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绣上下打量了一番霍老头,怀疑的问道:“霍老,您……读过几年书,是什么学历?”
“无礼!”霍老头啪得敲了一下文绣的头,“你在怀疑我老头子胡乱吹牛是吗?那你可听清楚了,老头我是靖远五年的三甲进士,探花郎!”
靖远五年?文绣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靖远是前一个皇帝在位时的年号。“您说您以前是探花郎?”文绣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就他这样子的?
传说中的探花郎不应该是风流倜傥才识渊博位居高堂的吗?怎么会是面前这个躲在破落小院子里靠租金过活的落魄老头儿?
注意到文绣更加充满怀疑的眼神,老头子眼看就要有暴走的趋势,文绣忙陪着笑:“老爷子您果然厉害,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大隐隐于市啊!”
“那是自然,”老头子得意洋洋的缕捋着胡须,“你怎么说,现在愿意带我去了吧?老头子我身体硬朗的很,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好好,您老想去谁也不敢拦着啊,您这两天别出去乱晃了,在家歇歇,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呢,误了时间可就是抗旨不尊,那帮御史又该有话说了。好容易把我赶走,他们能不急吗。”
文绣叮嘱霍老头一番,才放他离开,心里还是担心他在路上吃不消,现在又是天寒地冻的天气,便想着去拜访一下尹闻道,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宫里宫外来回跑的照料自己,临走不去道个别有些说不过去。
文绣心里这么想着,就听到外面仆妇的声音,“绿儿姑娘,太医院的尹太医来了,要给小姐请个平安脉,”
“快请尹太医进来。算了,我去接他进来。”绿儿撂下手中的东西,匆忙去外院把尹闻道迎了进来。尹闻道还是那副套着宽大官府,干干净净的瘦小模样,背着个有些旧的药箱,颠颠的跟在绿儿身后。
“尹院长,您都掌管太医院这么久了,怎么也不给自己配个助手?”文绣笑着问道,自从尹闻道救了德妃立功后当了太医院的院使,文绣就一直称呼他为尹院长。众人只当她是玩笑之语,也不计较。
“老夫已经习惯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了。”尹闻道笑呵呵的放下药箱,伸手把两只手捂暖了,才给文绣把脉。半晌点头道,“伤势基本痊愈了,不过还需要休息调养,不要过于劳神。听说你要离开京都去扬州,我开几副药方子给你,到那儿再抓药也使得。”
“谢谢尹院长了。”文绣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劳烦您这么长时间的照料。另外我府里有个老人家也要和我一起去扬州,我担心天气寒冷他吃不消,您再开点这方面的药给我。”
文绣拿的荷包里装的是两百两银子,她知道尹闻道因为以前的遭遇过的甚是清苦,为人又不会变通交际。即使当了院使也还是苦巴巴的,这么冷的天气连件毛大衣也没穿就出来了。
尹闻道推辞了一番到底是收下了,他和文绣的情谊不比寻常,因为当初文绣的坚持,拉他去给德妃治病,他才有今天出头的日子。此番又把文绣从生死关头救了回来,文绣临走奉上一点谢礼并不为过。
提笔写了几张药方后,尹闻道又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文绣,“这是四殿下托我带给你的,说明天就不去送你了。”
文绣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这是真的和自己诀别了吗,连最后的相送也不来了,虽然自己确实叫他不要再来相见,可……
绿儿见文绣开始走神,便送走了尹闻道,轻轻的关上了门,
“绣儿,见信好。我去查那件事的真相,今天可能会没时间来见你。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等我。越上。”
一张纸,寥寥几个字,文绣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想从只言片语中看出些什么。他去查什么呢,简清和简溪早已不在人世,除了她们,还有谁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景越这番恐怕是白费功夫吧。
相见不如怀念,不如不见。
文绣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和上官文寄来的信收在一起。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明天就要启程去扬州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待在京都里忙忙碌碌,从没有机会去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景帝居然封了她一个扬州县主的头衔,这个世界居然也有叫扬州的地方?不去见识见识一番,也算是对不起她这趟辛苦。
听霍老话里的意思,这次去扬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搞搞政务,提高提高百姓的生活,刷刷政绩,将来有机会回到京都的话,说不定又能官升三级啊。
就算不能回到京都,也要把自己的地盘打造成世外桃源固若金汤,在地方上做官怎么也是个土皇帝一样的存在。不用理会京都朝堂里的风风雨雨,不用见到文丰督和柳氏文静的讨厌嘴脸,逍遥自在岂不快活?
越想越激动的文绣忍不住走出屋子,脱下厚重的裘皮,在院子里练起功来。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石榴红色的棉袄棉群,在堆满白雪的院子里跳跃耍练,红白映衬分外美丽。内院的丫头们都围在廊子下围观,口中啧啧称奇。
耍完一套拳后,文绣微微喘息着立在院子里,只觉得心中敞亮了许多。她原本就是过得朝不保夕的日子,也根本没有奢求过感情这回事。当初答应景越也不过是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思,谁知道时间一长,真正的相处起来,她竟真的对他生出了几分真心,逐渐习惯他的存在,习惯有困难他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
那次遇刺几乎丧命时,她模模糊糊只觉得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那份气息让她觉得安心。无数次的疲惫至极想放弃时,都是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絮絮叨叨说着许多以前的事情。让她舍不得走,舍不得放手。
也许景帝也是有些察觉,所以一定要自己伤势痊愈就立刻离开?是了,如果只是对付那些人,何必一定要自己离开,难道到了扬州,那些人就不能对付自己了?
……
这一天锦绣府里再度忙乱,刚安置好的东西又要收拾起来,花枝和绿儿两个几乎要把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打包给文绣带走才安心。
最后连人带行礼,浩浩荡荡装了七八辆马车。一字排开在锦绣府的门口,引起附近人家好一阵围观。
云蕾和楚云枫被一帮下人簇拥着赶来相送,稍候连孟君瑶和杨敏也来了。杨敏还是那副充满异域风情的打扮,骨子里的野性之美丝毫没有因为穿的厚重而有稍减。
杨敏一脸不屑的打量了文绣一眼,“以前还觉得你武功不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被几个刺客几乎杀死,真是没用。离开京都没人保护你了,你还是好好连你的武吧。以后回来了我一定会超过你。”
杨敏自从输给文绣后,就一直待在府里,寻了师傅练习武艺。文绣听了杨敏嘴硬心软的话,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这么刀子嘴豆腐心,以后到了婆家可是吃亏哦。”
杨敏一把打掉她的手,怒道:“你这人也是个姑娘家,怎么总是喜欢对人动手动脚,真是无礼至极!我以后到了婆家怎么样用不着你管,你还是好好操心你到外面的生活吧!”
“绣儿,你到了那里一定要写信给我。过的不舒心就告诉我,我一定求姨父把你调回来。”云蕾泪水涟涟的抱着文绣,把一个匣子塞到她手里,“这个你拿着用,不够了要告诉我。”
又是一个来送钱的……似乎人人都以为自己很穷啊……文绣心头暖意融融,抱了抱云蕾,“说不定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接着叫你练武。”
稍后楚云枫和孟君瑶也送上自己的礼物,云蕾看着云枫笑道:“你的大婚我恐怕参加不了了,没关系,以后你有了儿子,我应该能赶得上喝满月酒。”
饶楚云枫是个男人,也被文绣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拍拍文绣的头,温声笑道:“好,我等着你。”
依依不舍的说了许多话,绿儿过来小声说:“小姐,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文绣依次看了面前这几个人,都是她来到这里后交到的朋友,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文绣忍不住红了眼眶,笑着摆摆手,“那么,我走了,你们千万保重。”
云蕾忍不住流下眼泪,拿手绢捂住嘴,哭道:“绣儿,你一定要写信给我……”
文绣只觉得心头像堵了块石头,扭头上了马车,吩咐道:“走吧!”
一排马车缓缓前行,直到云蕾等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消失不见,文绣才把头缩回来,倚在车厢上问道:“花枝怎么没看见呢?”
陪着文绣坐在一辆马车里的绿儿正拿着一只橘子剥着,剥好后塞到文绣嘴里,这才说道:“花枝姐姐在屋里哭呢,不敢出来送别……”
文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包括他吧……文绣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终究没看到心里的那个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