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肇的身子很弱,一直都有一头栽下去就醒不过来的感觉。
这个时候,他悬心的不是那些人会不会攻进来,反而是邓绥身在何处。
心里笃定她不是心甘情愿跟着清河王出宫的。一定是皇后设计陷害。可如果这样的设计成了真,她真的和刘庆在一起,那么之后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陛下。"无棱推门进来,看见皇帝怔怔的站着,面无表情,心里正奇怪。才发觉皇后满身是血的跌坐在地上,显然受伤不轻。"看来陛下已经有决断了。"
"拼的又不是他的命,他有什么可担心的?"游鸣的语气显然是充满轻蔑的。"你们的皇帝,不就是喜欢来这套吗?"
"你是谁?"无棱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你说呢?"游鸣与他对视了一眼:"这宫里戍卫成千上万,你自然是见过我的。只不过贵人多忘事罢了。"
他这么一提醒,无棱马上就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也是这宫里的戍卫。可你怎么在这儿?"
"他可不得了。"姚嘉儿鄙夷至极,语气里充满了讥讽:"他是皇后的姘头。无棱,别和他废话,赶紧先把他擒住再说。"
这话惊得无棱差点没站稳。说皇后娘娘任何劣迹他都信,可长久以来,他以为皇后对皇帝用情至深,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陛下..."
"不用你们动手。"游鸣平静的望了一眼这内侍里所有的人。"我是来带她走的。既然这后宫之中没有一个能让她安身立命的位置,那不如就成全我好了。至于宫外的争斗,亦或者是你们这些人的贪婪、野心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想搅合进来,也请你们不要为难我。"
他是这么说,但也做好了一场交战的准备。
而这个时候,冷秋拖着受伤的身子也赶了回来:"无棱,你个卑鄙小人,你暗算我算什么本事..."
一进来,她瞬间就懵了:"皇后娘娘,怎么会这样?您怎么会受伤了?"
抬起头,冷秋环顾了众人的表情,哪怕是陛下,脸上都没有一丝担忧,她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趁着去扶皇后的功夫,她凑近皇后的耳畔,道:"奴婢已经接到了外头送来的消息,是清河王闯宫。"
阴凌月冷笑了一声:"好哇,他总算是来了。也不枉费本宫为他筹谋了这么多日子。"
"是呢。"冷秋含恨扶起了皇后,才发觉皇后根本就站住不。"娘娘,您怎么会..."
"好卑鄙啊!"游鸣目光冷厉的划过皇帝的脸庞:"你竟然在这个地方下手。"
他说的这个地方,不是指章德宫的内室,而是皇后腰后受伤的地方。"你真的就这么怨恨她吗?"
阴凌月觉出不对劲,双腿好像根本就使不上力气。方才痛的难以忍受的伤处,现在也疼的麻木了。只是腰后一片冰凉,想必是血水打湿了衣裳。"陛下,现下宫外一片混乱,想来你也不希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对吗?那就让清河王交出邓贵人吧!左右她是后宫的人,做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情,也总得给后宫一个交代。"
"皇后怎么有脸说邓贵人?"王若莹只觉好笑:"邓贵人的事情,保不齐是您安排的。可您的事,却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你闭嘴。"阴凌月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人是疯子,疯子的话岂能当真。他不过是记恨本宫囚禁了他,又拿他父亲的性命加以要挟,才会这样诋毁本宫。而你们所知道的那些事,根本就是讹传,是谣言,无稽之谈,亏得你们都是陛下身边的人,竟也这样糊涂,轻信歹人信口雌黄来污蔑本宫。"
游鸣看皇后这样逞强,也就不愿意再说这件事,只是问了一句:"那就请皇后娘娘明白告诉,我爹现在何处?"
"你那个不成器的爹,指定是去了乐成殿。"冷秋气得咬牙切齿:"父亲是这样不着四六,儿子还是一样的泼皮。而你的轻佻无耻,全都是承袭了你那个不要脸的娘的真传。你再敢要污蔑皇后一句,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此生最痛,便是有这样的出身。这番话激的游鸣面如霜色。手指的关节也被他捏的泛白。"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够了。"阴凌月阴狠的瞪着他:"要么你就当着陛下的面杀了我,要么你就自行了断,本宫的名誉都被你这个无耻之徒玷污,你有什么脸面活着。"
阴凌月是想赌一局,这个不要脸的游鸣,会不会为了对她的仅有一点情分而付出性命。毕竟,这个人不死,她就永远不可能抬得起头做人。更别说还能保全自己皇后的尊荣了。
"千万别做傻事。"这声音很是耳熟,游鸣有些迟疑的瞟了一眼门外。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离开皇宫好几日,那个让人魂牵梦萦的邓绥。
"绥儿。"刘肇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一样,顿时就暖了起来。"绥儿,你终于回来了,朕不是不想去找你,只是现下宫里正乱。总想着你若是不回来,可能就不用面对这些事。"
他快步走过去。而邓绥也迈进了门。
两个人就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刘肇一把握住了邓绥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你瘦了,这几日一定吃了很多苦。"
邓绥看着面容憔悴的皇帝,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臣妾吃多少苦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一回,切实拿住了皇后的罪证。"
她心里无比的怨恨,怨恨自己从前那么懦弱,怨恨自己没有早些对皇后下手。更怨恨自己明知道那是皇后的圈套,还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成全了那个一门心思要害自己的人。
所以这一回,她决定不再退缩了。
"阴凌月,你真是居心歹毒啊。亏得你还叫我一声姨母。"邓绥甩开了皇帝是手,直直的走到她面前。"打从两个月前,你就开始计划今天的事情了。你利用玄月在我身边窃取我的消息,偷偷的做各种事情让陛下讨厌我,使我和陛下生出误会嫌隙。待陛下因为我的事情伤心的时候,你趁机下毒,使所有人误以为是我气病了陛下,而陛下也是因为我才会心结难舒,一病不起。与此同时,你逼迫廖卓碧谋逆,你暗示她只有这一条路,才能保全她的命,才能助她逃离永巷,再度成为这宫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是这只不过是你的一步棋罢了,你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她拼死的最后一击。有了这个由头,阴家的人才能顺利的闯进皇城,还不被陛下手里的兵士拦阻。因为你们打着剿灭叛逆的名号,哪怕是天子近侍也只有助你们成事。随后,你将魔爪伸向了宫中的妃嫔。"
邓绥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数落着皇后的种种罪行,却不知道即便她是被皇后所害,还有没有能洗刷冤屈的时候。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再不可能改变。哪怕是皇后死了。
"你让廖卓碧怀着恨意拘禁了那些妃嫔,妥冉甚至无棱。却来诓骗臣妾说您要借着这么好的机会,一把火烧掉这些让你讨厌的人。于是臣妾才会离开章德宫,在陛下病重的时候离开陛下身边。而你,就可以伺机让陛下恢复生息。我推测这件事,乃是违背了阴家意愿的事情,他们希望你扶持新帝登基,壮大阴家的势力,而你却不愿意对陛下下重手,你心底到底是在意陛下的。也因为如此,阴家的人才会个个震怒。加上你没有杀死玄月,她顺利的逃出宫去,也泄露了你的妇人之仁以及自私。阴家的人才会如同炮仗一般,一点就着。"
说到这里,邓绥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后啊皇后,你真的不是一般的狠毒。为了能坐稳你的位置,就是母家、族人,也你一个不会放过。你连清河王会掉头回宫都在意料之中,当真是让臣妾钦佩。"
阴凌月冷笑了一声,锐利的目光沉稳的落在她的脸上:"你怎么不详细的说说,本宫是怎么陷害你的。又为何不告诉陛下,清河王为何去而复返,非要杀进皇宫不可?这些话,是你难以宣之于口呢,还是你终究不敢说?本宫偏不信,本宫怕的事情,你会不怕。而你已经做了本宫不敢做的事,怕也是无用的。"
"我没有什么不敢说的。"邓绥走进来的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大不了就是拉着皇后陪葬,拼了她这条命,能让皇后闭嘴,也值得了。"那是您在臣妾身上用了药。让臣妾迷失了心智,才会和清河王有了欢愉。药性过了之后,你料定臣妾一定会恼清河王,不管不顾的跑回来,引得清河王怨恨心起,杀机也就到了。"
说到这里,邓绥的眼底聚满了薄薄的雾气,她不敢看皇帝,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但这事情既然已经注定了,她没有什么可以逃避的,更没有退路。
"你倒是坦白。"阴凌月饶是一笑,言辞充满了鄙夷:"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莫说是走进这章德宫了,就是汉宫的宫门都不能踏进来。你现在凭什么身份教训本宫,又凭什么在这里数落那些根本就是你揣测而没有实据的事情。邓氏,你要知道,陛下身边绝对容不下你这样的女人。本宫劝你还是尽早离开吧!清河王仁厚,说不定还能赏你个姬妾当一当。倒也不辜负你们之间这么多年藕断丝连的旧情。"
"住口。"刘肇冷吼了一声,猛然走过去掐住阴凌月的脖子:"你这个毒妇,朕真是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你!"
阴凌月难受不行,死命的去掰开皇帝的手:"臣妾也后悔...若是...当初早下狠心...听从母家计策,那现在已经...坐稳了太后的位置。陛下你岂...有真心待臣妾。你那么冷漠无情...就别怪臣妾报复。"
她艰难的说完这段话,只觉得自己快要咽气了。皇帝的力气,足以拧断她的脖子。
冷秋和游鸣却在这时候同时出手,打开了皇帝的手,救下了皇后。
"够了。你别在这里耍什么威风,你以为谁要看吗?"游鸣咬牙切齿的说:"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闭嘴。"阴凌月气都还没有喘匀,扬手给了游鸣一记耳光。"是本宫用苏文的命要挟你听话,现在你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即刻就滚。别在出现在本宫面前。"
游鸣无端的挨了这一巴掌,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何尝不是不领情。自己这份付出在她眼里,根本就毫无价值。"好,既然皇后这么说了,在下告辞。"
"站住。"无棱哪里会放过他。
"让他走。"邓绥拧着眉头:"要对付的人和事太多,无谓和他周旋。"
话说完,邓绥走到皇后的面前,面不改色的瞪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是臣妾的揣测之言。每一件事,臣妾都找到了相应的证人。不光如此,皇后您这些年安插在后宫的暗示,臣妾也一个一个的揪了出来。现在人就在章德宫内,皇后大可以一个一个的见过,再来反驳臣妾的话不迟。"
"哼,胡言乱语。你怎么可能..."阴凌月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走进来。她身后跟着的,正如邓绥所言,都是她这些年安插在后宫各处的暗示。"莫璃,你竟然没有死?"
"是奴婢救了莫璃。"同样也是曾经很熟悉的声音。那丫头走上来行了个礼,就勾起了唇角:"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秀春?这怎么可能?"阴凌月惊得身子发抖:"你不是早就被..."
话没说完,皇后马上就反应过来:"当日是陛下做戏,根本就没有杀了你!"
秀春朝皇帝行了个礼:"皇后所言不错,的确是陛下网开一面,饶了奴婢一死。非但如此,陛下还将宫里许多身份可疑之人的消息送出来,着奴婢细细查过,所有可疑之人都有几个十分雷同的地方。第一就是无亲无故,第二就是晋升很快,可能才当上戍卫几个月,就立了功,成了陛下身边的近侍,又或者讨好了哪一宫的主子。第三,那就是他们虽然没有亲人,却过得十分富庶,不光是在宫外添了宅子,还都有人大为大礼。想来,是皇后娘娘您不放心这些人,才会给他们买妻子买姬妾,生下孩子便成了你最有利的武器。谁若是在宫里不听话,那么他们的孩子妻子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说到这里,秀春很是难过:"只可惜奴婢的姐姐没能领会陛下这番厚恩。还犯了糊涂,竟然对邓贵人恨之入骨,险些中了皇后的圈套而谋害了贵人。现下姐姐已经死了,奴婢的心里反而是安宁了。多做多错,她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可这里面,有多少皇后的心思,奴婢不用细想也能明白。"
深吸了一口气,秀春收拾了脸色:"陛下,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详细审问过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如实的交代了皇后昔年吩咐的所有事情。作为交换条件,奴婢答应会保全他们的家人,也请陛下不要追究他们过去犯过的错误,毕竟是受制于皇后。"
"自然。朕绝不追究。"刘肇沉眸,语气温和:"不管你们昔年为皇后做了什么事情,朕都只当你们是安吩咐办事,绝不追究。不但如此,待朕剿灭阴氏,你们愿意留在朝中效力,自然会高官厚禄,若不愿意,自管带着妻子儿女离开皇城,朕会赐你们一笔银子,作为你们谋生之用。"
进来的人个个面带喜色,齐齐跪地:"谢主隆恩。"
"好一个邀买人心。"阴凌月已经气得只会笑了:"你们一个个也曾受阴家的恩惠,这是要与本宫为敌吗?"
"皇后娘娘也终于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邓绥只觉得舒畅。"这一切,都怨不得旁人,是你咎由自取。"
也是这时候,暗示们都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方绢子。绢子上详细的记载着皇后的每一个吩咐。邓绥就近拿了两个人手里的绢子,一目十行的看过,方道:"皇后也总算小心,吩咐每个人做的事情,旁人都不知情。也亏得是莫璃心细,一直谨慎的记录下这些事。又是机缘巧合的被臣妾所救,才能让这些秘密有被揭穿的一天。现在,皇后娘娘不会再对臣妾说什么没有证据的话了吧?这些若还不是证据,那什么才是?皇后娘娘您真是让臣妾钦佩,您的恨毒,古今罕见啊!"
"你..."阴凌月咬牙切齿,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邓绥,你这样待我就不怕遭报应吗?"
"这话说的。"邓绥只觉得可笑:"您这样待别人都不怕报应,臣妾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就要遭报应吗?皇后还是祈祷这世上没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为好。否则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下辈子投胎怕是也只能当当猪狗。"
"错了。"姚嘉儿鄙夷的冷哼一声:"皇后这种人,根本就猪狗不如。邓贵人您这么说,不是抬举她了。"
"呵呵..."阴凌月低下头,只觉得好笑。"本宫当真是尝到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为了陛下,本宫开罪了母家,连累那么多族人性命不保了。没想到走到今天这一步,却是被身边的人出卖。本宫同父异母的亲妹如此,本宫多年的陪嫁婢子如此,本宫的姨母也是如此。"
"是么?"邓绥嫌恶的白她一眼:"还记得入宫之初,皇后初见臣妾,便行了礼,唤了一声姨母。也是那声姨母,时刻提醒着臣妾,如今尊卑有别,有皇后在的地方,臣妾宁可低着头缩着肩,也要待您礼敬有加,绝不会和你耍心机。以为隐忍就是生存之道,可恰恰相反,皇后你及时会对别人有这样的好心?你的自私贪婪,你的冷酷无情,你的狠戾刻毒,绝对容不下您身边有比您更出色的人来侍奉陛下。若此,就是你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地,再无生还的可能。"
"我杀了你!"阴凌月气得恨不得扑上去了结了邓绥。"我绝不会让你风光,绝不会!"
"皇后娘娘,不要啊!"冷秋表面上是想要拉住皇后,实则手里攥着匕首,趁着去扶皇后的一瞬间,将刀锋狠狠冲着邓绥刺过去。
无棱想要阻止的时候,却被冷秋推来了皇后,挡住自己。再度伸手俨然来不及。
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邓绥的心口,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躲不过去了。索性纹丝不动的闭上了眼睛。反正已经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那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差别。也许就这么死在他眼前,还能让他记住她久一些。不至于那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
"啊..."姚嘉儿吓得捂住了眼睛。
王若莹却惊呼了一声:"陛下不要!"
等邓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皇帝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陛下,不,陛下..."
刘肇的目光,绚烂的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暖熏熏的让人舒坦。
然而怎么一瞬间,他就好似站不稳了一样,整个人压着邓绥倒在地上。却在倒地的一瞬间,护住了她的脑后。"别怕,朕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的。"
"陛下..."邓绥瞬间就哭了:"不要,你怎么能这么傻。"
无棱恨得红了眼睛,拔出身上的佩刀手起刀落,一下斩掉了冷秋的脑袋。
惊得姚嘉儿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您不能丢下臣妾不管。"王若莹也害怕的不行。"陛下..."
"无棱呢?"邓绥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拼命往下掉:"你赶紧去找苏文,去找苏文来,无论怎么样都要先救回陛下。"
阴凌月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却要拼死护住这个邓贵人。"你这是何苦啊?你怎么可以为了她去死?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个不干净的人吗?陛下,你真的就这么爱她吗?"
"是。"刘肇支撑着身子起来,对上阴凌月的眸子:"真正的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是为了喜欢的人拼死相护,而不是利用他达成自己的心愿。你永远都不会懂,你在朕的眼里有多么卑鄙。朕不想再看见你。朕会立邓绥为后,至于你..."
刘肇恶狠狠的吩咐无棱:"即刻将这个歹毒妇人挪去桐宫,就让她烂死在那里!"
"不要,陛下,不可以,只有我才是你的皇后,你不能这么做。"阴凌月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您答应过臣妾不会废后的。您答应过臣妾..."
"滚!"刘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皇后吼出了这个字。"你给朕滚,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无棱随即钳住皇后,召唤人来将她强行架了出去。
这时候,苏文也赶了过来。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了了结。而刘庆也带着人闯进了章德宫。
"邓绥你这个没有长心的..."他正要朝邓绥发火,就看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皇帝。"出什么事了?怎么这里..."
"苏太医,你照实说,朕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不会的陛下。"邓绥哽咽的不行:"苏算子是全天下最好的太医,绝对不会让您有事的。"
"只怕..."苏文有些不敢说。
"无妨。"刘肇沉眸,强撑了一口气,道:"朕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有话你就说吧。"
"陛下身上的毒还没有解除,后心的伤虽然不足以致命,却加速毒素侵入五脏,只怕是药石无效了。"
"不可能。"邓绥说什么都不相信:"苏算子,你是不是气我没有答应你的要求,我早该让你带梁太妃走的。我现在答应你,我现在就答应你。你没听见陛下说会册封我为皇后,后宫的事情我说得算。只要你能治好陛下,我求求你..."
"怕是不能。"苏文如实的说:"毕竟..."
"那么朕还有多久?"刘肇打断了苏文的话,直接了当的问。
邓绥捂住口鼻,难过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怎么会这样?她情愿死的人是自己。
刘庆一动不动的立在这里,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
"多则一年半载,少则数月。"苏文如实道:"亏得是陛下所中之毒,乃是慢性的毒药。还有一些时日..."
说话,他手上麻利的为皇帝拔出了后心的匕首。一颗药丸下去,马上就止住了流血。苏文道:"如若陛下需要,微臣可以继续留在宫里为陛下疗伤。"
"无妨。"刘肇轻轻摇头:"生死各有天命,你既然要带太妃走,就趁早。朕如今病成这个样子,自然也没有力气去追究..."
苏文眼前一亮,连忙道谢:"多谢陛下隆恩。"
"你们都出去。"刘肇一挥手:"朕有话单独和绥儿、清河王说。"
"陛下,不要说了。"邓绥已经决定了一件事:"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不要。"刘庆知道她的性子,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别胡来,我不许你有事。"
他刚伸手去抓邓绥的手,就被对方狠狠给了一记耳光。
"我是中毒了,我是神志不清,可是你呢?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清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邓绥边说边哭,委屈的不行。"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要这样不清不白的做人。你要我怎么面对我的夫君,你要我怎么随着他干干净净的离开。刘庆,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既然入宫,那么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背的,为什么你一样要这么做?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绥儿。"刘庆也心疼的不行:"难道我怎么对你,你不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我不要知道。"邓绥几乎咆哮:"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你明知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刘庆我恨你,恨死你了。你让我愧对我的夫君,你毁了我这一生..."
"绥儿。"刘肇喘着粗气,握住了她的手:"朕若不在了,就让刘庆照顾你。他会和朕一样待你好..."
"胡说。"邓绥更伤心了。"我在你们眼里,难道就是一件衣裳,一件不值钱的东西吗?你不要了,就丢给她,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若陛下您不在了,臣妾愿意生死相随。哪怕不能葬入妃陵,也绝不苟活。"
"不可以。"刘肇有些生气:"即便朕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你是个好女子,不该被辜负..."
"我不听,我不听。"邓绥捂住耳朵,哭的声嘶力竭:"你不该救我,你可知这样比让我死还要痛!"
"够了。"刘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愿意成全你们,说出真相。"
他仰着头,忽然觉得这就是他和邓绥最远的距离。那个人就站在眼前,却永远不会属于你。"那一晚,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是玄月给了我解毒的药,说我若是下不了手去勉强你,这药能救你一命。"
刘庆闭上眼睛:"后来我让婢子替你更衣,仅此而已。想来也是心有不甘,才会伪装成那一晚都睡在你身侧。绥儿,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正是因为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愿意你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无情。哪怕你以为我们之间...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宫。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陛下可以为你不惜性命,你何尝不是。既然如此,我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外面..."
刘庆转过脸,抹了一把眼泪,不让人看见他有多难过。"外面还有那么多阴氏的叛逆,我这就去剿灭他们,抵偿我对陛下与邓贵人犯下的错。"
"谢谢你。"邓绥发自内心的说出这三个字。
"不必。"刘庆皱着眉快步离开。
"绥儿。"刘肇这时候,才将她抱在怀里。"都是朕不好。看见那避子药就怀疑你。朕答应你,再也不疑心你了好不好?"
"陛下..."邓绥伏在她怀里,哭了许久。
半个月后。桐宫。
沉重的宫门被推开,伴随着刺耳的响声。
阴凌月探出了头,看着走进来的人,顿时就怔住了。
邓绥一身明亮的凤袍,上用金线绣着振翅的凤凰。金丝银线勾勒的灵动,在这样和煦明媚的阳光下,熠熠发光。
尤其是那套赤金镶嵌着鸽子血的饰物,将婉若天仙的她,衬托的华贵大方,威严高雅。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桐宫侍奉的婢子们早已经跪了一地,个个一脸喜色的迎了新后进来。
"皇后?什么皇后?本宫才是皇后,你们这些狗奴才,一个个是没长眼睛吗?"阴凌月从窗棂伸出一只手来:"你们等着,本宫非要打死你不可。看看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敢不敬本宫。"
"皇后娘娘的火气还是这么旺。"邓绥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才走进去,她就皱紧了眉头。
这间厢房原本就残破不堪,加之里面满地狼藉,还散发着浓郁的臭气,着实让她恶心。
"想来咱们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吧!"邓绥拧着眉头,嫌恶的说:"你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你会活的连个死人都不如。往日的风光再也不见就算了,竟还将自己逼到这样的绝路,当真是可怜。"
"你想来看本宫的笑话是么,那你就看个够!"阴凌月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有本事你杀了本宫,你杀了本宫。"
"你不过就是个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卑贱妇人罢了。"邓绥看着她,耻笑道:"杀了你,岂不是脏了本宫的手。"
"你..."
"今日前来,只为了叫你看看。"邓绥展开了双臂:"这身凤袍如何?是不是穿在本宫身上,比穿在你身上更合适?"
"你这毒妇,是你蛊惑陛下,是你夺走了本宫的一切。"阴凌月不知道该怎么骂,才能选写出心中的恨意。"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不过就是陛下用来钳制我的一枚棋子罢了。他不过就是看中你的聪慧,他的命不长了,就想着让你继续匡扶他的子嗣,成就这江山,也好给自己将来博一个美名罢了。你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我才是,我才是陛下明媒正娶的皇后,我才是他的正妻。就凭你也配穿着一声凤袍?"
邓绥笑容恬淡,丝毫不在意皇后嘴里的言辞。
"是妻子,还是棋子,皇后不是已经看见臣妾的本事了么?"
这话说完,她便转身要走。
"你站住,你别走,你这个贱人..."阴凌月嘭的一下从椅子上跌下来,双手支撑着身子吃力的往前爬。"你这个贱人,你别走,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游鸣来见过本宫了,求本宫对你网开一面。"邓绥从容道:"但是念在你一向心头高,本宫没允许他来见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走路都不能了,想必也没有尊严在他面前好好的火者。倒不如留在这里清静。至于后宫,冯贵人、姚贵人还有王贵人自然会替本宫打点。本宫也不准备追究从前的事情了,所以一片和睦。"
"你这个贱妇,最会的就是邀买人心。"阴凌月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她恨着邓绥,恨到骨子里去了,却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杀了她!"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扫把星,你个克夫的贱人,皇帝喜欢上你,那就是交出自己的命去哈哈哈哈..."
"陛下的日子是不多了。"说到这里,邓绥有些难过。但仅仅是一瞬间的悲伤,她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陛下余生的日子,无论长短,都是本宫留在他身侧相伴。而你,永远都是为陛下所唾弃之人。另外,本宫不得不告诉你,阴氏一族陛下没有灭你们的九族。参与此次谋逆的男子一并斩杀一个不留,妇人女孩童皆被分送各处为奴,终身不得踏进皇城一步。至于那些成年了,而又没有谋逆的男丁,则都被送到了更远地方,日日辛勤劳作,劳作到死,为那些死去的人恕罪。那样的日子,就和你现在一样,完全没有盼头。"
掸了掸凤袍上的尘,邓绥幽幽一笑:"陛下还等着本宫呢,就不多留了。皇后娘娘慢慢在这里熬吧。想来你我之间的仇怨,也唯有至死方休。"
"邓绥,你个贱人,邓绥...你绝不会有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邓绥走出了桐宫,才发现皇帝的御辇就停在宫门外。
"陛下怎么来了?"她快步走过去,就着无棱的手上了御辇。"不是说好了,让您在宫里等着臣妾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刘肇握住了她的指尖:"只是这么一会不见你,都让朕心神难安。与其在宫里候着,倒不如亲自过来。你也是的,原不必来这里。"?"臣妾只是想来看看皇后娘娘。"邓绥惋惜的叹了口气:"她也是咎由自取。"
"不要为了这些事分心,不如好好的和朕说说话。"刘肇握着邓绥的手:"也是时候,给朕添个孩子了。若朕不在了,起码他可以替朕陪着你。"
"陛下别胡说。"邓绥很怕听见这样的话。"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臣妾宁可相信有奇迹。"
"嗯。"刘肇也不想多说,让她难过,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好了,咱们回宫吧。"
"起驾——"内侍监嗓音清脆,在这样静寂的桐宫外面,显得那么嘹亮。
邓绥依偎在刘肇的怀里,恋恋不舍闭上眼睛,若这一刻能长久该有多好。
她从来就只是想要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和夫君和孩子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