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彩衣是明眼之人,更能明白洛雪臣与徐费如那份青梅竹马之情,即使吃醋,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她挑开车窗帘,望一眼远处的一个小亭子,点一点头,然后放下帘子,道:“洛大哥,我有点热,想先下去到凉亭里休息休息。”
“彩衣,我——”洛雪臣欲言又止。
“洛大哥,你先陪徐贵妃聊聊。我一会儿再上来。”刘彩衣格外的平静,语罢,她已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同时,她也支开了车夫与秦春,只远远观望。
“表哥——”
“小如——”
两人异口同声地打破了宁静。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表哥,还是你先说吧。”徐费如淡淡一笑,其实心已经开始莫明的痛起来。
洛雪臣没有推辞,只是点一点头,目光抬起,深深地盯着徐费如看了好久,道:“小如,表哥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徐费如轻轻摇头。
“可是——”洛雪臣望着眼前的可人儿,心中一番难受。其实对徐费如,那份青梅竹马的感情是难以割舍的。只是对刘彩衣,他还欠了她的恩——哎,这世间,唯有情字难啊。
徐费如慌忙地打断了洛雪臣的话,道:“表哥,我都明白。彩衣公主是你的恩人,你这次无论如何都必须带她走。”
“小如,你的牺牲太大了。以后你——”洛雪臣的眼眶有些红了,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徐费如的手。
徐费如轻轻挣脱开洛雪臣的手,轻轻一笑,成竹在胸的样子道:“答应赵匡胤的条件只是缓兵之计。待到恰当时机,我还是会离开宋宫的。表哥不用担心。”
“小如,表哥真的不忍丢下你。”洛雪臣望着落空的手,心里空荡荡的,此刻起,他已知道这个倔强的表妹是把与他的那份情收敛的紧紧的,永远不会释放,永远。他能感觉到。
“表哥当年为了我而受伤。我现在再为表哥而牺牲。我们两清了。所以表哥不用内疚。那些情,那些意,都统统放下吧。一切都只是记忆。表哥,小如真心希望你过得好。”徐费如抿了抿唇,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去,她赶紧擦去,抹干,盈盈一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如就送表哥到这里。”
语罢,她已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待到刘彩衣重新到马车上,徐费如一握素拳,对车夫说道:“走吧。”
车辘轳转起,车行远去,车窗帘被掀开,是一张美丽的面庞,刘彩衣向她挥手道别,那一行热泪滴入了滚滚黄尘当中。
洛雪臣没有跟她做最后的道别,她知道他不忍心。相见不如不见,缘分到此尽。
滚滚黄尘远去,徐费如望着远方,泪水渗渗落下。这一刻,她的心是这般的难受。
“娘娘,该回去了。”秦春催促道。
徐费如没有答理,依然是伫足目送,的确,到很远的地方,她看到了那一张温情而熟悉的面孔,还有那一双杏仁核的眼睛,很清晰,是表哥,她也看到了表哥脸上的泪痕。
泪水再次涌出。
“真是郎情妾意。”冷不防,一个熟悉的声音撞入耳膜里。
徐费如微微一愣,未曾回首,赶紧用衣袖拭去脸边的泪,是他,一定是。
“皇上——”身边的秦春听到声音,回首那一刻,一阵惊色,忙行拜礼,“奴才叩见皇上。”
这样看来,秦春亦不知赵匡胤会突然到来,所有的答案都写在他慌张的脸上,那一刻,有一些的不知所措。
不远处,赵匡胤一身青衣,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负手阔步而来,轻轻一扫秦春,道:“起来吧。”
他的突然到来,让徐费如心惊不小,但她依然镇定,理妆上前来拜,道:“臣妾参见皇上。”
赵匡胤并未立即唤她起身,只是扫眸望一眼远去的马车,勾唇一笑,上前一步,托起她的手,近似温柔地扶她起身来,道:“狱妃莫太伤心,天下无不散筵席。”
“臣妾没有伤心。”徐费如微微低首,并未直视赵匡胤,直接道出心中疑问,“皇上为何来此?”
“狱妃相送表哥,那朕就不可以送送德妃?”赵匡胤一边说一边扫向远处那一团飞舞的黄尘,嘴边始终挂着戏谑的笑容。
“皇上是重情义呢?还是监视臣妾呢?”徐费如并不以为然。赵匡胤对任何女人都不会有情的,她一直这般认为。
话到此处,赵匡胤的脸僵了一下,敛去了那份戏笑,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淡淡的伤,“狱妃如此看朕,真叫朕伤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德妃为北汉公主,为了国家,隐姓埋名接近朕,为的就是保北汉安宁,朕深受感动。论罪,她是敌国奸细,朕亦知征伐北汉失败与她有直接关联。朕不杀她,还放她离开,难道朕不够仁德?”
这一腔深语让徐费如有些惊讶,他说话之时,眼神里流动着的分明就是情义,即使没有爱情,但一定有恩情。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绝情。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个假象而已。
“皇上真有这么好心?”徐费如摇头一笑,心里作着挣扎。
“难道朕很冷血吗?”赵匡胤皱眉一问。
徐费如扯唇一笑,使劲甩了甩头,道:“他们的生命是用铁甲军换来的,他们的自由是用臣妾的自由换来的。皇上永远不吃亏,失了德妃,有了铁甲。孰轻孰重,皇上心中自是明白。”一句话,把一切都挑得露、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