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面色僵,面上的笑容垮下来。十一微微后退了下,看来自己说错话了,他不会真想起来把她送刑房去吧。
“你不用提醒,我没想给你送刑,不过……我死的那一天,一定会先送你上路,生死相随也是不错的。”他冲着她露出森森白牙,阴森森的笑容让她一阵胆寒。
生死相随?她可没那个兴致跟他生死相随,但她亦知道他这不是玩笑,也就是在七八年后,他要带着她一起块见阎王。
瞧着微微瑟缩的样子,顾长歌心情大好轻笑出声,理了理衣袖道:“那后天启程去看看你前夫和你旧情人战况如何了。”
“我说,从来不是找我商量来着,就直接不要告诉我。”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每次都是看着在问她,其实不管她答不答应都是一样的结果。还有,他就非要说什么前夫,旧情人不可吗?看着斯斯文文的人,说起话这么粗俗呢?
顾长歌微微挑眉,唇角微微扬起。一直以来做事都是说做就做,他已经试着在跟她商量了,是她不乐意,怪得着他吗?
次日一早,斯云梵来了含元殿,顾长歌便跟着他一道离去了。含元殿上下就剩下她一人,顾长歌从来不会让丫环们过来,每次都是送完膳食就离开,连话都不跟她打的,后来顾长歌说那些都是聋哑人,差点让她气结。
确定顾长歌不会再过来,她便悄悄进了秘道,宫内的秘道一直修得极其巧妙,如果没有被封应该还没有被发现,她没有兴趣再留在这里做他的囚徒,能走就走,不能走大不小再被拎回来,反正起码这七八年内她还死不了,如果他不意外死亡的话。
秘道出口一直通往盛京之外,出了秘道,抬眸望了望天际明月伸了伸懒腰,走得匆忙就是没带点银子和干粮,不过既然出来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呼着田野间清新的空气,她心情不由大好,刁着根草哼道小调好不自在。然而很快她就自在不起来了,隐约之间听到有人学着她的调子吹着口哨,她停下仔细一听又再没声响。
怎么听着那么像……顾长歌的声音,难道他真这么阴魂不散。
四下望了望确实没人,她继续前行,从到景国这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前所未有的轻松,既然回不去千夏,在外面溜哒一段时间也不错,她正筹谋着她的美好未来,片刻之后,她的美梦宣布破灭。
刚一上官道,她就听到背后有人哼小曲的声音,霍然转头,一辆马车停在路中央,她有一咱极为不祥的预感。马车帘子掀开,果然露出了顾长歌那张脸,笑眯眯地望着她:“怎么这么慢?”
她知道又潜逃失败,她乖乖上了马车:“你怎么在这里?”
“本来约好了明天上路,不过我想……你可能等不及,就先过来等你了。”他说得理直气壮。在宫变之后,他就在怀疑当初的羽卫藏身之地,果不其然让他找到了宫内的秘道。早料到她不会乖乖待在含元殿,会试着从这里偷跑,处理完事,他就在这里候着了,果然让他逮到了。
十一翻了翻白眼,阴魂不散形容这个人是绝对不会错的,从以前也是不管她在什么地方,他从来就是来去自如,现在不管她到什么地,他总会像鬼一样的冒出来。
顾长歌吩咐车夫赶车上路,自己懒懒地躺下补眠,她不自在地挪了挪地方,哼道:“游山玩水你也找你的相好一起比较有情调,跟我这苦大仇深的人在一起算个什么事?”
他微微愣了愣,侧躺着望她:“我认识的女人除了你都死光了。”从小到大,他记得的就只有这个人,虽然是记仇,但也算是记在心上了吧。自那日在普渡寺的一次交谈,他的心底似有什么在悄然改变,他开始意识到了这种转变,似乎他对于她,不止是恨,还有他所不明白的情愫。
她微微打了个寒颤,他认识的女人都死光了,就剩她一个?她细细想了想,又数了数,他所说的认识的女人,总数三个。一个是死去的小姐姐,一个是璎姬,最后一后……就是她。
她坐在旁边郁闷地想着,良久之后,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侧过头问道“你不是……喜欢我了吧!”
顾长歌霍然睁开眼,迎上她寻问的目光,没有惊惶,没有避让:“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然后懒懒地闭上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眠。
十一转过头望向车窗外,月色迷人,喃喃道:“不是吗?反正我只是你临死拉得垫背的。”恨也好,怨也罢,总胜过爱恨交加的纠缠。
顾长歌微微睁开眼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不可否认在她问起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不抑止的心动了,心下不禁好笑。
心动?对一个自己恨了几近二十年的女人,恨也恨了,怨了怨了,在生命的最后,他只是想有个人陪着,不想再一个人孤独地等死。
夜色中马车驶出盛京的地界,奔往千夏大军所驻扎的淮城。
“为什么带我去?”知道他没睡着,她轻问出声。
“你不是想见他?”顾长歌懒懒地应了声,反正待在宫内也无事,趁着春光明媚出来转转也不错。
“你有这么好心?”她侧头瞅着他问道。他会这么做这事,该不是又使什么坏心眼了?
“不想去就车夫掉头回宫,回去还能赶上早膳。”他懒懒地哼道。
她乖乖闭嘴,望了望窗外明月心下怅然。这两个月,顾长歌多多少少也在告诉她千夏和大燕的消息,即便不曾见面,她也感觉到他变了,她甚至不敢想现在的楚夜澈变成了什么样?
整顿朝纲,收回兵权,查处国库亏空,短短两月无数关于他的消息传入她耳中,其行事手段果决凌厉。
如果没有她,他会是一个成功的帝王,却因为有了她才有感情的牵绊,然而那样的他,是不快乐的,是无比孤独的,一如当年在九华宫的那个清俊少年。
她靠着车窗,望着星月满天,一夜无眠。
五日后,昊帝亲临淮城督战,千夏士气大振。顾长歌却是带着她到了附近山谷寻了处僻静的茅屋住下。
十一望了望简陋的陈设,微微挑眉望了望顾长歌:“你不是穷成这样了吧。”放着城里的客栈不住,跑这来住破草屋。
他径自进屋直接窝到床上,十一微微皱了皱眉到床边仔细瞧了瞧:“你……没事吧!”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一种就一直窝在马车上睡觉。
“死不了。”顾长歌冷冷哼了声翻了个身去。
她白了他一眼,到床边去抓他的手把脉,顾长歌一把抽回手她却死拉着不放,被他那么一拉整个人趴在了顾长歌身上,温暖而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一时心神恍惚,怔怔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血色红瞳,狭长的凤眸一掠而过的浅浅柔情。十一最先反应过来,慌忙撑着身子坐起,一把拉过他的手诊脉,他只是愣愣地瞅着她眼底泛着难以名状的复杂。
片刻之后,她皱起眉头:“已经多少天了?”他的魔功已经开始在反噬,所以他才变得这么反常,几乎从沧城回来他就每天懒懒地赖在榻上昏昏欲睡。
顾长歌抽回手,懒懒地翻个身,这样的痛算什么,反正他早已经麻木了。
见他不答话,十一有些气愤:“你真不要命了?我问你话呢?”魔功反噬最后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因为从未有人将这种阴毒武功练到他这么变态的地步。
“不劳你的费心,早晚都是要死的,还需要治吗?”顾长歌挪了挪身子冷冷出声,片刻之后阴森森地道:“不管早死晚死,你都会死在我前面。”
她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他脑子是装什么的,本来就没几命了,他还这么珍惜生命。出口死,闭口死的,都病成这样,还来威胁她?
惹毛了她把他扔这荒郊野外喂狼去。
“你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我现在是虚弱,但要你的命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玉石俱焚?”他冷冷地说道。
她撇了撇嘴,病猫一只还这么嚣张?她闲步出门,顾长歌侧了侧头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门口,俊眉微挑,她不是真打主意要跑吧。
她站在门口,望了望外面阴沉的天色皱了皱眉,去淮城买药是不可能了。淮城驻军多是卫靖的兵马,都是见过她的,一旦惹人怀疑好不容易平息的风波再闹起来,谁也收拾不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出去采了药回来,只是不要下雨才好。
偏偏天公不作美,她寻了药草回来,却真是下起雨来了,她郁闷地瞧着这越下越大的雨,心想为了那个家伙淋一场雨还真是不值得,她是哪根筋不对了,干嘛要寻药救他?
回到茅屋,顾长歌听到响动睁开眼望落汤鸡一样的女子,凤眸微扬,而后俊眉皱起:“你这是唱得哪一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