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和熹传奇 > 第八十七章 简单线索 畏罪终结全文阅读

其实来之前,邓绥已经细细问过巩台他们。

知道王采女晨起和姚嘉儿起了龃龉。可她并不以为姚嘉儿马上就会在贡桔里下毒,用这个方法来堵住王若莹的嘴。

略微思量之后,她温婉笑道:“这事情臣妾还没有把我,不过但凡是做过这样的事情,必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臣妾尽量去查,总是能查清楚的。”

刘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自己注意身子。”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难得一品夫人入宫,好好陪一陪母亲才要紧。但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刘肇似乎很不想让她感受到这样直接的关心。

“多谢陛下提点,臣妾会注意的。”邓绥看了看天色:“时候也不早了,陛下早点歇着。任何烦恼都不足以成为陛下的发闹,龙体要紧。”

本来也没有什么心情儿女情长,刘肇略略点头:“让无棱送你回去。”

“多谢陛下。”邓绥没有婉拒乃是因为,她真的有事情要问无棱。

无棱候在外头相送,恭谨道:“夜路难行,奴才这便为贵人带路。”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麻烦你。”邓绥边走边慢慢的说:“听闻王采女是带着有毒的贡桔来的章徳宫,且贡桔你也看见了。”

“的确如此。”无棱恭顺的低着头答话。

“那么,那贡桔和陛下章徳宫里的有什么不同吗?”邓绥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外观看上去,大小颜色什么的,有明显的差异没有。”

无棱仔细的想来一下,笃定道:“并没有什么差异,无论是外观还是大小,基本上都一样。入宫的贡桔都是精挑细选的,个个都差不多大。”

“嗯。”邓绥点头:“也就是说,你能确定那些句子的确是贡桔,而不是普通的桔子。”

“是。”无棱可以确定:“砂糖橘皮薄,颜色鲜亮,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宫里能动这些桔子的人想必不多。且这些桔子除了嘉德宫,还送去了哪里?”邓绥说话就上了辇车。

无棱顺手扶了她一把,才道:“贡桔一进宫,陛下便放奴才送去了皇后娘娘和贵人您宫中。除此之外,章徳宫也留下一些,其余的稍后会分发到各宫。只是因为陛下与朝臣商议政事,一直不得空交代此事,才搁置了。”

无棱也是聪慧,知道邓贵人必然担心这件事,又道:“时候奴才也叫人去了一趟永乐宫。因着皇后娘娘已经不在宫里,永乐宫的贡桔没有人动过,还是那么多。奴才也细细查验过,都是好好的桔子,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除了陛下身边的人,还有谁能接触到这些贡桔?”邓绥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清晰。因为范围就是那么窄,想要查清楚也并不难。

“除了奴才也就是刘司膳了。贡桔一般也是送到尚膳局由她负责分发。这一批入宫的砂糖橘着实不少,足足两大篮筐。但奴才问过王采女身边的丫头,说送到迎春殿的也不过就十来个左右。无棱以为,少了十来个桔子,基本上是很难察觉的。”

毕竟那两大篮筐有多少个,谁也不会一个一个的数。

“多谢。“邓绥冲他微微一笑:”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无棱看了一眼天色:“贵人睿智,自然很快就能查清楚。只是玉体要紧,还请好好安歇。前面就是嘉德宫了,奴才就不远送。”

“好。”邓绥目送他离开,便叫了巩台一声:“去传刘司膳来一趟咱们宫里。”

“诺。”巩台点头答应。

倒是妥冄有些不放心,拦道:“贵人,都这么晚了,不如您熬点歇着,明早再传。这事情已经出了,所有经手之人都不可能避开。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事情搁在心里,想来也睡不好。”邓绥幽然一笑:“不如今早问清楚,大家心里也就有数了。”

“诺。”妥冄这才冲巩台点了头:“那你就快去快回。”

“诺。”巩台迅速的退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绥儿,你回来了。”阴宁霜等在前庭的院子里头,看着女儿回来,心才稍微放下。

“娘,您怎么这么晚还没歇着?”邓绥连忙下了辇车,走上前去握住娘的手:“外头风凉,也不说披件衣裳。着凉了怎么好?”

“你放心,娘有数。”阴宁霜笑道:“方才才用了一盏热茶,这时候根本不觉得冷。那一位王采女,正在殿里等着你呢。”

“王采女来了。”邓绥心想,她倒是迅速。这边事情还没开始查问,那边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妥冄,你送娘回房歇着。”

“诺。”妥冄温然一笑:“夫人,奴婢陪您回房。”

“也好吧,只是绥儿你也要当心身子,别太晚睡。”

“知道了娘。”邓绥心里暖暖的,心想身边有娘这么关心着,宫里的日子也就不再冰冰冷冷的了。

听见外头的动静,王若莹就从殿里缓缓走出来。“贵人长乐未央,臣妾这时候来拜会,实在叨扰。”

“无妨。”邓绥见她精神不错,也就放心了。“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左右也是睡不着。不过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自从搬出了永乐宫,也没去看过你。”

“贵人说这话就见外了。”王若莹笑容恬淡:“之前贵人遭遇险境,臣妾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就连想要探望也不得见,实在是心中有愧。本来该早点过来向贵人请安的,哪知道是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才过来,还望贵人恕罪。”

“好了好了。”邓绥笑着握住她的手:“都是同一宫檐下的姐妹,哪里有这么生分客套的话。赶紧进来告诉我,到底那贡桔是怎么一回事。”

王若莹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一转就冷清起来。她将贡桔送进迎春殿的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了一边,心里很是不安。“原本臣妾只是想对那孙宫人好些,哪知道却还得她白白送命了。也是臣妾自己命大,没有着急吃那贡桔,否则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和贵人说话了。”

邓绥拿着绢子,拭了拭头上的冷汗。“宫里的事情瞬息万变,防不胜防。这是咱们入宫前就能听到的话。可当真是入了宫,遭遇这些事,才觉得生死一线间的那种可怖,根本就不是几句话能形容的。方才我去了章徳宫,陛下心绪甚是不好。道,险些就失去你……想来陛下也是被这件事情惊着了。”

王若莹听她这么说,心里不禁荡漾起甜蜜:“陛下待我当真是情深义重。”

“那是自然,你与陛下经历了那么多风霜才能走到如今。陛下待你自然是情深义重的。”邓绥完全没有妒忌的意思,她替王若莹高兴。不管怎么样,自己苦苦守候的男子待自己也是这般的用心。岂不是一段佳话吗!

邓贵人清澈的眼神,甜美的语调,都叫人觉得舒心。王若莹并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妒忌、不满,心情也舒畅不少。“只是此番,还是要麻烦贵人您了。”

“其实后宫的妃嫔,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起争执,又或者因为妒忌而有了敌意念头。只是要讲对方置于死地的情况,并不甚多。你可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非要你的命不可?”邓绥凝眸看着她,只是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些有用的内容。

王若莹稍微一想,便道:“这宫里看我不顺眼的比比皆是。可真的有那么深的仇恨,倒也谈不上。早起我与姚嘉儿起了争执,可我没占到便宜,她也没吃多大的亏,不过是两句话的事情,也不见得一回宫她就马上想办法下毒来了断我。”

邓绥也是点头:“这时候下手,对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旁人都见到你们起了龃龉,你若真的出事,谁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她呢!她即便不聪明,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铤而走险。”

“是啊。”王若莹幽幽的叹了口气:“臣妾也叫人去查了,那贡桔上的毒,是最普通不过的鸩毒。虽然是剧毒,可到处都能弄到,没有什么金贵之处。”

邓绥点了头,正巧这时候,刘司膳也到了。

不等邓绥开口问她,她就一脸懊恼的跪了下去:“贵人恕罪,这次的事情,都是奴婢疏于防范之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邓绥见她一脸的愁容,不免奇怪。

“贡桔……丢了半篮子。”刘司膳也是才发现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王若莹瞪圆了眼睛。“贡桔不是早起才送到宫里的吗?怎么会丢了半篮子你到现在才来禀告?”

“奴婢该死。”刘司膳一脸的愧疚:“贡桔送到奴婢那里,就叫人搁在靠南边的厢房里了。陛下只恩准送去皇后、与贵人这里,再有就是章徳宫也送了一些过去。随后,奴婢就不敢妄动这些贡品。也是方才刚刚发现少了半篮子。原本篮筐就不小,这半篮子不见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送去我宫里的不过也才十来个。少了这么多是为什么?”王若莹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你们也是糊涂,贡桔丢了,到现在才发现,且还不知道一共丢了多少。这话在这里说说都已经叫人听不下去。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贵人恕罪。”刘司膳一脸的委屈。她也没料到有人会在贡桔上做文章,这么多年了,送进宫的贡品历来都是这么存放的。从来就没有出过事。

“得了。”邓绥见她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跪下告罪,甚是可怜。也因为之前准备宫中大宴的时候,与刘司膳多少有些交情,不想为难她。“这样,你先回去,查一查底下的人有没有谁知道些什么痕迹。毕竟能经手贡桔的人不多。稍后查明白了你便过来回禀。”

没想到邓贵人竟然这样宽容,连慎刑司都不必去。刘司膳喜出望外,连连拜服:“多谢贵人恩典,奴婢一定好好查清楚这件事。”

王若莹不免奇怪,只待刘司膳离开才问出口:“贵人怎么待她这样和善。贡桔是她保管,出了事情非但没有查清楚原因,且竟然还丢了那么多贡桔。这不是她的疏漏才怪。”

“她显然也是被这件事牵连了。不然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由着旁人在贡桔上做文章。何况这时候惩罚她又有什么用。你我都不熟悉尚膳局的运作,想要在短时间内摸清楚来龙去脉,根本不可能。她却不一样,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必然会全力以赴。”

“也是这么个道理。”王若莹不免在心中佩服这为邓贵人。她足够的冷静,也沉得住气,这件事情交到她手里,自然能清晰。“那就多谢贵人费心了。只是时候不早了,臣妾就不打扰您与一品夫人的清净。”

“好,你自己慢点。”邓绥有些疲倦,就不预备多留了。

“贵人想什么呢?”妥冄端着温水进来,都立在一旁好一会了。邓贵人都没有觉察。

“也没什么。”邓绥收回了心神,温和的说:“替我卸妆吧。”

“诺。”妥冄十指翻飞的替她摘除了头上的饰物,松开了发髻。绞了帕子给她净面。“贵人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奴婢能帮上忙呢。”

“也不是什么心事。我只是在想,既然都已经下毒了,为什么还要拿走那么多贡桔叫人发现?且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拿走那么多贡桔,又能藏在哪里,有什么用处?”邓绥揉了揉脑仁:“说白了,我也就是个劳碌命。原本是不必理会这件事情的,偏要自告奋勇的去面见陛下。”

“贵人您是古道热肠。”妥冄笑了笑,却也没想明白这件事。“不管那人为什么偷走贡桔,和下毒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只要他做过,就一定能查到痕迹。贵人不必为这件事情担忧,不如早点睡吧。养足了精神明日才能继续追查。”

“嗯。”邓绥稍微收了收心:“也只好如此了。赶紧熄灯吧,若是让娘看见这房里还有灯光,又要担忧了。”

“诺。”妥冄不禁在心里羡慕邓绥。身边有亲人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她都快要记不住娘的样子了,更别说能像个孩子一样,温软的躺在娘的膝头上惬意入睡。

邓绥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翌日,天刚蒙蒙亮,邓绥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是谁?进来说话!”邓绥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凝眸看着门的方向。

妥冄急匆匆的推门进来:“放才有奴才来报,说刘司膳留下一封认罪书,在尚膳局畏罪上吊了。”

“什么?”邓绥简直莫名其妙:“昨晚上说的好好的,她去将这件事情查清楚。怎么会畏罪……”

“贵人,这是刘司膳的认罪书。”妥冄赶紧将递上了竹简。

邓绥拧着眉头细细一看,便觉出了逼迫的痕迹。“这上面只是说她渎职,不慎遗失了贡桔却没发现,还连累孙宫人枉死,又险些毒毙王采女。可并没有说清楚是她下毒害人。这渎职也渎的太过轻率了吧?”

“贵人,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禀告陛下,咱们要不要去一趟章徳宫?”妥冄心里不宁,好好的刘司膳就这么死了,肯定是有人为了堵住她的嘴。“皇后不在宫里,却也能生出这样的乱子,贵人可是得多花些心思来查明这件事。”

邓绥点了下头:“你说的是。赶紧替我梳妆,咱们这就去一趟章徳宫。”

“诺。”妥冄召唤了美淑和思柔进来,一同服侍邓贵人梳洗。

几个丫头手脚麻利,不一会的功夫,就打扮利索。

邓绥上了辇车,赶到章徳宫的时候,刘肇才起身。

“陛下,让臣妾伺候您更衣吧。”邓绥的意思是,有些话外人不便听。

“也好。”刘肇使了个眼色,无棱就领着人退了出去。

秀吉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还是没忍住回头瞟了一眼。妹妹就这么惨死了,可邓贵人还不是好好的。她竟就不觉得,她的双手染满了别人的血吗?

“赶紧关好门。”无棱催促了一句。

秀吉这才回过神来:“诺。”

她不甘心的推出门外,轻轻的从外面将门关好,心里的恨却在一点一点的滋长。邓贵人啊邓贵人,早晚叫你还我妹妹的命来。

“陛下,臣妾觉得刘司膳的死因大有可以。原本臣妾也没打算追究她的责任,只是希望她能协助臣妾查清楚尚膳局经受过贡桔的奴才有哪些。仅仅是这么小的一个吩咐,何来的畏罪自尽。虽然那竹简上的自己的确是刘司膳的,可臣妾以为这件事情背后一定还有人操控。”邓绥心里憋气,话说的干脆利落,就跟玉珠落在盘子里一样,噼里啪啦的。

刘肇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了。

“陛下……”邓绥纳闷的看着他,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说这样的事情他还能笑出来。

“人都已经死了,你再这样生气有用吗?”刘肇捏了捏她的脸:“平日里见你总是温婉柔顺的样子。不想也有这气不过的时候。”

“陛下,臣妾也不过就是个寻常人而已。”邓绥有点不高兴:“都这个时候了,难为陛下您还能拿臣妾玩笑。”

“你笑起来好看啊。”刘肇似是轻浮的冲她勾唇:“朕喜欢看你笑时的样子。”

邓绥板着脸道:“要臣妾笑也不是没有法子,陛下允准臣妾搜宫便是。搜了宫,臣妾就在这里陪陛下多笑些时候,怎样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