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一阵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郑铭砚,眼前的男人颌首俯视着自己,深遂的星眸里闪出一丝难以捉摸的郁色。他真的在与自己说话?太长时间的冷落,让一向自负的莫氏变的极不自信,迟疑许久方才惴惴不安的询道:“爷,您、您可是在唤妾身?”
郑铭砚失笑,近段时日不见,莫氏果真如母亲所言一般,瘦削憔悴的面颊上写满落寞。哪里还有初入府时那才情兼备艳绝惊人的娇可之样。
“此处除你我二人,还有他人吗?”郑铭砚负手而立朗声言道:“母亲己赦免了你的过错,回房去歇下吧。”
莫氏这才元神归位,一阵惊喜袭来,双手撑地急忙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双膝传来一阵酸麻,莫氏尽力忍耐着,脚步却不听使唤的一阵踉跄,被那蒲团一绊险些跌坐而下。郑铭砚眼急手快一把托住其手肘,莫氏方才稳稳的站定。
“有劳爷了。”莫氏依在郑铭砚身旁,目光柔柔嘴角泛起一丝蜜意,略显羞涩的言道。
“回房吧。”身畔女人柔情似水,奈何郑铭砚却无心消受,只待其站定身型,便放手反身向佛堂外走去。
莫氏水眸深处闪过一线失落,缓步跟着郑铭砚的脚步向佛堂外走去,走至与香案平行之时,转身瞄了一眼那香案上己铺的整整齐齐的锦缎,柔荑隐于袖中轻轻的捏了捏,置于袖袋里的那两块金饰残片,确定其存在之后,暗声一叹大步跟了上去。
梦心稳坐正堂,眼见着面色无奈的郑铭砚与莫氏,向郑老夫人施礼之后,便一前一后的走出福寿居。此时的梦心,虽不知母子二人在房中所谈何事,但见郑老夫人眸子里隐隐露出满意的神情,心里也七七八八猜了个大概。
“梦心媳妇。”郑老夫人一声轻唤,却看着梦心眼神随之而出,凝视着二人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寿福居大门外。脸上神情复杂,虽身型未动,但整个身子却己僵定,仿若老僧入定一般。
“梦心媳妇!”郑老夫人再次轻唤,语气也随之加重了几分。
“哦,母亲。”梦心猛醒,心知自己刚才太过失态,面色微红收回目光,对郑老夫人恭声应道:“母亲有何吩咐?”
郑老夫人也不点明,只淡声言道:“前些日子为母身子微恙,李妈妈前往忠德寺替为母求取签文。大师点明我这老婆子,今年病痛颇多,需得名下小辈替我抄写华法经祈福,方能化解。为母想来,府里就数我梦心媳妇在佛礼上最为虔诚,此事就交给媳妇来办吧。”言罢,对身边伺的如烟言道:“烟儿,去佛堂里经案上取来法华经文,交于大少奶奶。”
如烟领令入内,不多时便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烫金书册,来到梦心眼前,福身言道:“大少奶奶请。”
“此经文共有七卷二十八品,六万九千余字。梦心媳妇需每日沐浴更衣焚香后,方可着手抄录,全文需用朱砂录入。梦心媳妇你可记住了?”看来郑老夫人为免梦心后院专庞,乱了规矩,故意想找些事情给梦心消磨时间。
梦心郁结不堪,明知这老太婆打的什么算盘,却无可奈何,并且还不能有一丝情绪表露,只得接过法华经,对其应道:“媳妇记下了。”
“呵呵,法化乃大乘之法,通此经文者,得大道,避噩疾......”一谈及经文,郑老夫人犹如打开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的说道开来。
梦心一个头两个大,暗道:再听这老太婆念叨下去,非神经失常不可。
“母亲,趁着还有些时辰,媳妇这就回房里沐浴更衣焚香,开始着手抄录经文。有道是祈福之事宜早不宜迟。媳妇告退了。”梦心借着老夫人歇气的空档,急忙插话进去,言毕对其福了福身子,便急急的告退了。
直到步出福寿居大门,方才长长了舒了口气,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本经文,不由得连连苦笑。
百芬苑谢氏所居的中院门前,珍珠奉谢氏之命,一直在门边观察着莫氏前院的动静。站的久了,实在乏的厉害,索性靠在门边微眯着眼睛养神,只侧耳细听着周边的动静。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步伐声,听声音来者不止莫氏主仆二人,珍珠机警的睁开双眸,探头向前方望去。远远看见郑铭砚一袭白衫,修长的身影越发近了,莫氏在如春的搀扶下,步伐轻快的紧跟其后,看来心情不错。
“大少爷入了百芬苑?竟然是与二姨娘一同回来的?”这无疑是一个重大新闻,珍珠急忙转身回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正在院落里绣着孩子衣饰的谢氏。
“什么?爷来了?你可看清了?”谢氏放下手里针线活,急声问道。
“奴婢看的一清二楚,二姨娘紧跟在后面。眉宇间哪里还有刚才的那抹愁云,奴婢看她的样子,想来心里早己乐开了花。”珍珠忿忿的言道。
“走,看看去。”谢氏急急的向门边走去。
“主子您慢些,小心您的身子。”珍珠紧跟而上,一把搀住大腹便便的谢氏。
谢氏走出院门,便见郑铭砚与莫氏己近在眼前。谢氏面色一喜,眸子里眼珠转动,拍开了珍珠的搀扶,一手撑在腰后,一手抚在隆起的腹部,迈步向郑铭砚走去:“爷,您可算是来了。妾身想您了,宝儿也想您了。”
郑铭砚神情稍疑,不解问道:“宝儿?”
“爷,看您,我们这未出世的孩子,妾身暂时唤他宝儿。至于日后的大名,还需爷费些脑子才是。”谢氏含娇带嗔的对郑铭砚言道。
“呵呵!”郑铭砚恍然大悟,暗怨自己,这段时日与梦心新婚燕尔,竟然忘了自己快为人父,不由得有些汗颜的言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碧云如今身怀六甲,怎得不在房里好生歇着?”
“爷,妾身原本在院里替宝儿绣制一些贴身物件,可是刚才宝儿却在肚子里动的厉害,妾身有些不适便出来走动走动。不料却看见爷您来了。看来你们父子真是心有灵犀,宝儿定是知道他父亲前来,特地叫妾身出门迎接的。呵呵!”谢氏娇笑着上前,一把挽着郑铭砚的胳膊,大有欲将其向中院拉的意图。
跟在身后的莫氏,脸色越发难看了,眼见着谢氏竟然明目张胆的,跑到自己院门外抢人。这还了得?虽然如今自己很不受宠,但也不能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啊。
莫氏也急忙上前一步,挽住郑铭砚的另一方胳膊,轻声言道:“爷从福寿居陪着妾身一路走来,想是也累了。如今谢妹妹有着身子,也不方便伺候爷。就让妾身伺候爷回房喝口热茶吧。”
“莫姐姐说的对。妹妹房里刚沏好一壶热茶,眼下正晾着呢。此时爷回来喝,正是合适。”谢氏冷声言道,手里也挽着不放。
莫氏与谢氏二人一左一右的搀着郑铭砚,呈互不相让之势。郑铭砚倒有些左右为难起来,一方是有着身子的谢氏,一方又是受母亲之命陪着回房待慰的莫氏。略微一想,郑铭砚轻拍了拍谢氏搀在自己臂弯的手,柔声言道:“碧云如今有着身子,且先回房歇着,稍后爷再来看你。”
谢氏极不甘心的微一跺脚:“爷,您......”
“快去歇着,可别累着了宝儿。”郑铭砚顺着谢氏的话往下说道。
莫氏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昂头看了谢氏一眼,对其微一拂袖表示不屑,复而对郑铭砚言道:“爷,妾身伺您回房。”
眼看着莫氏得意洋洋的拉着郑铭砚回了前院,院门呯声紧闭,谢氏极为气恼,暗喝道:“看你得意多长时日,待我儿孩子诞下之后,有你好看的。”随即对身旁的珍珠没好气的言道:“走,回去!”
却见珍珠并不动身,好似心不在焉一般,谢氏微恼的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主子,您看。”珍珠上前一步,蹲地拾起一件明晃晃的物件,递给谢氏言道:“主子,您看这是什么物件?”
谢氏接过一看,鄙声言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无非是一块残缺不成形的金饰片儿而己,有什么奇怪的!”
“主子,奴婢可是亲眼见着这物件,从二姨娘袖口里掉出来的。二姨娘是何等身份之人,她可是见过世面的官家小姐,可她怎么会将这残缺片儿带在身边呢?奴婢感觉有些奇怪。”珍珠仔细的审视着残片。
见珍珠如此一说,谢氏争强好胜的心思又来了,对珍珠喝道:“你这婢子,到底是吃的谁家饭菜?口口声声莫氏是官家小姐,见过世面!难不成你在嫌弃本姨娘非官家出身,娘家经商不够体面吗?”言毕,不解气的在珍珠头上一拍,作欲打状。
“哎呀,主子,您可冤枉奴婢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珍珠见谢氏不满自己言语,急忙解释。同时搀着谢氏的臂弯向院内走去,嘴里继续言道:“主子先回房歇下,都怪奴婢嘴贱说错话,奴婢这就回去罚跪认错。”
主仆二人说话间,走入院内,转身关上了院门。
谢氏发气本就不在珍珠言语之过,而是因郑铭砚入了莫氏房里,故意撒气。此时见珍珠乖巧也不再说什么。
正在此时,仅与中院一墙之隔的前院,房门一响,有人脚伐急促的走了出来。谢氏与珍珠对视一眼,示意珍珠去看看谁出来了。
珍珠悄然拉开院门,探头望去。片刻之后,轻掩院门言道:“主子,是如春。那丫头一路低着头,神情焦急,好似在找寻什么重要物件。”
谢氏闻言,拿起手里的残片,对珍珠轻笑道:“你这丫头还真说对了。这残片指不定,对莫氏有多重要呢。呵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