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闻应帝身体欠安，不知如今近况如何了？”千夏皇帝笑着问道。
“有劳皇上挂念，皇爷爷一直静养，如今已有好转。”容色清雅而温和，谦而不卑。
千夏皇帝一笑，眼中难掩的赞许之色。殿下两位皆是两国的天之骄女，谁说女子不如男儿，但这样的女子却愧煞世间男儿。
她所站之年，与旁边的离王不过数步之遥。她始终不曾侧目去望他一眼，而是从容面对高坐之上的皇帝，谈吐得体。殿内有少朝臣参加过离王大婚一眼认出眼前的女子，正是当年那一身血衣的女子，不禁将目光转向离王身上。
有好事者上前道：“景国与千夏数十年交好，先是绯月公主和亲而来，如今皇太女身赴沧城，实乃千夏之大幸。”
一句话，骤然间在几人心底掀起风浪，湛王冷眼望了望上前进言的人，冷冽的眸光让人一阵胆寒。高座之上的千夏皇帝将一切收于眼底。
离王静立一旁，淡淡望望几步之处的背影。
十一流云广袖之中纤细的手指收握成拳，面上依旧笑容未减，只是目光已然渐透寒气。恍然室息的感觉袭来，像是被沉入了冰冷地水底。连筝侧目望了望她，转身望向上前进言的朝臣：“这位大人，你说这话是何意？”连筝微一扬眉“本宫怎么听着大人的意思是……不希望各国交好呢？”
“华筝公主会错意了，臣身为千夏朝臣，当然事事为千夏着想。各国交好那是再好不过了。”那人微笑着躬身回话道。
“本宫与皇太女与陛下商谈，大人便这半路插话，那叫什么来着……目中无人？哦不，是目无君上。”连筝面含浅笑，将那人数落得无言以对。
那人心中不服被一女流之被训诫，口声僵硬：“臣如何为官，不需要华筝公主来教导。”
连筝面笑意更深：“那大人的意思……是瞧不起本宫吗？”她平生最讨厌这种装腔作势的朝臣，尤其是这种还看不起女人的家伙。
千夏皇帝眼眸微眯，倒不阻止连筝。华筝公主虽不似皇太女那般安邦定国，名扬天下，在越国却敢是个传奇人物。
“臣……不敢。”那人躬身回道。
“不敢吗？”连筝紧紧盯着他“可你心里便是这个意思，这满朝上下，瞧不起女子的人大有人在吧！”她冷然一笑。
那人正欲开口，湛王出列道：“越国内乱之时，华筝公主带兵平乱，巾帼不让须眉，这已然愧煞天下儿郎，谁还敢小瞧女子。”润朗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内。
千夏皇帝笑语道：“湛王所言极事，若是千夏能出几个像皇太女与华筝公主这般的巾帼红颜，那才是朝之大幸。”
朝臣们一时纷纷说着恭维的话语，连筝冷然一笑回到十一身侧。千夏皇帝下旨三日后为二人接风，十一心下暗笑，这样的接风宴，她还真是参加了不少了。
一身龙纹云裳的女子唇际噙着清浅的笑意，眸底辩不清忧喜，只见一片沉静。连筝有意无意，总是望向离王的方向，清锐而冷厉的眸光，让众朝臣心下又是猜测纷去，难道离王与这华筝公主也有暧昧不明的关系，一个男人，牵扯着三个绝世女子的心，还真是艳福不浅。
早朝之后，她与连筝踏出大正宫，一出门她便扶住殿外的盘龙云柱眼前一阵恍惚，方才背后那般灼灼的目光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她不让自己回头去看，不再去关注她一切。她几乎可以那爱那目光只的沉痛与无奈。
痛？他也会痛吗？
只可惜，他的痛她不再希罕了。
连筝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吧。”探手轻扶住她。那个人到底将她的心伤成什么样了，连站在他的面前，她都会这么难受。如果她还在留恋那个带给她满身伤痕的男人，那湛王呢？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们之间错过这么多的岁月吧。
“我们回去吧。”十一侧头扬起一个灿然的笑容。那样的笑却让连筝揪心般的疼，她总是喜欢这样，把所有的伤痛都隐在笑容背后。
回到驿馆，她已是乏累之极，一路风尘，昨夜并未安眠。
刚一落座便闻得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香云便哭着跑进房来，神色惊惶，一见她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太女殿下，求你……救救香绡。”
十一微一皱眉，香绡，那个景绯月身旁的侍女？香云的妹妹？
“何事？”她淡淡问道。
“我忍不住……就偷偷去见香绡了。可是……被离王妃撞上了，说她擅自带人入府，把她抓起来了。”香云泣不成声，方才一见看到那个消瘦不已的妹妹，满身是伤已经自责万分了，若是当年是她来，就不会害她受此苦楚了。
绯月公主看似大方有礼，暗中却只知道惩罚侍从们，宫中不少宫女太监都知晓她的手段。在她不曾在宫中的这些年，应帝对于宫内事务，一直交由未央宫处理，如妃受宠，从而让这母女二人在宫中很是张扬。
“什么？”连筝柳眉一扬，有些不平“我去把人带回来。”她当然知道离王府是什么地方，是十一最不想面对的地方。
“连筝。”十一轻声唤住她“她是冲我来的。”想必如今景绯月已经知晓，如妃被禁清寒苑之事了，想要威胁她，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香云，下去唤青龙玄武准备去离王府，本宫要好好拜会一下皇姐。”血色红瞳的眸底一片冷然。
香云一听，忙叩头谢恩。擦了擦脸急急跑出门。
十一闭目敛了敛心神，希望过去能尽快解决，不要跟那人碰上了才好。连筝有些担心地瞧着她，但这毕竟是景家的家事，她不好随之前往插手。
春寒料峭，层云阴霾，天色暗沉令人室息。
离王府盈月楼，景绯月倚在榻上凤眸凌厉瞧着几步之外跪在地上的香绡：“怎的？你姐姐做了含元殿的丫头，就连你也不把本宫放在眼中了？”
香绡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脸上肿起，嘴角挂着刺目的鲜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见了姐姐一面，没有……”
“掌嘴！”话一落，一个嬷嬷上前，几耳光落在香绡已经肿起的脸上。香绡哭出声来，自从王妃知道如妃被禁清寒苑，姐姐调往含元殿，便硬是说姐姐设计陷害如妃，便一直百般地刁难来泄气，她作梦都没有想到，姐姐还会来这里见她，不想却被王妃碰个正着，硬说她向外通风报信，要谋害主子。
“以为你姐姐巴上皇太女，你就……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了吗？景绯月扬唇冷笑，雍容华贵下的狠厉让人不禁心寒。
自从皇太女回到景国，她这景国公主的身份谁还在意，都一股脑儿的瞅着景国的景千寻，什么安邦定国，平定叛乱……一桩桩一件件传来。如今竟然将如妃还送入了清寒苑，如今还来到千夏羞辱于她？
她奈何不得那人，一腔怨恨便转在这柔弱丫环身上。
一个管事嬷嬷匆匆进门，神色颇为慌张：“王妃，皇太女带着人朝王府来了。”
景绯月面色一凌，拂袖起身。
马车在离王府门前停住，她吸了吸气方才掀帘下车，香云随侍在侧，青龙上前向守卫道：“皇太女来王府见见绯月公主。”
侍卫一听，面色肃然。这便是皇太女吗？抬眸望向马车旁一身明黄云裳的女子，那不正是当年离王府的十一侍卫，正在这时，府内一劲装女子出门，见得门口一幕身形一怔。
“青柔姐。”十一浅笑唤道，曾经在离王府的三年中，柔剑是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挚交好友。
柔剑微一怔，随即施礼道：“见过皇太女殿下。”如今年前这般风华傲然的女子……还会是当初那个她吗？
十一与青柔一道入府，景绯月带着几个侍女赶了来。
“不知是皇妹来了，有失远迎！”景绯月一脸笑容。香云寻了一眼她身后的侍女，香绡果然不在其列。
十一抬眸向她看去：“本宫来时，如妃娘娘托本宫来瞧瞧皇姐。”面容笑容浅淡，眼底却森寒如冰。
景绯月脸色一变，抬眼望立在阶前的十一。明黄云裳在风中轻飞，容颜清丽带着高华傲然，刹时照亮了灰暗的天地间，明媚动人。
这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因为她，连新婚之夜连房门都未踏入，成亲一载，他都未曾正眼瞧过她一眼，心底的嫉恨翻腾汹涌。柔剑瞧了瞧两人，上前道：“皇太女殿下，王妃，有事还是进屋再谈吧！”
十一面上浅笑，率先举步走开。景绯月目光一凌，随后跟着进屋：“没想到皇姐对这离王府倒是轻门熟路。”言下讽刺她曾不惜降低身份守在一个男人身旁，最后还不是被人负了一片真心。
她心下一笑，这里，她是再熟悉不过。然而，已成过往，如今与她，再无半分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