妤冷笑。“你有本事,竟然查到了住处。”
宋景文揉揉眉心,没有说话。
岑子妤扭头看他,“看不出来,你深藏不露。”钱小昼找人功夫一流,连他都找不到的人,宋景文都找到了,他可不就是深藏不露。只不过,岑子妤不信,宋景文凭一个人的本事就找到了这个别墅。
周崇仕的名字,飞快地闪过脑海。岑子妤不信,也不肯相信,宋景文会跟周崇仕合作。可是,钱小昼以前就曾经提醒过她,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只是周崇仕是小人,不会言而有信。
邵和光还在骂人,岑子妤站在宋景文身边,远远地看着。邵和光跟邵和韵说回公司,实际上却是在这郊外别墅里,宋景文说有私事要跟她处理,不让邵和韵知道,原来都是因为这个脑瘫儿。
“你把孩子藏哪了?”岑子妤不知道邵和光与董墨雪的孩子是脑瘫儿,但到底有多严重,岑子妤不得而知。
站在邵和光身旁的那些保姆,少说有六个,一个脑瘫儿派六个保姆照顾,邵和光是下了血本。
岑子妤的心一紧,不由的担心。难道是这孩子的情况太严重了,才派这么多人。
宋景文见岑子妤的眼神变狠,犹豫一下,带着她,悄悄地往边上走。
大约步行了一刻钟,在附近的高速路口上,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收费站附近。里面很安静,司机警觉地站在车边,看到是宋景文,将手中的烟灭了,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家小少爷!”
“我家主人说过,你的人情她会记着,救出人之后自会酬谢,不能再见面。”
这个司机说话的语调有点怪,岑子妤听出他是日本人,他不认识岑子妤,却认识宋景文,可见他们曾经见过面,事先策划从邵和光手里抢人,然后分道扬镳。
董墨雪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悄悄将车窗打开一条缝,见是宋景文和岑子妤,怔住。
“让我看看孩子。”岑子妤眼尖,发现了董墨雪,上前恳求道:“他为什么没有声音,他不会有事吧。”
不管是谁的孩子,岑子妤都是一片善心。她不会装也不想装,面对一个脑瘫孩子,即使是有个讨厌的亲生母亲在身边,也一样让人同情怜悯。
董墨雪惊诧地看着她,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他睡了。”似乎是怕岑子妤不相信,她又解释,“他很久没有看到我,想我了,所以一见到我就睡了。”
岑子妤松了口气,转身望着宋景文,问他:“你把我绑来,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岑子妤听到董墨雪倒吸一口气,死撑着,“我都知道,你如果想找这个孩子,直接来问我地址就行了,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来?和光也是他的父亲,他不会害他的,你们把孩子掳走,只是纯粹因为……母爱?”
董墨雪肯定是拿孩子要胁过邵和光,他才会气急败坏的把孩子从日本抢过来。
“我的孩子已经水土不服,和光不肯送他去医院,这哪里是父亲所为?”董墨雪忍不住诉苦,“我好不容易见到他,本想送他去医院检查的,可是他睡着了,我舍不得吵醒他……”
岑子妤没有再去看她的深情母爱,这个孩子的事,她开始没有插手,现在她也不想插手。
她走到宋景文面前,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五,他和董墨雪已经有孩子了,你还要跟他结婚?”宋景文在乎那场婚礼。尽管知道打了结婚证就是夫妻关系,可他还是介意那场婚礼。他不要他们的婚事,昭告天下。
岑子妤淡淡一笑,“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要嫁给他,无论他跟谁生了几个孩子,我都要嫁。”笑容里有丝苦涩,但很坚定,“宋景文,就算我不嫁,也不是因为你,你做这么多只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你伤害了和韵,我们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岑子妤转身离开。
宋景文没有拦她,董墨雪的司机怕她通风报信想拦着她,被宋景文制止。
岑子妤刚走了五米,宋景文在她身后扬声说道:“小五,你当真爱邵和光,一心一意要办婚礼吗?”
岑子妤继续走,不理宋景文。
宋景文又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不是亲兄妹,你还爱他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