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缓缓,带着几分寒意,二人携手步入山间的普渡寺。
寺中正殿之外的平台之上,置着世大的香炉,香烟不断,寺内上下飘荡着淡淡的檀香,让人不禁精神明朗,仿若出尘离世了一般,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正殿之内,佛坐金莲,拈花微笑,仿若看透世情,芸芸众生,苦海无边,一笑拈花,皆成云烟,她让楚夜澈在殿外等她,只身进了正殿。
抬眸望了望高大而庄重的佛像,提裙跪于蒲团之上,又手合十:“你若真有灵,便助我化解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让两国也免遭战乱,给这世间一个安定。”那样,她那无辜的孩子便不算枉死了。
她低眉垂首,虔诚祷祝。楚夜澈站在外远远望着那纤弱的背影,眼中满是柔情。隔着万世千生,他何其幸运能够遇上她,拥有她……
良久之后,她起身,燃了香奉于案前,红眸一片沉静。转头望了望殿外的人,举步去了偏殿,那边……是送子观音……
楚夜澈抿唇笑了笑,由了她去,这送子观音若真有灵赐他们夫妻麟儿,他定为其重塑金身。孩子一直是他们之间的遗憾,虽爱她怜她,却也真正希望可以给予她一个完整的家。
偏殿内,一袭白衣的女子拜得格外虔诚。
心中默念道,那逝去孩子但愿再世会有个好去处。
虽然那个大夫并未告诉她任何消息,可是凭她的医术怎会不知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孩子本就得来不易,她一直小心保护却不曾想依旧护不了他……
如今,她只愿虎啸关之战尽早结束,他们夫妻能安然返回沧城,前尘旧事,再也不要提及。
踏出正殿便看到那一袭青衫绝世而立的身影望着她凝眸浅笑,清浅一笑举步朝他走去:“等很久了吗?”
他浅然一笑牵过她的手,挑眉问道:“拜了送子观音?”
她无奈一笑,她的心思从来瞒不过他,除了那件事,她瞒得那般滴水不漏。
“还想去哪?”楚夜澈侧目望了望她柔声问道。
她挽着他的手,头朝她一靠:“赶了两天路累了。”
楚夜澈微怔,侧目望她:“在宫里也没好好歇过?来了天天叫累?那些大臣拿着俸禄都干什么去了,什么事都要你来做不成?”她本就身子弱,繁重的朝事,加上一种赶来这里,想必是累得紧了。
十一默然不语,就想靠在他身边,有他在她才觉得那样安心。
他低眉瞧她一脸倦色,温声轻语道:“先回客栈吧。”
回客栈,她累极便爬上床先睡去。楚夜澈让人准备了药浴再进房就见她已经累极睡去,轻手轻脚将她抱进浴房。
迷迷糊糊间她闻到阵阵浓重的中药味,难受地皱了皱眉缓缓抬眼,才发现他正搂着身无寸缕的自己在浴池里,本来有些绯红的脸霎时涨得通红,虽说与他行房也有数次,她却每次闹个大红脸。
楚夜澈瞧她醒来,温声道:“这是前些日子在医书上瞧的药浴,有些难闻,不过治体寒之症很管用,你忍着些。”
“嗯。”她轻轻应了声,别开眼不敢看他自己。
只感觉背那只手所过之处越来越热,暧昧而火烈的气息萦绕在周围,楚夜澈取过池边的发钗替她将青丝绾起,低声问道:“身子还是没好吗?”温热的鼻息喷在后颈,让她脸烧的更为厉害。
“嗯。”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她只能告诉楚夜澈是来月事了。
从小产之后,整个人就更加容易疲惫,又不能在这边抓药调理,楚夜澈也是学医之人很容易就会被发觉。
楚夜澈松开她起身离开浴池穿了衣服在一边软榻上坐下:“我已经派人收集了些药材,你回宫记得用。”虽在外征战,但遇到当地名医他也在询问治病之方,所幸寻了些法子。
十一背对着他死咬着唇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现在……现在这一切还有用吗?刺鼻的中药味,带着无尽的苦涩蔓延至心底深处。
“皇上。”玄武在门外出声。
楚夜澈起身出门,克城的奏折送来了他处理好才回浴房。十一靠着浴池边上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懒懒地抬了抬眼,楚夜澈在池边蹲下,衣襟半敞浅笑道:“这药要泡上一个时辰才有效,你再忍。”
“可是我好想睡。”她懒懒地仰头望他道。
“最近这么贪睡了?楚夜澈微怔,就地坐下道:“我陪你说说话。”
她转过身趴在池边上,挑眉笑望着他:“说什么?”
他探手拂开她贴上面上的湿发,道:“说说我不在宫里,你都惹了些什么事?”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什么惹了事?”她挑眉瞪他,她可是规矩得很。
“那是谁罢了两州巡抚,还跑去卫家村淋了一晚上雨?”说着说着他面色微微变了,想到卫家村的事,他就一阵心惊,明明受不得寒,她还要去淋雨不要命不成。
十一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要不是为了他,她吃饱了撑着不成跑去山上淋雨。
“以后再敢瞒着我,做这些,我就……”
“你就怎样?”她一挑眉不服气地望着他,他做错什么了,这人越来越不讲理了。
楚夜澈凝眸望着她,只能无奈地笑,他能拿她如何。
“哦,对了,前些日子大臣们上折子请求臣妾为皇上纳妃,从各地甄选秀女,估计你回宫该送到沧城了。”她笑嘻嘻地望着他,全然一副事不关己。
他微微皱了皱眉,瞪她:“这折子你也准?”
她轻然一笑,挑眉道:“难道你要满朝文武都看着我吃醋,那面子我丢不起。”此事能处理的只有他,若她干涉只会落个善妒之名。
他哭笑不得地望着她:“你这女人……”
“我怎样?”她扬眉望他“不满意回去寻几个知心的美人儿去?”
他微微愣了愣,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去瞧瞧看也不错?”
“你敢?”话一完她任眉一竖呵道。
楚夜澈失笑,而后起身道:“起来吧。”她狠狠瞪他一眼,上岸朝那边的浴桶,桶里的水温正合适,她舒服地闭眼靠着桶沿。
瞧着她一副懒样,楚放澈起身将她抱回榻上擦干了身子穿好衣物,直接带回房,她乐得清闲,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
离楚夜澈生辰还有半月,两人将临州,新州,克城附近都游了个遍,好不自在。
景国皇宫,含元殿。顾长歌永远一副天塌不惊的样子,神情悠闲的哪像是一国之君,把政务都推给斯云梵,自己落个清闲。
斯云梵暗自叫苦,每天要帮他处理朝事,还要帮他查这查那一个人恨不成分成两个来使。
“临州的事,已经查清了。”斯云梵淡淡瞟了眼榻上的慵然的男子。
听到声音狭长的凤眸霍然掀开,眼底一掠而过的妖魅冷光:“说说看?”能让楚惊鸿作出如此转变的事情,他很有兴趣知道。
“燕皇出兵在即,她去了临州,怀胎两月的孩子在临州小产了,差点丢了性命……燕皇亦是因此放弃了出兵新州的机会,并答应她撤兵回国。”斯云梵淡淡说道。
顾长歌眸光微变,差点丢了性命?
她的命是他的,他没要她死,阎罗王也休息取她的命。
“楚夜澈不知道这事?”顾长歌唇角扬起一抹冷然的笑意,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辩。
“是。”斯云梵不咸不淡地回道。当皇帝他就不能有个当皇帝的样子吗?什么事都扔给他,简直要命。
他唇际的笑意更深:“虎啸关,咱不打了。”
斯云梵挑眉望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打了?花那么大的力气占了几个城,人家打回来,又还回去,说要等人来,现在人来了,他又说不打了,这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玩意儿?
“那事……可找着什么证人没有?”顾长歌下襟坐起望向斯云梵。
“找到了其中一个大夫。”斯云梵回道,当日去驿馆问诊的几个大夫都被送往各地,楚惊鸿以为这样便可瞒了下去,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顾长歌扬唇一笑起身举步踏出殿外,望向千夏的方向:“昊帝快到生辰了,也许……朕该给他备份礼物送上。”
斯云梵一怔抬眸望向身前的背影,明了他的意图,突然间觉着眼前的这个人越来越让人恐惧,这般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们,他又可以得到什么,江山?天下?他视为无物,他要什么?
“虎啸关怎么办?”斯云梵愣愣问道。
“照之前的做。”按之前的一样佯装溃退“宫里的事交给你了,我出去转转?”
“出去转转?”斯云梵不可置信地挑眉,他可不认为这份爷有那个闲心去转。
“我去沧城,你知道怎么做?”顾长歌扬唇一笑,闲步离去。
背后的人无声叹息。沧城,怕再难安宁了。他真要将所有人都拖入地狱不可吗?
“你……真要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吗?”斯云梵在背后轻声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