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昨天会跟我说那样的话，会抱着我害怕到发抖，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这样熬过来，一定很辛苦吧。
“少爷一直很懂事，知道夫人的死和二小姐有关之后，我就看着他越来越不爱说话，而且还要在二小姐面前不露破绽。”管家说着有些心疼的捂着心口。
“二小姐起初一年对少爷还是挺好的，或许是愧疚吧，只是后来，二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对少爷明里暗里也开始使绊子，幸亏少爷聪明，找着借口去了瑞士留学，才能在司家一直待在现在。”
“孩子？司少臻还有弟弟？”我惊讶的问。
如果是有孩子，一定是儿子，所以苏二小姐开始有私心了，开始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对司少臻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了。
明明知道仇人就在眼前，却要对她毕恭毕敬，当做没事人一样，吃药继续黏着她，肯定很痛苦吧。
我一直知道司少臻很厉害，他坚忍又聪明，却不知道，他的坚忍背后，是母亲的生命，他的聪明背后，是时不时的暗箭。
“碍于苏家，少爷小时候过的还算顺坦，现在二少爷也长大了，老爷身体也越来越差，家族内部越演越烈，这也是少爷为什么会回到国内来。”管家说道。
“什么意思？他回国跟家族战争有什么关系？”我不解的问。
“少爷跟苏家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跟老爷爷有很多心结，这些年跟苏二小姐的事也越来越往明面上放，其实少爷的地位，很不稳定啊。”管家忧心的说。
“所以他回国，是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我疑惑的问。
管家点点头，说道：“国内的公司是夫人留给少爷的唯一一笔财产，这也是五年前才知道的，原来夫人一直都给少爷留了后路，夫人其实一直都不放心啊。”
他说着又抹了两把眼泪。
苏家那种态度，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顾，跟卖女求荣有什么区别，少臻小时候可能不懂。长大了怎么可能不恨苏家。
如果不是苏家，他或许不用过这种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用对自己的仇人忍气吞声。
对于他的父亲，他也是有怨的吧，抛下一切，什么也不管，整日只会沉湎在过去，这个父亲，有没有有什么区别。
我以前一直以为，司少臻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是好好呵护长大的。
现在才知道，他过的其实根本不比我好，相较而言，我的人生，过的实在太平坦了。
对他而言，最亲的母亲已经去世，在这个世上，他也是孤独一人吧。
他的母亲，也姓苏。
这跟他当初一开始就帮我，有没有关联呢？
这样想来，他冷淡的性子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五岁的孩子经历了那种事，任谁都会性格大变的。
“那少臻的父亲呢？就算司夫人把所有财产全留给少臻的弟弟，他怎么就会答应呢？苏家呢？他们就不觉得愧疚吗？他们就不管吗？”我有些痛心的看着管家，为司少臻鸣不平。
“老爷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司家的事全部掌握在司夫人手里，少爷跟苏家关系不亲近，反而是二少爷跟苏家走的近，相对而言，苏家肯定会选择那个对自己有利的外孙。”管家风淡云轻的说。
是，我怎么忘了，连亲生女儿的死都不管的人，怎么会帮少臻呢，恐怕是利字当头，只顾司家的财产了吧。
司少臻在英国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过的，这样的孤立无援。
我揪着心，不小心就哭了出来。
“难怪他从来都不提他家里的事，难怪他从来都不在我面前说起他的母亲。”我泣不成声的摇头说，声音嘶哑。
我想起昨天晚上，他皱着眉头，紧紧的搂着我，喊着爸爸媽媽的样子，身体蜷的像个婴儿，整个人没有一刻放松。
他最爱的女人，那个五岁就去世离他而去的女人，一直深深种在他记忆里，从来没有离开，又有多少次，他自己一个人艰难的时候想起那个女人，又甜又痛。
他一直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的男人，那个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男人，那个他只有在睡梦里才能坦然喊出来的人，对他来说，何尝不是折磨呢。
司少臻，又有多少次午夜梦回，你想起这两个人，才会失落的像个孩子。
“苏小姐，少爷对您是真心的爱护，我都看在眼里，我告诉您这些事不是希望您能宽慰他什么，我也老了，我只有一个心愿，只要少爷能快乐的活着，有人能对他好，我就满足了。”
管家走近桌前，看着我哀痛的说。
我瘫坐在椅子上，早已经泣不成声，只是看着他，坚定的点头。
“苏小姐！”管家大声的喊，然后突然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我还没从司少臻的悲伤里出来，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从椅子里起来，扶着他的肩膀。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呀。”我慌忙的把他往上提，但是怎样也提不上来。
“苏小姐，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对您说。”管家皱着眉头，紧咬牙关，一副坚决的样子。
“那你站起来说啊。”我提着他，怎么也提不动。
管家“啪”的一声拍开我的手，然后头垂了下来，唤了一句：“苏小姐。”
我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退了几步，惊疑的看着他，咬着唇，静静的看着他接下来恶化。
管家似乎是挣扎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躬身把头磕在地板上，声音带着忏悔，又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说：“苏小姐，其实当初在岛上囚禁您，还有后来秦霜下药，都是…我主张的。”
他说的几乎字字泣血，我听的整个人脑子炸了开，“轰”的一声就要往后倒。
“你说什么？”我放低了声音，颤抖的问。
“苏小姐，是我对不起您，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少爷做的，少爷对您一直很好，苏小姐，我没有别的愿望了，我只求您，好好留在少爷身边。”头磕在地上，声音嗡嗡的响。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心情，只知道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不是司少臻做的，那他为什么要承认，他为什么要…
我想起他从酒店把我掳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谁都不冷静，是了，似乎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就默认了，是他让人把我锁在小岛上。
还有流产的那次，在病房里，他安慰我的话，明明是心痛，他明明在乎那个孩子。
他还为我挡了一刀，我怎么会，怎么会去怀疑他，怎么就相信了他说的那些话。
司少臻不是不解释，是根本不愿意跟我解释吧，我对他，从始至终就没有信任和了解，我怎么忘了，我深爱的那个男人，怎么会做出那种卑劣的事情。
他从来就不会做出那些事，但是我还是误会了他。
我捂着嘴，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流下来，哭的无声无息。
“小姐，我看着少爷长大，他一直是冷淡的性子，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我是害怕您会离开他，害怕他又变回一个人，所以才想到把您禁锢起来，是我的错。”
他沧桑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布满我的脑子。
“那我的孩子呢？他还没长大，他是无辜的！”我站起身来，尖锐的喊起来，看着地上那个苍老的背影。
他说他全心全意都在为司少臻着想，所以，他才做出这些事。
可是这些难道就是理由吗？
“那个时候我知道顾子墨是顾氏的人，我以为您怀的是顾氏的孩子，顾氏跟司氏一直是死对头，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您跟少爷之间就真的完了啊。”管家撕心裂肺的哭着。
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凄惶无比。
我的孩子，死的何其无辜，那还是我第一个孩子。
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脖子，身子也是虚浮无力，我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苏小姐，我错了，是我错了，但是我真的不能冒险，您不知道，您不在的那段时间，少爷简直像一台工作机器，每天除了工作就没有其他。”
“那段时间，少爷不知道瘦了多少，精神一点一点消耗下去，不吃饭，常发呆，好像，回到了夫人去世的时候，他不明白，我这个过来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少爷对您，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是我自私不想少爷一个人生活，做下了这许多错事，苏小姐，您要怨就怨我吧，别怨少爷了。”
管家的声音一声声，越来越凄厉。
我闭上眼睛，心口痛的没有知觉。
“少臻知道吗？”我问道。
如今我最关心的，是司少臻知道他的孩子是被他的身边人害死的吗？
“少爷他…他知道。少爷念在旧情，不让我管理家族里的事，并没有别的惩罚。”管家挺起身子，脸上都是泪痕。
“苏小姐，如果您怨我的话就惩罚我吧，少爷心软，可是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啊。”管家哭着说的撕心裂肺。
我颤抖着身子，盯着跪着的人慢慢的说：“少臻经历过一次被最亲的人出卖，你还要旧事重演杀害他的孩子去伤他的心吗？你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啊！”
我一把把书架上的书抽了砸过去，也止不住心底的愤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