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眸光渐渐转为锋锐,他不要再听她的说教:“说到底,你不过是希望我放过你们,我告诉你……休想。”
十一微怔,素手一扬软剑出鞘:“如果你那么想我死,那就动手吧。”
他望了望她手中的剑,冷笑问道:“你舍得下他?”不是夫妻情深吗?她肯放下他?
“没有舍得不舍得,欠了别人的就该还。”她微微闭上眼,等着他下手,可是半晌却不见丝毫动静。
顾长歌微眯着望着一脸平静的她,不禁咬牙,她竟然这么该死的无动于衷,该死的平静:“你不知道最痛苦的,不是要命,而是折磨她所在乎的人,楚夜澈,楚惊鸿,他们都太在意你,如果你背叛了他们,那不失一个好的结果。”他残忍地说着,长袖一扬,一道寒光一闪定在门上,剑穿刺入墙内剑柄还剧烈的抖动着。
十一面色微变,心头顿起风波。血色红瞳一掠而过的清锐,冷声道:“你疯了!”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你好像已经说过了吧!要我放过你们,做不到?为了报仇,为了讨回公道,我不惜折寿练这般阴毒的功夫,反正我也活不长,那就一起下地狱吧!”他冷如寒冰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狂妄而骄傲。
十一骤然间一怔,医书上说,练就这种魔功的人,活不过三十岁。他们是同一天在景国的王宫出生,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一招偷龙转凤改变了他们的一生,也就自那时候起,他们便注定的一生的纠缠。
即便他在一次一又一次地算计她,她竟然恨不起来,面对这样的人,连恨都觉得无力。她静静地望着那双妖异的眸子,他还有不到十年寿命,却要与她苦苦纠缠,不放过她,也不放过他自己,她悄然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慢慢凋零,如果不是她的到来,他必会有一个美好的人生,没有争斗,没有仇恨……
顾长歌霍然转身拂袖而去,他讨厌她眼中的怜悯之情,她有什么资格来怜悯他,可笑?
十一怔怔站在空寂的佛堂望着消失在外面的背影,侧目望了望刺进墙内的剑,心下怅然,她知道他不会动手,他要杀她易如反掌,但他没有一次下手取她性命,今日亦如是。
大燕皇宫,厉剑负责将那些大夫送走,结果却发现其中一人失了踪迹,这件事的关系重大便急忙回国告知燕皇。
“皇上,送走的大夫中,有人……被抓走了。”厉剑小心翼翼地瞧着楚惊鸿的面色,他已经很小心的做事了,但是还是被人走漏了消息。
“什么?”楚惊鸿霍地站起身,望向他。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那她所受之苦,岂不是付诸流水了。
他无惧与千夏为敌,却是不想让她为难,她不惜放下一身骄傲向他乞求,他怎会让他失望,可是如今一旦消息走失,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属下认为……是出了内鬼。有人想拿临州的事做文章。”厉剑抬眸回话道,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的人,谁会知道那几个大夫的行踪。
楚惊鸿面色一凌,霍然想起一个人,定国公萧慎。他一直小心的不用他的人,却不想自己身边还是出了内鬼,他微微闭了闭眼,无力叹息,只怕此事已经被楚夜澈所知晓,他会轻易善罢干休吗?弑子之仇,他怎么会轻易放下。
可是她要怎么办?
十一……
“他们怎么样了?”他怔忡问道。
厉剑沉默片刻,回话道:“属下去了克城,那人被人送去了昊帝所居别馆,打探得知,他们……吵架了,皇妃被连夜送回了沧城。”
楚惊鸿面色一沉,吵架?楚夜澈竟然会作出如此反应,他就不顾及她的感受吗?丧子之痛她比谁都难过,在临州之时,每每自窗外看到他咬着被子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他的心有多痛。他以为楚夜澈是最懂她的人,可是在这样的时候,他竟然如此伤害她……
为了他她不顾腹中胎儿赶来临州,为了他她不惜屈膝相求,为了他她宁愿独自承受丧子之痛,她有多在意他,他都不忍去想……
“下去把透露消息的人找出来,你知道自己处置。”楚惊鸿冷声道,他的身边绝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内鬼。
“是。”厉剑躬身回话,望了望楚惊鸿似有话说,双咽了下去。
楚惊鸿微怔,随即道:“还有什么事?”
“主子,柔剑失手伤了她,也并非她所愿,她只是气她那时候在燕城的绝情绝义,不想让她再影响你的复国大业,你那样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厉剑怔忡问道,要么废去她一身武功,要么……断她一只手,这样的处罚,无论哪一样对她都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楚惊鸿面色不改,拂袖转身:“下去做你该做的事。”
“主子——”厉剑追上来“青柔是随我们一起长大的,自小您便将她当妹妹一般照顾,她与她之间更是亲如姐妹,她又何尝想伤害她,是她先背弃了您,青柔才这般气愤,让她受伤,她已经很悔恨了,您这处罚她……比杀了她还难受。我想……皇妃娘娘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吧。”不得已他只能拿出那个人说事。
“下去。”楚惊鸿厉声道。厉剑愣了愣,只得默然退下。
为了那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女子,他竟然这般狠心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多少次的患难与共,生死相交都走过来了,如今……他却为了那个人要废掉柔剑。
他独站在龙阶尽头望着辽远的天际,深沉的黑眸泛着无尽的忧思。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可是却让他遇到了她,他动摇谋夺天下的决心,磨折了血气男儿的傲气,连那些仇恨都变得那样无力了。
他不知道楚夜澈将来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若要为敌,他不会再退让,唯一担心的就是她,她夹在他们之间会有多挣扎,他不想再为难她,她这一生已经经受太多甘苦痛。他想过要争,争天下,争她,可是她已经不再爱他……
争来了,又有何意义。
她爱过他,即便不够深,不够久却成为他一生最幸福的记忆,那个在街头骂他笨蛋的丫头,那个在千夏皇宫放走他的女孩,那个在离王府为她种下荔枝的女子……
相遇过,相守过,相爱过,总胜过从未交集。他庆幸他生命中有她,即便,有痛苦,有遗憾,有挣扎,他也是幸福的。
在临州普渡寺停留一日,她便默然回了沧城,而临州的事已经传入太上皇耳中,对于她的所作所为,他极为愤怒,一心认为她已经背叛楚夜澈,她未作任辩驳,依旧每日尽心尽力在替他处理政务。
边关战报连连送入宫内,她依旧是神色自若,她知晓这场战争千夏必胜,因为,顾长歌已经改变了计划,她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会作何反应,只能小心防备。
秋末,昊帝在虎啸关大捷,战报入京,百官争相庆贺。
冬初,昊帝处理好各城事宜,搬师回朝。
黎明悄然而去,遥远的天际渗出若有若无的轻光,朝阳初升,霞光万丈。千夏皇宫,一身素色宫装的女子站在九华宫外望天着渐明的天色。秋风飒飒吹得她裙角飞扬,血色红瞳的眼底平静无波。
香云从宫内走出来,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自克城回来她便甚少安眠,眼见人愈削瘦了,临州之事她从青龙口味也有所闻,回到宫中太上皇便冲她大发雷霆,若皇上此次回来再不护着她,她真不知道小主子要怎么在这宫里待下去。
“皇妃娘娘,你该更衣了。”香云上前轻语道。
今天是昊帝回京之日,她要亲率群臣前去迎驾,早在克城捷报传来之时,宫中便在准备迎驾的典礼。
她默然回宫内让香云香绡服侍着更衣梳妆,望着铜镜中的容颜,只觉一阵恍然。
她到底是谁?
她是景国的皇太女景千寻吗?
不是。
她是这千夏的最尊贵的妃子吗?
不是。
她只是萧十一,只是他的妻,因为有他在,所以她甘愿困在这深宫之中。他要回宫了,她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却是那样平静。
“兴许皇上只是一时之气,皇上那么心疼娘娘不会委屈了你的,回来就好了。”香云轻声劝道,她只是浅浅笑了笑,掩去眼底的苦涩。
战事结束,他是不是……就会开始对付楚惊鸿了。在这千夏皇宫之中,若他执意坚持持,她怎么去改变他的心思。
“娘娘要用胭指吗?”香云瞧着她苍白面色试探问道。
她微怔,默然点了点头。
旭日当空,光芒照耀大地。自宫到到沧城正街数十里的飞锦长毯捕道,两侧金旗迎风,禁卫军十步一卫,直通沧城之外。
百官云集,前来迎驾的朝臣个个面色欣然,短短两月昊帝一咱连番大捷纷纷心下叹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