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文绣照常起来练功、调息、沐浴、吃早饭,穿好青衣官袍,戴好玉带羽冠,带着花枝坐着马车,挥别院子里众丫鬟,直向皇宫而去。
大景的规矩是穿过东侧门后便不能乘车。文绣下了马车悠闲自在走着,花枝低眉顺眼跟在身后,尽量减少存在感,希望不要引起旁人的主意。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巧合或者说不巧的是,今天正是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各大阁老、各部长官等朝廷重臣都要齐聚太和殿。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注意到文绣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少年官员,居然带着个丫鬟进了东大门。
此事立刻引发了议论,议来议去,传来传去,就传到了朝堂之上,并出人意料的引发了一场口水大战。
当文绣带着俏丫鬟花枝进入翰林院大门惊爆一地眼球的时候,太和殿里气氛正严肃。
户部徐尚书上奏今年天气干旱少雨,而抗旱的工事制造延缓,造成陇右、淮南一带粮食欠收,不但连税都交不上,还需要朝廷发饷赈灾。
工部尚书听了大怒,反唇相讥道:“不知为何,今年户部拨发的用于防涝抗旱的银子数量剧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叫工部上下如何抗旱?敢问徐大人能否把今年户部银两的流向公开一下?”
礼部长官唐右礼连忙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为国效力,不要意气相争,先把旱情问题解决为上。
在六部中,户部掌管钱粮,除了吏部老大,向来不把其余几部放在眼里,听了礼部尚书的话,徐尚书当下冷笑道:“你礼部今年的花销可不小,且都是些不必要的浪费!”
礼部尚书唐右礼心中大为不悦,我为你户部说话,你居然反咬一口?真乃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当下质问道:“我礼部有何花销和奢华浪费的地方,还请徐大人指出为好!”
中书、门下、吏部、兵部、刑部等长官都沉默无语,乐得看着他们狗咬狗。只有尚书省左右仆射面色阴沉,却一言不发,时至今日,左右仆射的权职早已所剩无几,对六科的管辖几乎是名存实亡。
徐尚书一时间举不出例子,正着急间,忽然想起早上过来时候听到的议论,忙道:“那翰林院可是归你礼部管辖?”
唐右礼一愣,他还没听到下面关于翰林院的议论声,下意识道:“自然归我礼部管辖。不过翰林院一向清奉,并无任何需要花费的地方。”
徐尚书冷笑道:“翰林院新晋的翰林待诏文绣,行事不羁,居然带着丫鬟下人到衙门里,此事唐大人如何解释?”
唐右礼皱了皱眉头,他自然记得这个叫文绣的女人,现在大景的朝廷里不知道文绣的人恐怕还真不多。更何况文绣是自己的下属文丰督的长女。
唐右礼不禁转头看了看同僚们,有幸灾乐祸的,有点头以示同情的。唐右礼心中了然,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按说翰林院归礼部管辖,可那里面都是些琴棋书画上的文人,不过陪着皇上偶尔解个闷,谁会真去关注他们每天在做什么?
礼部是做什么的?靠的就是那张嘴吃饭,在吵架论理上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唐右礼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硬是和户部徐尚书战了个旗鼓相当。吵着吵着御史台的监察们也开始加入混战。
本来文绣带个丫鬟也不算什么大事,问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提了出来,此事就可大可小了。
唐右礼偷瞄了一眼端坐在龙椅上的景帝。景帝从户部尚书开始提出赈灾之事时,就一直微微眯着眼,面色平静听他们在下面理论,直到听到文绣二字,以及下面两位尚书几位监察御史口水迸溅个不停,心中便有些不耐。
“好了!”景帝开口道。
徐、唐二位立即闭嘴。
景帝看了看他们,说道:“朱青,下朝后把文绣传到御书房来。”
这下不光是口水战的几位尚书,连三省的阁老们也面面相觑,不明白皇上不当场宣布处罚或者无罪,为何还要单独把文绣区区一六品虚职官员叫到御书房去?要知道这是阁老们才能有的殊荣。
不过景帝一向积威甚重,大臣们也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就发出质疑之声,只能悻悻住了口。
三省六部之间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在朝堂吵起来更是家常便饭。倒不是他们不懂规矩,在朝堂上口水乱喷,其实这也是一种为官之道,若是几部之间关系好的像一家人,皇帝反倒要猜疑这些下属要做什么。
更何况,对于身处大景权利最高层的这些大臣们,任何一点利益都事关权利分配,他们不可能有丝毫让步。
……
……
第二次站到御书房里的文绣,心情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认真来说,还是稍微有那么一丝紧张,因为她知道景帝叫自己来,肯定是因为带了丫鬟进宫的事。
只是文绣没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哪个不负责任的人说古代信息传播落后的?
景帝看了一眼低头站立的文绣,上次见她着盛装,这次却是穿着青袍官服,头戴羽冠,俨然一个清逸俊秀少年得志的年轻官员。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景帝注意到文绣露出袖子外面的手上裹着厚厚白布。
文绣心中微微一愣,来之前她心中预想了景帝的万般责难之词,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却是询问自己的手伤。
虽然心里觉得怪异,面上却半分不敢表露出来,文绣恭敬答道:“昨日在定国公府不小心烫到了。”
景帝又问:“烫的可严重?”
“谢陛下关心,并无大碍,已经用了安平郡主给的膏药。”
景帝沉吟一会,和蔼道:“既然伤了手,想来在翰林院里行事不便,以后每日带着个丫鬟来罢。”未等文绣谢恩,景帝又道:“你那日提及的师姐,择日带来给朕看看。”
这……什么情况?
文绣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文绣打着带了花枝进宫,也许有机会见到皇上的如意算盘,再顺便把红绫的事情提一提,加深加深皇上的印象。没想到自己还没什么都没说呢,皇上就自发主动的把难题都给解决了,事前准备好的长编大论全都派不上用场,一下子打了个空,这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文绣心情复杂的谢了恩,一头雾水回了翰林院。
文绣离开后,大内总管朱青奉上茶水,景帝喝了一口,叹气道:“这孩子跟朕也太拘谨了些。”心中却是想道:“哪里有当年溪儿那么随性洒脱。大不肖其母啊!”
朱青已经隐约知道了些当年的秘辛,话里带了几分谨慎道:“小文大人还年轻,初见天威,难免心中忐忑。”
景帝没有说话,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朱青正想着要不要去端些点心上来,忽听景帝的声音响起:“找个太医给那孩子看看。”
朱青心中一凛,忙领旨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