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吟自小流浪,直到入了九玄之后才渐渐生出一种归属感来,将这地方当成了家,因此漂泊在外许久,身心俱疲后,回到山上就觉得异常的安心适意,这一夜睡得酣畅,竟然无梦直至天明,而且还不是自然醒的,是被方予给吵醒的。
“起来起来。”方予捏着她的鼻子一叠声的嚷:“你好没良心!回来了也不找我,竟要等我上门看你!”
韩吟迷迷糊糊的拍掉他的手,揉着眼睛坐起来,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就听他一个人眉飞色舞的说个不停,先问她洛云卿为什么没有跟着回来,又催她说些下山后遇到的奇闻趣事,最后还神秘兮兮的凑到她面前,悄声问她门派里那关于她和慕十三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遇到这种八卦师兄,韩吟实在无可奈何,只好打消再睡个回笼觉的念头,同他促膝长谈起来,当然那些敏感问题她才不会犯傻直说,只同方予打着太极,能含糊的就给他含糊过去。
事多琐碎,两人这么一叙别来也就到了晌午时分,听见韩吟说要去找掌门回事请罪,方予才意犹未尽的打住了话头道:“我陪你一块去,等你出来,我带你玩去。”
韩吟好奇:“玩什么?”
方予神秘一笑,卖着关子不说,反倒催着她快些去。
接掌五行门的事情,上回洛云卿已代为禀过,因此韩吟找罗瑾,也不过是为了五行灵脉被造化金钱毁掉的事去请罪,再有就是回报尚朝云和苏星沉的事。
罗瑾倒是一派掌门的恢弘大度,没有在五行灵脉的事情对她多加怪责,只是细问了些造化金钱情况,嘱她好生看护这法宝,再有就是说起苏星沉时,流露出了一些伤感和惋惜。
“星沉这孩子就亏在孤标傲世的性情上,遇事容易偏激执着,他要像你洛师兄那样,性情里稍带点柔韧,那磨砺一番后必成大器。”
俗话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韩吟敏锐的从他的话里觉察到了什么,低垂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罗瑾又说了两句宽勉鼓励的话,便挥手让她去了。
临走前,韩吟犹豫了一下,回头问了一句:“掌门,我就是好奇想问问,如果我们将苏师兄带了回来,掌门会如何发落他?”
罗瑾倒也没有嫌她多问,目光深沉起来,半晌才道了一句:“他已铸就大错,不光戮杀同门,连流仙门下弟子也有一人丧生在他手下,另两人重伤,我身为九玄掌门,总要给出个交待。”
他言语里颇带痛惜。
韩吟一听就明白了,苏星沉若回了门派,将要面对的惩罚绝对轻不了,哪怕能侥幸保得性命,也保不住那一身的修为和今后的人身自由,他那样的人,是不会愿意单留条性命苟延残喘的,因此宁可死在洛云卿的剑下。
惨烈归惨烈,却是他咎由自取。
韩吟暗叹了一声,告退出去。
外头方予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拖了她就走。
“到底去哪里啊?”
“聚仙峰。”
韩吟愈发纳闷,聚仙峰在九玄诸峰中居首,寻常无人居住,只有遇上了门派大事或是迎宴贵客,九玄众人才会集聚峰上,而且她记得听人说过,那里是禁地。
她疑问出来,方予却不以为然道:“那地方空荡荡的就一处广场,几座殿宇,哪里有什么可禁的,从前不许人上去是因为那里封着九玄至宝,如今宝都被你收了去,还禁什么禁?”
他说着又一拍头,解下自己腰间系的乾坤囊,腆着脸笑:“巧了,我一直嫌这囊里能装的物事有限,师妹帮帮忙,替我祭炼几重上去。”
造化金钱得了五行灵脉的好处,修为大增,如今祭炼几重乾坤囊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他那样刁钻的心性,怎会情愿?被韩吟取出来后就摇身成了翩翩少年,张口就骂方予:“打小看着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坏主意竟然打到本大爷头上来了,告诉你,没门!”
方予好笑的望向韩吟:“这家伙现下长得人模狗样了,但那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啊,师妹你怎么忍得住?”
他很少这样嘴毒的,实在是当年被这位财宝大爷骂得狠了,至今有些耿耿。
韩吟二话不说,踮起脚来就把乾坤囊往财宝大爷嘴里使劲的塞,看着他气愤懊恼的囫囵吞了下去,这才狡黯一笑:“秘诀嘛,就是不要跟他废话!”
财宝大爷开始喋喋不休的骂:“韩吟你这个臭小妞,吃里扒外的丑丫头……”
韩吟朝方予望了一眼:“还有一个秘诀,就是当他不存在。”
彪悍如财宝,遇见韩吟也是无奈,因为无论怎么骂,她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倒让方予捧腹大笑起来,出尽了一口憋了好几年的闷气。
聚仙峰少有人去,他俩这一路上倒没遇见什么人,然而到了峰顶,韩吟才发现原来方予是早就同人约好的,坐等在那里的人听见他俩的脚步声,头也没回就道:“怎么来得这么晚,我都想走了。”
方予也不解释,只道:“我带了我师妹一块来。”
那人微讶回头,看见韩吟忙起身唤道:“韩师姐。”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面前这个面眉目清秀的少年就是同秦无忧一块考入内门,后来拜到沈姿门下的轩辕夜,韩吟对他的印象不深,但他是璇玑派掌门的孙儿,言行举止自有大家风范,态度从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韩吟就笑道:“你们到底约好了做什么事?”
轩辕夜一笑,将手里拿的物事递给她看,转眼瞥见她身后那满面恼色的财宝大爷,他虽不认得,但也听见过韩吟收了造化金钱的传闻,单看财宝身上那没有收敛起来的璀璨灵光就猜到了其身份,又笑了一笑。
“纸鸢!”韩吟有些欢喜起来:“你们来这里放纸鸢玩么?好极了!”
谁知方予却说:“不对!”
韩吟一怔,纳闷道:“怎么不对?我从前没有玩过,但是看见别人玩过,只不过你们做的这个纸鸢,好像大了许多。”
何止是大了许多,那纸鸢简直比她的人还要阔长,要真放起来,恐怕挺费劲。
方予得意一笑道:“我们不是放纸鸢,我们是放人!”
放人……
韩吟瞬间悟了,非但没扫兴,反而愈发兴奋起来,一迭声的催着他俩快点把她放起来。
所谓放人,就是被放者摊直双手,由着同伴将纸鸢紧系到身上,然后站到峰顶最高处,闭着眼睛往脚下的虚空处纵身一跃。
山间穿行的风就呼啸在耳旁,她睁眼看见满目苍翠,青山绿水就在眼前,风托着纸鸢翱翔的感觉轻灵自由,同御剑飞行或乘骑灵兽是完全不一样的,让她生出一种自己长了翅膀的错觉。
极至的紧张刺激和淋漓畅快让她放声欢呼起来,那声音也仿佛生出了翅膀,在山与山之间回荡不歇,引得峰顶上方予和轩辕夜也兴奋难捺起来,开始争执下一个轮到谁。
纸鸢带着韩吟翱翔了很远,她用了轻鸿术安然无恙的落地,随后召唤出獬豸,乘着回到了峰顶。
“好玩吧!”方予抢上去:“这回轮到我了。”
“什么!”轩辕夜不依:“你方才猜拳输了,轮到我才对!”
方予将他推开:“输的人先玩,我没有告诉你么?”
“你这也太无赖了吧!”
两人吵作一团,旁边财宝大爷本来讨厌聚仙峰,满腹的不高兴,此刻才兴奋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他们:“不如你们打一架好了,谁赢谁先,我来作见证。”
比财宝更无耻的是韩吟,她立在峰顶上居高临下:“你们两个慢慢争,我再玩一次先!”
她说着就纵身往下一跃,速度快得那两人压根就来不及拦她,不过这回有点乐极生悲了,忽然来了一阵大风,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猛抽了她一样,直接将她拍到了山壁上。
纸鸢被撞坏,韩吟如同断了线一般,悲剧的顺着山壁直往下溜去,好在方予反应快,御剑急追上去接住了她,将她带回了峰顶。
轩辕夜本来正郁闷自己做了两天的纸鸢玩都没玩着就这么报废了,然而看见韩吟那披头散发,脸上身上被挂破好几处,狼狈无比的模样又忍不住失笑出声,同方予两个笑成了一团,财宝大爷更夸张,笑得直接滚到地上去了,结果打了个噎,喷出一把残剑,那是韩吟被锁灵丝绞断的飞剑,塞给他重新炼制的,于是他又把剑捡起来,“喀嚓喀嚓”当萝卜一样嚼吃了。
这么一来,方予和轩辕夜倒止住了笑,极为黑线的盯住了他。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财宝大爷吃至剑柄,低头瞧了瞧,发现材质不怎么好,就顺手往脑后一扔——
不想这时朱情儿刚好带着两名同她交好的师妹上来,被这又疾又快,出其不意飞过来的“暗器”给打中了脑门,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再看见韩吟,她心里的恼怒翻倍,捂着额头就问:“方才哪个在这里御剑了?同我去见师父领罚!”
九玄山里不许御剑,就算要练习飞剑,也要去敛雾峰的试剑场,当然偶尔犯那么一两次,又是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朱情儿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她只是在下面看见有人御剑,赶上来警告一声而已,但是,如果那个犯错的人是韩吟,事情当然又不一样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