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和光一出门,岑子妤就上楼换衣服,打算回岑宅一趟,下楼经过客厅,新请的佣人正在做卫生,佣人见她提着包,问:“夫人要出门吗?”
岑子妤点点头。
佣人说:“夫人,您要是在外面待的时间长,要不把汤先喝了,是邵先生特意嘱咐过的,您一定要喝的汤。”
岑子妤不觉诧异:“什么汤?”
佣人连忙放下抹布,说:“在砂锅里面煲着,我这就端出来。”
岑子妤刚吃过早餐,并不想喝汤,但佣人一再用邵和光的名义哄劝,佣人年纪不大,顶多不超过三十五岁,但似乎很畏惧邵和光,岑子妤没有难她的意思,只得接过汤碗,还没喝,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汤色深浓。
“这是什么?”岑子妤皱起眉头问。
佣人紧张地说:“是红枣乌鸡,另外加了几味补药,夫人尝尝看,其实味道还不错,就是气味不大好闻。”
岑子妤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小口,味道怪怪的,她确实不喜欢,便将碗放下:“我喝不惯这个,以后就不要做了。”
佣人一见她不喝,脸色都变了,哀求地说:“夫人,您就喝一碗吧,要是邵先生知道您没喝,肯定会责怪我的。”
岑子妤安慰她:“我会跟他说是我不想喝。”
佣人显得惴惴不安:“料理夫人的身体,本就是我的职责,这味汤的方子还是邵先生从名中医手里得来的,看在邵先生的用心上,夫人您就喝了吧。”
岑子妤性子软,奈不住软磨硬泡,她嘴再嘴刁,这汤也算不上难喝,就是药味重了些,她皱着眉头才勉强喝完。
佣人欣喜地松了口气。
车开出明阳山,邵和光的电话就打过来,岑子妤满心狐疑地盯着司机,莫名有种被监视的错觉。
“打算去哪?”他问。
岑子妤质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
邵和光倒是一派从容:“我打电话回家了。”
岑子妤不禁说:“以后别让佣人做那种汤了,我不喜欢。”
邵和光轻叹:“不喜欢就当药喝,那是给你补身体的。”
岑子妤立刻反驳:“我身体没问题。”
邵和光顿了一会,语气极其温柔,且透着些许无奈:“要乖乖听话。”
岑子妤微怔,听不清他又说了什么,恍惚地挂了电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邵和光的相处,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想要自由,却飞不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她想要简单的生活,却总有危险和算计充斥四周,倘若自己嫁的人不是他,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岑子妤摆了摆头,企图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司机打开车门,出声提醒:“夫人,已经到了。”
她愣了愣,抬头看见敞开的铁门,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竟发了这么久的呆,只是,门并非福伯开的,院子里头并列停着两辆大车,车牌号是同数,十分显眼。
岑子妤走进客厅,原以为没人,扭头却见母亲披着薄绒毯站在大窗前,迎着淡淡的光线,眉眼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妈。”岑子妤叫了一声。
见没有任何回应,岑子妤狐疑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妈,您怎么了?”
蒋温茂一恍,极快定了定神,神色如常地说:“怎么回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
岑子妤笑着说:“哪有回自己家,还这么事事通报的。”
蒋温茂拉住她的手,看了眼楼上,柔声说:“你爸爸有客人,也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今天留下来吃饭,我让万妈多做几个菜。”
岑子妤奇怪地问:“最近很多人找来家里吗?我看外头那两辆车,似乎是……”
蒋温茂盯了她一眼,说:“别乱打听。”
岑子妤打住,笑着说:“妈,天气这么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蒋温茂摸了摸她的头发,为难的说:“家里有客人呢。”
岑子妤心中诧异,什么客人会令母亲如此……紧张,她突然生出这种感觉,但仔细看去,试图从母亲脸色瞧出点什么,却又什么都瞧不出来。
钟弈桐打电话给岑子妤,问她有没有空,想让她去甜品店一趟,岑子妤听她声音不对劲,答应立马过去。
蒋温茂暗暗松了口气,问:“跟司机了吗?”
岑子妤点点头,想起什么,说:“妈,我回来吃晚饭,有件事想问您。”
蒋温茂温柔地替她整了整大衣领子,将微微松散的腰带解开,重新系成精致的结扣,说:“那就回来再说。”
岑子妤看着母亲的手,十指如玉,保养得极好,只不过母亲从儿时就受外婆的影响,养成旧派的规矩,最不喜人仪容不整,是以岑子妤打小就会捯饬自己,学不得母亲的精髓,但穿衣品味却极好,只不过,从小到大,这还是母亲第一次帮她整理衣服,岑子妤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受宠若惊,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父亲不但要掌管岑家生意,还要看着蒋氏,他原本只是一个喜欢搞科研在深山老林里研究草药的学者,但因为生在岑家,就不得不扛起重任,学会经商学会管理学会在尔虞我诈的商界里摸爬滚打。
现在他想全身而退,又要保证岑氏和蒋氏平安,确实有难度。
岑子妤走进甜品店,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她心中奇怪,正要打电话,柜台上方的铃拼命晃动起来,岑子妤惊了惊,有声音从楼上传来。
她想着应该是人在二楼,便从楼梯上去,现入眼前却是一套小居室,装修得十分雅致,却又透出浓浓的居家气息。
钟弈桐盘腿坐在客厅,她面前的矮榻上摆着火锅炉子和丰盛的菜盘,锅底沸腾着,诱人的香气四溢,钟弈桐专注地将一盘猪血一股脑全倒进去锅中,抬头见她,开心地说:“来得真准时,差不多可以开吃了。”
岑子妤见铺着地毯,便脱了鞋子直接踩上去,厚软的触感令脚底生温,是极好的波斯地毯,她诧异地问:“弈桐姐,这房子是你的吗?”
钟弈桐环顾一周,说:“还不错吧,这是我毕业后赚的第一笔钱,就全砸在里面了,但没怎么住过,租出去的话,我又不放心。”
岑子妤笑着说:“那租给我好了。”
钟弈桐从身后拿了一个垫子给她,打趣地说:“你要喜欢,随时都可以来住,就怕和光不乐意,找我的麻烦。”
岑子妤垂涎地盯着满是辣椒的火锅,撕开面前的一次性筷碗,到底不敢碰那锅红的,在清汤锅底里涮了片肉吃。
钟弈桐见她不能吃辣,倒了不少菜盘在清汤锅底中,举起一个玻璃瓶子问:“能喝吗?”
“是什么?”岑子妤问。
钟弈桐微微一笑,倒了一点在杯子里递给她。
岑子妤闻了闻,被气味呛了一下,捂着鼻子咳嗽,钟弈桐可怜地看着她,说:“这可是珍藏,看来你没口福了。”
岑子妤放下杯子,问:“是什么酒。”
钟弈桐笑了笑,目光如水:“白兰地,我去法国的时候,在一个山庄淘来的,想一想,嗯,差不多被我珍藏了六年,我家老头早就觊觎了,我偷偷拿出来放在这里。”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漫不经心地喝下,动作优雅,像喝白开水一样,神色毫无异样。
岑子妤盯着她,在她倒第二杯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弈桐姐,烈酒伤身,你这样子喝,极容易就醉了。”
钟弈桐端起酒杯,清眸浅笑:“不碍事,我十三岁就开始喝酒,这种程度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你多吃点。”
岑子妤瞪着她,哪还有心思吃,明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却不敢开口问,跟邵和光证实后的当晚,就告诉了她实情,可她的反应过于平静,反而让人觉得不安。
“弈桐姐,我给你倒杯水吧。”岑子妤试图抢她的杯子。
她躲开,满上酒杯,一本正经地说:“没事,我的酒量好着呢,你看我,像是要故意喝醉的样子吗?”
她喝了四杯,雪白的皮肤渐渐泛红,眼中的水色更重,岑子妤移坐到她身边,按住酒瓶说:“我叫英子哥来了。”
钟弈桐嗤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他公务繁忙,哪能说见就见,我是他老婆,却只能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有幸见一面。”
“弈桐姐……”她似醉非醉的模样,岑子妤担心不已。
钟弈桐摆摆手,摆正身体说:“你怎么不吃了,多吃点,不怕上火,我还煮了绿豆汤,给你盛一碗去。”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却又跌倒了,岑子妤慌忙扶她,她失神一笑,抚着眼睛说:“我这是怎么了,才喝了这么一点,就像是醉了。”
岑子妤怔住,觉得她在哭。
钟弈桐抬起头,眼底并无水痕,但神色困顿不已:“我不该好奇去调查百里若的,她才三十一岁,却有个十四岁的孩子。”
“孩子?”岑子妤睁大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钟弈桐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张照片,岑子妤接在手里,惊疑看去,照片上是百里若和一名少女站在一所高中门口说话,两人笑靥如花,同样年轻的眉眼极其相似。
“弈桐姐,她们怎么可能是母女呢?”岑子妤觉得不可思议。
钟弈桐凝了凝神,说:“我在学校看过这女孩的信息,上面显示她跟百里若是母女关系,而且没有父亲。”
岑子妤猛觉得遍体生寒,怔问:“这能证明什么呢?”
钟弈桐扯起嘴角,眼底露出几分迷惘,伤神地说:“宴会之后,青英纵又见了百里若,似乎是闹得不欢而散,连我都能感觉出,最近他情绪不稳定,自然,这都说明不了什么,但他也调查了那孩子。”
岑子妤愣了许久,无措的拉着她的手,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钟弈桐见岑子妤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反而笑起来安慰她:“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像青英纵这种工于心计的人,不大可能被女人算计。”
岑子妤难过地说:“要万一呢……青家也会知道的。”就像四哥,快要结婚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个六岁的孩子,岑家把冬冬当成宝贝一样,而青家,青英纵是长子,阿鸾离家出走,至今没有消息,要是知道了孩子的存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钟弈桐怔了怔,似被提醒,说:“没错,我要证明这个孩子跟青英纵的关系,如果都是真的……那我与他,大约也没办法继续一起生活了。”
“你要离婚?”岑子妤瞪大眼睛,讷讷地说:“可青家不会同意的……”
钟弈桐神色一黯。
岑子妤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从母亲那里得知,青夫人对弈桐姐十分满意,当初匆忙结婚,外界已经猜测是商界联姻,因为青英纵身份特殊,离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钟弈桐想到父亲和弟弟,没错,离婚不可能了,就算是为了钟家,她也不能离婚,可为何心却这样烦躁呢?
钟弈桐自认为不是冲动的人,向来对感情这种事也持可有可无的态度,相亲是两家父母安排的,在见过青英纵后,她并不反感才答应结婚,她能接受跟并不了解的丈夫同床而眠,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面对跟丈夫有血亲关系的孩子。
但事情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势必要与青英纵谈条件,在这方面,她是专家,知道怎么做让自己受益最大,就算不离婚,也有许多其他的解决法子,眼下只要拿到证据去做亲子鉴定。
钟弈桐思路清晰的安排着每一步,甚至想到了完美的分居协议,凭借青英纵的关系,拿个去法国深造的计划不成问题,只要是青英纵安排的事,父母那里就不用解释什么了。
可她没有意料到的是,此刻,自己脸上流露出的,是怎么一种伤心与绝望。若是觉得苦,又为什么要坚持,自己为难自己,才是世界上最笨最傻的人。
岑子妤安慰不了她,倒了两杯酒,自己一杯,递给她一杯,钟弈桐怀疑地看着她,说:“这是极烈的酒。”
岑子妤浅浅尝了一口,液体滑过喉咙,胃里顿时灼烧起来,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她鼓起勇气又喝了一口,这次咽得急了,呛得满嘴火辣辣的疼。
钟弈桐拿走她的杯子,摇头叹气:“这是寻常喝不到的好酒,要是品味不到它的好,可就是浪费了。”
大约真是好酒的缘故,不过浅浅两口,就勾动了岑子妤的心事,她脸上滚烫滚烫,不一会连身体都发热起来,钟弈桐打量着她不对劲,忙将酒收进酒柜,转过身时,见她低头坐在那里涮肉吃,格外的沉静,团团的雾气中,她莹莹一张面孔,肤若凝脂,不知为何,钟弈桐心头怔了一怔。
岑子妤笑着说:“这火锅吃着倒像是石悦轩的。”
钟弈桐看着她,说:“可不是,我打包带来的,你多吃点。”
岑子妤点点头,却不动筷子了,钟弈桐夹了一盘放在她面前,她忽然指着酱碟说:“味道跟他做的不一样。”
钟弈桐愣问:“谁?”
岑子妤睁大眼睛,脸色微异:“一个朋友。”
钟弈桐笑了笑,没有追问。
岑子妤心里慌慌的,她想起宋景文来,还有以前的点点滴滴,突然间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子里播放,嘴里又麻又辣,她一愣,发现自己正吃着从火红锅底中夹出来的肉,胃里一阵尖锐的难受,就再也吃不下了。
在路上,岑子妤往家里打电话,跟母亲说改天再去吃饭,也不想回明阳山,有司机跟着,去不了别的地方,她觉得累,就回了邵家。
只有洛姨在客厅,见了她便笑着说:“少夫人回来,二少爷肯定也会回来吃饭,晚上我多做几个菜。”
“妈和爸呢?”岑子妤问。
洛姨说:“医生来了,在卧室呢。”
岑子妤一惊:“爸怎么了?”
络姨忙说:“是有名的老中医,听说医术极好,等闲不给人看病,还是夫人娘家的人跟医生有些渊源,才费了好大的劲才请到家里来,不然以老爷的性子,也不会看中医。”
岑子妤说:“我去看看。”
她走到卧室前,单芷安领着一位白衣老人出来,见了个正着,单芷安指着她说:“这是我媳妇。”
“您好。”岑子妤见他头发花白,但气色极好,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双目炯炯有神,与人对视,便有一种智者的风范。
老人打量着她,点了点头。
单芷安说:“还劳烦您给她看看,这孩子身体怪弱的。”
老人说:“夫人看在哪里合适。”
单芷安看了岑子妤一眼,说:“去书房吧,那里安静,我去泡茶。”
岑子妤只好独自引着老人去书房,老人一派气定神闲地坐下后,说:“把门关上。”
他声音透着威严,出于尊敬,岑子妤依言关上门,站在一旁,老人示意她坐下,从药箱拿出脉枕搁在茶几上,说:“手伸出来我看看。”
岑子妤小时候也看过中医,知道越是医术好的人,越有脾气,既然是单芷安请来的人,自然不同一般。
觉得神奇,岑子妤乖乖将手放上去,老人按住她手腕的穴位,不一会后,让她伸出舌头,检查之后,老人狐疑地问:“你在服用避孕的药?”
岑子妤愣住。
老人了然于心,收起脉枕说:“少夫人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内疾损寿,既然是新婚夫妻,避孕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看来,少夫人看过中医了,自然知道服药期间该忌口,酒这种东西,最好不碰。”
岑子妤脸红了一下,茫然地说:“医生,我并没有看过中医。”
老人问:“有在服用什么汤药吗?从你的舌苔来看,肯定是服过药的。”
岑子妤想起早上喝的那碗汤,脸色微变:“请问您,吃了那些药会怎样?”
老人说:“少夫人不知自己吃的药,那就怪了,不过据我推断,应该是极好的药材,对少夫人身体有益,就是那味避孕的药,能不用就不用,毕竟,违背生理的东西,服用多了,终究会落下隐患。”
岑子妤应下,心情复杂,鸡汤是邵和光准备的,里面放什么东西,自然是他吩咐的,但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老人站起身,说:“夫人的意思,是想少夫人尽快受孕,既然少夫人有安排,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避孕的事,岑子妤不想让单芷安知道,感激地说:“谢谢您。”
送走老人后,岑子妤回房休息,隐约听到单芷安吩咐洛姨做补品,她想起母亲之前说过的话,心事不觉沉重。
经过邵和韵的房间,房门没有掩实,岑子妤想进去看看,正要敲门,却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我害怕,要是告诉爸妈,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
“和韵,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岑子妤站在门口说。
啪!
有东西摔在地上,邵和韵语气惊慌地回应:“啊,我在。”
岑子妤推门进去,见她蹲在地上捡手机,电池正好落在岑子妤脚边,她仰起头,眼底潮湿,鼻尖泛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岑子妤捡起电池给她,问:“我刚才在门外叫你好几声,你都不说话,在干什么?”
邵和韵目光躲闪,将电池安上后丢到一边,干巴巴笑着说:“我用手机看电视呢,你叫我了吗?我好像真没听见。”
岑子妤坐到她床上,漫不经心地问:“看什么电视呢,怎么还看哭了。”
邵和韵不敢看她的眼睛,艰难地说:“最近热播的韩剧,现在不怎么流行皆大欢喜的剧情了,都是走悲情**路线,你瞧,可不是骗了我的眼泪么。”
岑子妤盯着她,淡笑:“你以后可是要做女教授的人,整天研究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就不怕扭曲人生价值观?”
邵和韵习惯性地嘟了嘟嘴:“你虽是我二嫂,但别忘了咱们同年,看你这老气横秋的语气,可真是像极了我爸,他最反对我追剧,说是极无聊。”
岑子妤笑起来,伸出手说:“让我瞧瞧,你看什么电视,入迷得都哭了。”
邵和韵神色古怪,目光瞟着枕头上的手机,却不敢上去拿,岑子妤心思沉凝,她被禁足在家,屋里屋外都有人守着,洛姨说有几天没出去了,如此看来,刚才跟她通话,还弄哭她的人,多半是那个传说中的交往对象。
仅仅是因为害怕父母反对他们交往,和韵才哭着说出那样的话?
岑子妤总觉得不对劲,这个时候问,又不合适,只得旁敲侧击:“对了,不是说让我见见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邵和韵怔住,脸色苍白地说:“可妈不让我出门。”
岑子妤想了想,说:“我去跟妈说,咱们一起出去,她应该不会担心了。”
邵和韵眼眸骤亮:“什么时候?”
“明天怎么样?”
邵和韵本来很开心,但突然间迟疑起来,她纠结了一会,怯声说:“明天不行,他工作很忙的,要不我先跟他约好时间?”
岑子妤吃疑的点头:“没问题。”
邵和韵略略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意。
见她精神并不好,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岑子妤便回自己房间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房间光线暗淡,不远处亮着雪白的台灯,那人表情深沉的批阅文件,钢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果断而利索。
“醒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岑子妤懒懒的,不愿说话。
他又批了好几个文件,精神却无法集中了,只好丢开钢笔,走到床边来,伸手拨了拨她脸旁的头发,问:“看过中医了?”
岑子妤黑眸沉沉看着他,说:“放心,妈不知道。”
他微诧,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中医都跟你说了什么?”
岑子妤茫然了片刻,淡淡地说:“鸡汤里面有避孕的药物,但妈让我看中医,是想我们早点要孩子。”
他叹了口气,愈发用力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不着急,孩子……我们以后一定会有的。”
低沉的语气像是一种承诺。
岑子妤暗怔,她不着急,他们这种关系,生下无辜的小生命,反而才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她发呆的时候,他在书桌上拿了一份白皮文件给她,说:“好好熟悉一下,最好是熟背下来。”
“什么?”岑子妤瞪着他。
他挑眉,示意她自己打开看看。
岑子妤吃疑,翻开柔软光滑的软皮,里面是会议报告的稿子,大致浏览了几行,她才明白他的意思,但各种数据看得她头晕,而且有好几页,她将文件丢得远远的,置气地说:“我又不是学生,作什么背书。”
邵和光捡回文件放在她面前,冷静的说:“到时候整个蒋氏的股东与各部门管理者都会到场,蒋氏已经多年无首,他们早已习惯由自己掌握大权,你的出现,势必会让他们产生排斥和恐惧情绪,这种情况下,气势上的绝对性压倒,才能震慑人心。”
岑子妤呆了一会,更加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尽管很早以前外公就把蒋氏的股份给了自己,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大部分的继承者们那样,接受专门的管理训练,不管是爷爷、父母、还是外公,都没有给过她压力,或许从一开始,家人已经安排好了,她只需要做蒋氏名义上的董事长,而真正的操作手,是她的丈夫。
岑子妤认命的拿起这份精心准备的手稿,不觉悲哀,不知自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邵和光叹看口气,抽走文件说:“该吃饭了。”
餐桌上,岑子妤面前多了一碗补品,单芷安笑着说:“这是血燕,家里存了不少,以后每天都炖给你吃。”
岑子妤见只有自己的份,忙说:“妈,我不怎么喜欢吃这个,还是您和爸吃吧。”
单芷安柔声说:“我们不用吃,到是你,生得这样单薄,就算不爱吃,也要吃一点,身体养好是关键。”
岑子妤心底不安。
邵和光目光微动,拿走她面前的燕窝,单芷安奇怪的盯着他,正要呵斥,他正色说:“妈,岑子妤有在喝中药,补品先别吃了,免得相冲,反而不好。”
“喝中药……”单芷安诧了诧,转念一想,笑着说:“罢了,那血燕先收起来,药喝完了再补。”
邵伟良沉声说:“中药还是不要乱喝。”
邵和光知道他不相信快要被神化的中医学,老老实实的说:“是托人弄的方子,对方是这方面的专家。”
邵伟良倒没再说什么。
单芷安一厢情愿的认为,岑子妤服用的是促进怀孕的药,见他们配合,她露出一脸满意的表情。
岑子妤不敢抬头。
邵和光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邵和韵,将补品放在她面前,邵和韵心不在焉,猛地惊了一下,见他皱着眉头,她甜甜一笑:“谢谢二哥。”
其实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看碗里是什么,只当是二哥给的,她吃掉就可以,但刚吃了一口,她觉得十分恶心,强忍了一会,但又实在忍不住,捂着嘴朝卫生间跑去。
单芷安惊问:“怎么了?”
洛姨忙跟上去,见她伏在盥洗台上大吐特吐,焦急地问:“三小姐,你这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啊?”
邵和韵吐得难受极了,等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她用清水漱了口,虚弱的说:“我什么都没吃。”
洛姨扶着她回到餐桌,单芷安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叫医生来。”
“妈,我没事,别叫医生。”邵和韵扯住她的衣袖。
“哪里不舒服?”邵伟良也着急了。
邵和韵脸色苍白,怯怯地说:“大约是……肚子着凉了吧。”
单芷安更加担心,坚持要找医生,邵和韵突然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着血燕说:“我今天没胃口,什么都没吃,刚就吃了一口这个,现在闻着味都觉得难受。”
单芷安愣了一下,忙谨慎地说:“洛姨,把碗拿走,去看看那些血燕是不是受潮了,要是有问题,全都扔掉。”
“是。”洛姨慌慌张张地去了。
邵和光沉稳地说:“血燕小五上次也吃了,没什么问题,还是叫医生来看看。”
单芷安被提醒,说:“我去打电话。”
邵和韵立马拦住她,活蹦乱跳的表现了一番,苦着脸说:“妈,我就是吃错东西了,您看,这会不是好生生的,无端端叫蔡医生来,他该在心里笑话我了。”
单芷安气恼的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
“我现在想吃东西,肚子好饿。”邵和韵无所不用其极的撒娇。
单芷安叹了口气,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不让人省心。”
“吃饭吃饭。”邵和韵坐回位置,真像是饿极了,一下子吃了很多。
岑子妤暗暗看了她一眼,心中的疑云更重。
吃过饭后水果,邵和光抬手看了眼时间,拉起岑子妤说:“爸,妈,我们回去了。”
单芷安问:“不在这里过夜吗?”
邵和光点了点头。
岑子妤有些吃惊,本以为是不回去的,单芷安看着他们,似想到什么,笑着说:“罢了,不留你们,让司机仔细开车。”
邵伟良招来助手,低沉的声音冷斥:“折腾!”
邵和光盯着父亲离开的背影,黑郁的眸子读不出情绪。
单芷安轻声安慰:“你爸爸是想多看到你们。”
邵和光凝声问:“不是说做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单芷安微微一笑:“放心,你爸爸身体好多了,就是脾气愈发古怪,整天的不理人,你们在家时还好些。”
邵和光说:“那我们明天回来吃饭。”
单芷安欣慰地点头。
邵和韵目光氤氲的望着岑子妤,她表现得太过明显,要是没人,她肯定就哭出来了,岑子妤不愿被邵和光看出什么,扯着他的胳膊说:“房间不是还有许多文件吗?”
邵和光说:“罗宋会处理。”
道别后,邵和光亲自开车,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岑子妤只觉得掌心灼热,她挣了挣,说:“好热。”
“别开窗!”他呵了一声。
岑子妤感到脸上也有些发燥,她不安的扭动,想吹吹冷风的欲望非常强烈,她拧开冷气按钮,邵和光立马关掉,强制性的包裹住她的手。
“马上就到家了。”他声音低沉。
岑子妤抚着胸口,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她拧起眉头,不悦的说:“我难受。”
邵和光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如水,说:“我知道。”
岑子妤愣住。
被胸口莫名其妙的悸动折磨着,连脑子都不太清醒起来,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身体都腾空了,她伸手挥去,碰到他滚烫的脸,她睁开眼,见他张嘴咬住。
“别闹。”
说话间,他的唇像是在暧昧的亲吻她的手指,岑子妤眼神迷茫,他显得绝情的薄唇,微微露出青色的下巴,还有上下翻滚的喉结,一个不安的念头闪过,岑子妤整个人惊醒时,他一脚踢开房间的门,径直走到浴室,将她放在铺着柔软毛毯的浴床上,转身打开水龙头,往按摩浴缸里放水,热气很快氤氲了整个浴室,淡淡的白雾中,岑子妤看到他动作优雅的脱衣服,很快全身只剩下一条纯色的四角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