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是岑子千的私交好友,说起来,也算是岑子琛的学弟,在得知岑子妤的事情以后,尽管觉得荒唐,岑子琛还是做了不少调查,只不过那条郊区公路上的摄像头全是坏的,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像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
只是有一点,宋景文和钟弈帆重伤昏迷前,岑子妤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各自被送去医院后,他们也不晓得,在岑子妤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车祸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谁都无法从中找出破绽,便是岑子琛,也心生狐疑,而一筹莫展,在这个时候,老徐主动现身,提供了令人吃惊的线索。
三天前钱小昼突然出现在侦探工作室,跟老徐说发生了一件很棘手的事,为了侦探社的名誉,他必须跟岑子妤见一面,必要的时候,说不定会牵扯到赔付金,老徐正忙手头上的案子,没搭理他,还笑言:“总归快要成为一家人,便是有纠纷,也是内部矛盾,不会影响到侦探社分毫。”
钱小昼唉声叹气,也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徐表示,车祸发生前,他还见过钱小昼,而车祸后,钱小昼带着行李不见了,他这个人只要有行李傍身,只会是去执行任务,而他目前手头上只有一个案子,就是关于岑子妤的。
老徐通过侦探社内部成员特殊的追踪方式,查到钱小昼目前人在美国的一个小镇,出境时用的是女人的身份,既然掩人耳目,肯定是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老徐得出的结论是,他应该是跟岑子妤在一起。
“他们去美国做什么?”岑子千半响才诧异的问。
岑子琛拢着眉心摇了摇头,说:“这段时间我不能走开,正好你借着帮爸出差的名义,去美国找小五,现在不怎么太平,为了安全起见,你跟夕楚谈谈,让她带着冬冬住到家里来,冬冬在家,爸也会留在家里,万一到时候……”
他顿了一下,说:“你去美国的事,先瞒着家里,小五是不是去了美国,我不敢确定,免得一些话传到伯父伯母那里,让他们跟着担心。”
岑子千表情严肃下来,问:“打算对付周仕崇了?”
岑子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岑子千冷声说:“这个人就是冲着岑家和蒋氏来的,我有派人一直查他的底细,但没想到他竟然是……”
岑子琛抬起手阻止他,说:“他要是容易对付,也不会逍遥法外了三十年,早有人盯着他了,我们没有必要与他纠缠太深,免得到时候被溅得一身脏水,这也是伯父的意思,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使用非常手段,他手上有军火,杀人不眨眼。”
岑子千脸色微白,说:“我去跟夕楚商量。”
岑子琛说:“你今晚就走,尽量用最短的时间,找到小五。”
岑子千想了一下,说:“老徐可以找到小昼,我带老徐一起去。”
岑子琛摇头说:“这个法子行不通,老徐已经找不到了,他断然不敢坏了行业规矩,不然,以后还怎么在A市混下去。”
岑子千叹了口气,说:“我去找夕楚。”
岑子琛按住他的肩膀,神色复杂的问:“在乔小姐和简小姐之间,你到底选谁?”
“大哥……”岑子千诧然,这还是第一次被差不了几岁的大哥管感情上的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种事情不该摇摆不定,要是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就别提结婚的事,同时伤害两个女人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的婚姻也变成一场闹剧!”岑子琛语气严厉。
岑子千突然笑了一笑,说:“你是冬冬的大伯,往后冬冬的教育问题上,我还指望大哥多帮我指点呢。”
岑子琛皱起眉头。
岑子千神情轻松的说:“大哥,谢谢你。”他想通了,与其徘徊在要不要把她抢回来的问题上,还不如先抢了再说,依夕楚的脾气,她要是真不乐意,也不会为了任何胁迫,勉强跟自己在一起。
但是,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暴走的焦躁状态,没有乔夕楚的人生,岑子千该要怎么活呢?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她如此的深,至少在这种感情发生的时候,他还一无所知,以至于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
岑子千推开书房的门,原以为能看到心中急切渴望的身影,但是,除了一室清冷的灯光和地毯中央堆成城堡的玩具外,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呼吸,这一刻,胸口的疼痛鲜明而剧烈,在他过去予取予求的三十几年人生中,从未遭遇这样的惨烈,纵使他愿意在此刻袒露所有的心扉,这辈子只爱一个人,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在他终于觉悟的时候,她的心已不再属于他的,而逃离,成了她唯一留给他的答案。
岑子千靠着墙,颓废的滑落在地毯上,手脚任意摊开着,一双星眸因为深深的痛楚与自责,泛起晶莹的泪光。
“四少爷。”佣人站在门口,怯怯的叫了一声。
岑子千迅速扭开头去,哑声问:“什么事?”
佣人说:“乔小姐让您回房间一趟,小少爷他把衣服弄湿了,正在闹别扭呢。”
岑子千身体一僵,猛地回头问:“你说什么?”
佣人被他的举动弄得怔了怔,说:“乔小姐和小少爷在您的房间。”
她没走!
岑子千脑子懵了一下,立马又嫌弃自己起来,像乔夕楚那样的女人,只要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至少她在工作上面,从未做过逃兵,而感情上……岑子千大步冲向自己的房间,几乎是用脚踢开门,巨大的动静,一大一小两张面孔,受到惊吓同时回过头。
“怎么了?”岑子千问,表情被刻意压制着,而显得有些滑稽。
乔夕楚神色微微奇怪,问:“这里有没有小孩穿的衣服,冬冬的衣服裤子都弄湿了,佣人拿去烘干,他又不肯躺在床上。”
岑子千眯起眼,小的正裹着他的被子,大的正坐在他的床上,这样的情形,不知为何,令他胸口激荡无限,甚至有种想把他们一起抱入怀中的冲动,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只不过只敢抱了小的,胳膊留在大的肩膀上,被清冷的目光盯了一下。
他讪讪把儿子抱坐在腿上,感觉到柔软被子底下光溜溜的他,不禁笑着说:“该不会是尿裤子了吧。”
冬冬脸色涨红,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后来忍不住伸出胳膊,委屈的说:“妈妈,我要你抱。”
乔夕楚看了男人一眼,在心里暗怪他的毒舌,冬冬虽然是小孩,但自尊心极强,每次尿裤子,自己都要别扭半天,何况还被人当面指出来,这一下,他努力塑造的好爸爸形象,大约在孩子心里,彻底崩裂了。
乔夕楚接过儿子,轻叹了口气。
岑子千感受到莫名的敌意,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被讨厌了,俊脸一凝,讨好的摸着儿子白嫩嫩的脸颊说:“男生尿裤子有什么好害羞的,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尿过裤子,而且绝对不止一回,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每个男生都会经历,只是他们没有告诉你罢了。”
冬冬睁大眼睛瞪着他。
岑子千想了一下,说:“爸爸十岁的时候,还尿过裤子。”
冬冬似乎释然了,也不再别扭,反而用一种钦佩的目光看着他。
乔夕楚愣住,没想到这种自损形象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心中不免诧异,这与以前不可一世的他,区别甚大。
“冬冬,穿爸爸的小时候的衣服怎么样?”岑子千裹着被子将他抱起来,走向衣帽间。
乔夕楚愣了一会,忙跟上去,这两张一模一样,分成大号小号的面孔,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会令她深深的恍惚。
“来,你抱一下,我找找看。”岑子千把孩子交给她。
乔夕楚敛了敛神,问:“能找得到吗?”
他的衣服太多了,这间足足两百平的衣帽间,衣柜里的各种各种西装和衬衣,比大部分女人所拥有的衣服都多。
岑子千半跪在最里面的衣柜前,在叠衣区翻了半天,终于拿出一套带着樟脑丸气味的白色运动衣抖开,样式是挺小,但对于冬冬来说,似乎还是大了。
“穿上看看。”
乔夕楚说:“会不会太大了?”
岑子千挑了下眉头,说:“这套衣服就是我六七岁的时候穿过的,更小的衣服都被收进储物室,就算找出来,也没法子穿的。”
乔夕楚目光微闪,低头询问儿子:“就穿这套好不好?”
或许真的是遗传的原因,冬冬在任何事情上,都比同龄的小孩要成熟理智,唯独对穿衣这块,只要非他所愿,任何人都别想强迫他。
冬冬小脸沉重,不太乐意的点了点头。
乔夕楚大出意外。
岑子千乐呵呵的要帮儿子穿衣服,他的动作不得法,将上衣套头后,脑袋半天都弄不出来,乔夕楚想帮忙,被他态度坚决的阻止,非要自己研究怎么把儿子的头弄出来,冬冬憋得受不了,自己寻到领口钻出来。
冬冬严肃的说:“妈妈,爸爸真笨。”
乔夕楚神色讪然,并不反对。
岑子千愣了一下,反驳说:“我是第一次给小孩穿衣服。”
冬冬不以为然,自己套上裤子后起身撞了一个圈,样子有点像小孩子偷穿大孩子的衣服,衣袖和裤脚都长了一截。
乔夕楚帮他把多余的袖子和裤脚都卷起来,胖瘦正合身,岑子千摸着下巴欣赏着,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长得比你高。”
冬冬大大的黑眼珠子盯着他,说:“我以后也会长得很高很高,像海爸爸那样。”
岑子千一诧,心里有些不舒服,却笑着说:“像爸爸这么高不好吗?”
冬冬顿了顿,问:“你跟海爸爸比,哪个更高。”
岑子千俊脸一沉,说:“自然是我高。”长臂一伸将他扛起,顶在肩膀上,
冬冬兴奋得直叫。
“肚子饿吗?下楼吃东西好不好?”
冬冬点头叫好。
乔夕楚迟疑的说:“岑先生,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今天的事,冬冬的爷爷奶奶肯定很困扰,我觉得很抱歉。”
“又不是你的错,不必在意,相反,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也打算跟父亲说清楚。”岑子千看了她一眼,顶着儿子下楼。
乔夕楚在原地呆了许久,捉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直到佣人来请她,她才回过神,跟着到餐厅去。
佣人准备了一桌子的食物,岑子千目光温和的看着冬冬吃饭,他这种满足的表情,乔夕楚甚少见到,以至于差点误以为,此刻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高不可攀的岑家大宅,而是他们自己温馨的公寓,一家三口……不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一想到这里,她猛地清醒,表情恢复一贯的冷静。
岑子千抬头看见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过来吃饭。”
见冬冬吃得香,乔夕楚说不出要回去的话,却是坐在冬冬身边,拿了餐布帮他擦掉嘴角的米饭。
“伯父伯母怎么没有出来?”乔夕楚不安的问。
岑子千耸了耸肩,说:“他们没胃口,说是不吃了。”
“那岑总裁呢?”
岑子千看着她,说:“今晚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三个,你就安心吃饭吧。”
乔夕楚微微一愣,见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多年的职场经验,她亦不欲多言,拿起筷子安静的吃着,可就算是山珍海味,吃在嘴里也形同嚼蜡。
吃完后,佣人把冬冬烘干的衣物拿来,岑子千问:“穿你自己的,还是穿爸爸的?”
冬冬吃着平时饭后吃不到的蛋糕,小小的心思已经完全被收买了,嘴甜的说:“穿爸爸的。”
岑子千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头,说:“我送你们回去。”
乔夕楚目光淡了淡:“好。”
一路无言,冬冬歪着头,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白嫩嫩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红色,岑子千摸了摸他的手,暖呼呼的,这才放下心来。
“要不要睡一会?”他问后面的人。
乔夕楚感觉自己快要瘫进座椅里,肚子一天天打起来,就算她再想坐得端庄,也没有那个力气,目光落向他精瘦挺拔的后背,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浮起小小的嫉妒,身为女人,她虽然没有刻意去保持身材,但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为了追上他苛刻的审美要求,她一年四季都坚持健身,只可惜体质天生偏瘦,没有办法练出健美性感的身材,而他所交往的女朋友中,没有一个不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
乔夕楚面容恍惚。
“累了?”岑子千减缓车速,担心的问。
这次她听到了,淡声说:“没有。”
“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差不多还有四十分钟就到了。”岑子千说。
乔夕楚难受的挪了挪浮肿的身躯,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距离竟会离得这么远,她腰酸背痛,妊娠期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
岑子千将车停在路边,说:“下车。”
乔夕楚愣住。
他已经绕过车头,将冬冬从副驾驶抱出来,她也忙推开车门,吃力的走下去,问:“车子怎么了?”
岑子千示意她挪开,将冬冬放在后座上,系好安全带后,在他脑袋底下放了一个小枕头,然后脱下西装盖在他身上。
“你坐到前面去。”
乔夕楚茫然了一阵,他已经调整好座椅的距离,扶着她上车,她伸了伸腿,这才觉得舒服一点。
“难受也不告诉我吗?”车子继续前行,昏暗中,他的脸色透着一抹深沉的光。
乔夕楚略略不自在,说:“怀孕都是这样的。”
岑子千沉默了片刻,说:“千禧湖的那套房,你以前陪我一起去看过的,喜欢吗?那里环境设施良好,学校就在湖对面,接送孩子就十分方便。”
乔夕楚想了想,脑子里大概有了关于千禧湖的记忆,三年前,他花大手笔在那里买了一栋房,因为是至尊限购,并非只是有钱才买得到,他用了不少心思,在五十六套房子里面,精选了最好的一栋,当时,他意气风发的站在露天游泳池前,半开玩笑的说:“要是结婚,就搬到这里来住,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说的也不过如此吧。”
乔夕楚拧了拧眉头。
“夕楚……”
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呢喃,听得人心头一颤。
“我已经错过这么多年了,如果六年前我就发现冬冬的存在,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遗憾,是我错得太多,一心以为只要回头,你就会在原地等我,可当你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你从来都不属于我,甚至,我连开口让你留下来的勇气都没有,这样子的我,你是不是也失望过?”
岑子千苦涩一笑,眼底泛起氤氲。
乔夕楚僵硬着,过了许久,她抬起头,仓惶的拨开脸庞的碎发,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不好看,或许还显得很邋遢,她的心狠狠一慌,肚子里面的孩子警醒的踢了她一脚。
花言巧语,是他最擅长的东西,但凡是女人,只要被他拥抱入怀,没有一个不失去理智的,乔夕楚咬下嘴唇,某一瞬间,她竟然动摇了,可想起冬冬,她不禁憎恨自己的无知,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是初尝情-爱的少女,而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夕楚!”她的沉默,岑子千感到透不过起来的压抑。
乔夕楚眼睫动了动,淡声说:“岑先生,冬冬的事,您完全没有必要自责,其实您没有责怪我,跟我抢冬冬的抚养权,我已经很感谢了,多亏在您身边工作了那么多年,我有足够的资金抚养冬冬一直到成年,所以,请您别再介怀,相反,过去算计您这么久,该心存抱歉的人,应该是我。”
岑子千嘴角抽动,声音隐藏怒气:“你究竟懂不懂我在说什么?”
乔夕楚神色漠然:“您已经有未婚妻了,请不要再来招惹我,倘若我愿意被勾引,现在我已经是岑家的四少奶奶,而不是独自抚养孩子的单身母亲,岑先生,您既然是谁都可以,何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乔夕楚!”岑子千气得大吼。
冬冬茫然的睁开眼,童音稚软的叫了一声妈妈。
乔夕楚艰难的扭过头去,安慰他:“冬冬别怕,乖乖睡觉,很快就到家了。”
冬冬眨了眨眼,继续陷入沉睡。
岑子千胸口剧烈起伏着,说:“你跟冬冬,搬到千禧湖去,我要出差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许离开千禧湖的范围,或者,你们到大宅去住,有我父母看着,我也更放心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