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她打电话给舅妈说了这件事,方安琪叹气道:“雅雅,你想去就去吧,我可以去洛杉矶帮你照顾天霖天恩。”
晚上,她又给谢赫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又提到傅东辰的母亲曾经跟中国驻各国领事馆打过招呼不准她入境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还生效,我又不想跟傅家人联系,只好拜托你……”谢赫答应了。
两天后,中国驻洛杉矶领事馆给俞千雅打来电话,请她及早去办理签证。
飞机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时,来接机的是谢赫,两人也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已经做了父亲的谢赫依旧英俊潇洒,又多了几分老成持重。谢赫眼中的俞千雅,除了一头乌亮的长直发换成了栗色的长卷发,和六年前上海一见时一样美,岁月和人生的波折都不曾在她的容颜上留下印记,只是他知道这美丽依旧的外表下是一颗伤得很重的心。
把俞千雅送到酒店后谢赫就离开了,“千雅,你先休息,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还是Ritz—Carl—ton,还是106号房,订房时她选择了六年前初到北京时所住的同一间房。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该有多好,人生是不是就可以少很多的遗憾?其实,她并不以为像傅东黎说的那样,她是能唤醒傅东辰的人。只不过,如果他从此长眠不醒,她确实有好多话一定要讲给他听。
因为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儿,所以俞千雅打算撑到晚上再睡,好尽快倒过时差。她给苏明月打了电话,约她到酒店见面。不一会儿苏明月就赶到了,两人六年来只在网路上见过面,这一见自是感慨万千,苏明月先是开心地笑,却笑出了满眼泪花。
“千雅姐,你是来看傅东辰的吧?我听罗锋说,他的情况很不好。我本来想过告诉你,可是一想到他那么快就娶了别人,而且这几年对你不闻不问,我就……”
俞千雅拍拍苏明月的手,转过话题,“你上次不是说有男朋友了,怎么不带来让我瞧瞧?”苏明月笑,“他送我姑妈回老家扫墓去了。”
两人到酒店一层的大堂酒廊去喝咖啡,右小腿装了义肢的苏明月走路很快,仔细看才会发现她有些跛脚的感觉。
坐在酒廊里看着夕阳一点点斜坠。苏明月已经离开了,俞千雅喜欢这里的咖啡,就坐着多喝一杯。刚才谢赫打来电话,说傅东辰的父亲想见她,谢赫解释道:“千雅,你入境的事我是托傅伯伯办的,也只有他出面才行。”
酒店二楼的餐厅包房,俞千雅第一次见到了傅东辰的父亲傅宗熙。六旬左右年纪,与傅东辰有几分相像的五官,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此时脸上却隐隐透露着沉重与忧伤。
“傅先生,”俞千雅觉得这是最合适的称呼,“请问您有什么事跟我谈?”
傅宗熙第一次见到儿子心心念念的女子,也是为傅家生了两个孩子的女子,听到她客气而疏远的称呼,心头又悔又愧,“千雅,我首先替东辰的母亲向你道歉。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家长,当年令尊曾为你和东辰的事找过我,是我不想节外生枝没有告诉东辰,否则你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今天,你能来北京看东辰,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如果东辰能够醒过来,你还愿意和他重归于好……”
“傅先生,您误会了!”俞千雅打断傅宗熙,“我肯来确实是念在往日旧情,念在他毕竟是我的孩子的父亲,但是旧情就是旧情,我从没有挽回的打算。而且,趁此机会我也想请您转告东辰的太太,不要误会什么,我这次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东辰真的能够醒过来,我会马上离开。”
傅宗熙只能叹气,这个女子跟东辰是一样的倔强。他想起四个多月前的香港之行,回北京的飞机上他跟儿子讲了当年倪向远亲自登门求亲的事,并向儿子道歉不该瞒着他,儿子没什么表情回应道:“是我自己选择了放弃她,跟您没关系!”回京后一下飞机儿子家也没回就回部队去了。再传来消息便是酒醉驾车撞上了路边的水泥隔离墩,命悬一线。事后,儿子的部下才告诉他,师长自两个月前北京回来后便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在深夜出去飙车。
第二天一早,在傅宗熙的安排下,俞千雅得以进入戒备森严,有武警守卫的高干病区,在一间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她终于见到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傅东辰。
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没有呼吸机,没有全身插满的各种管子,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陪同进来的一位医生解释道:“病人大脑皮层受到了损坏,但是延髓的呼吸和心跳中枢没有损坏,所以可以自主呼吸。”
眼泪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盈满了眼眶。这几年,她不是没有偷偷想过两人如果再度相逢是怎样一番情景,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这样。上次在香港,如果她肯出来见他一面,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走到床边坐下,牵起他的一只手用两只手握住,他的手掌很大很厚,曾给过她多少温暖,又替她擦掉过多少眼泪?“东辰……”只是叫出了他的名字,眼泪已止不住地滚落,落在他的掌心,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捧着他的手呜呜咽咽地哭泣,似乎要将这几年所有封存在心底的泪水全都倾泻而出。
不知哭了多久,她伸手去摸他的脸,想起当年分别时他说的“不知道我会不会变成一块儿石头”,现在,他真的是要变成一块儿石头了吗?
她哽咽着开始哭诉:“东辰,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不说出来我这一辈子都不能释怀。当年是我骗了你说我还爱着骆子涵,我知道你是恨我怨我才那么快娶了别人,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后悔……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后悔不该那么轻易放开你的手,后悔不该不相信你不把真相告诉你……这几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找我,告诉我你一直爱着我……可是,你一直没有来,我想你应该是不再爱我了,于是我又好恨你,因为我还爱着你,从来没有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