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城门依旧,只是添了些风霜,就如同他一般,虽然只是经历了短短的一年时间,人黑了不少,看起来像是瘦弱了,实际上却是越发的意气风发。
那男子一骑骏马,满身的风尘仆仆,仰望长安城的城墙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向往,两年了呀!不知道他的女儿如今是什么模样了,两年前他走的时候两袖清风,抛开了身边值得不值得的,毅然去向西域,为的便是与自己的家人创造出更好的生活条件,两年后,他积累下了比当日唐家更多的财富,于是,他回来了。
走的时候将唐家的一切都留给了他的二哥,他是不欠他的了,只是,他欠下了一份更大的人情,想到那个人,唐沐非满是风霜的脸流露出一丝怀念。
算算年纪,也该是嫁为人妇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娶到那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身边的下人见到唐沐非不动,眼见着夕阳西下,城门就要关了,不由得提醒道,“五爷,咱们该进城了。”
唐沐非点点头,拉起缰绳往城门缓缓的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杜伯,你瞧这长安城和两年前有什么不同?”
被唤作杜伯那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眯着眼瞧了一下,“城墙上的兵多了些,好像还多了几个瞭望口?”
唐沐非道,“人也多了些,唔,为何城门检查这么严?出了什么事了么?”
城门口足足五六十个士兵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守备着,人排起了长队,一个个的无论进出都要搜身检查,方才还以为长安城这是越发的繁华,该是又遇上什么大的节日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人,靠近了才发现并非如此,这会儿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儿正被几个兵丁围着,那模样已是恼的急了,满脸通红的叫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不过出城回娘家罢了,为何连包袱都要搜?”
其中一个兵笑嘻嘻的道,“不光包袱要搜,便是身上也要搜的!”
众士兵闻言轰然大笑,旁边进出城门的百姓纷纷露出义愤填膺的神色,唐沐非皱了皱眉,那小媳妇儿闻言几乎要哭了出来,身边的一个男子像是她丈夫的模样,涨红着脸喝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可是李大人府上的人!”
那士兵笑道,“你们没听说过么?管你是李大人还是张大人,高将军吩咐过便是从宫里出来的,经咱们这儿过也要给我们搜上一搜。”说着摆摆手道,“来来,带她到一边搜身去!”
众人见状虽然满脸的愤怒,却是一脸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那小媳妇儿被人拖着离开,她男人便追了过去,只听见一阵阵尖叫声,还有些拳脚声,唐沐非唯有摇摇头。前方一个老者叹息了一声,想是知道些什么,唐沐非连忙压低声音问道,“老伯,为何长安城如今搜查的这般严格了?是出了什么事了么?这些兵真的连皇宫里的人也要搜?”
那老者瞧见唐沐非打扮的虽然朴素,又是一身风尘,那样子却该是哪个贵人府上管事的样子,人说话也客气,因此低声道,“你有所不知,如今高力士派了人将四门都守了,这都连续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反正进进出出都要搜一次身,却是没人知道在搜什么。他如今圣眷正浓,嚣张的没边,也不瞧瞧王家的下场!”
顿了顿才发觉自己话多了,补充道,“我听人说是宫里丢了什么东西,怕人带出城了。”
旁边一个干瘦的青年闻言瘪了瘪嘴道,“谁说是宫里丢东西了?听说是邠王府上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就让这帮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怕长安城显贵如云,真个得罪了个惹不起的人物,只怕是脑袋不够砍的。”
那老者见对方虽然反驳他,却也是瞧不惯这些兵丁的做为,片刻间便有同为知己的想法,他的消息也是道听途说,小市民么,什么消息不是听的,只好奇到底哪种可能性比较大,问道,“邠王府里有什么东西能丢的?”
这话是正理,谁都知道邠王府里穷的快揭不开锅了,要不是皇帝时常的接济,怕是早就有人出来讨饭了。那青年翻翻白眼道,“邠王府里没什么东西?那位岑家的三娘子不是个宝贝疙瘩?若非如此,高将军会带了人封了邠王府?”
“三娘子?”唐沐非闻言惊道,那青年笑道,“你也听说过三娘子的大名?”
唐沐非点点头道,“当年在苏州是旧识,我还在岑家酒馆喝过酒来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那青年道,“谁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皇上一向护着这位王爷,如今高力士撒野撒到他头上了,哼,封了王府,皇上事后必绕不了他!”
那老者却是不太赞同的道,“高力士如此受宠,未必……”
……
捏着茶杯坐在客栈楼上,望着外面款款的流水夏花,唐沐非的心情有些不平静,他没有直接去岑家,也没有贸贸然的跑到王府上去寻岑子吟,如今的消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可能这样?
岑子吟竟然——傻了?
一阵脚步声上楼来,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杜伯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急急的道,“打听到了,五爷,方大娘带了府中女眷还有岑家二房的儿子南下了,连带珍娘也一同去了,如今岑府只有两位少爷在,三娘子的确是嫁入了王府。”
唐沐非闻言松了一口气,问道,“三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五爷西行以后,三娘子在长安城的名声鹊起,如今大唐学子按道理讲都要唤她一声师父,后来邠王不知怎的瞧上了她,便上门去提亲,孝期一满,便嫁入了王府,到如今不过三个月光景。”
“三娘子如今甚是被高力士所看重,把高力士府上给炸了一个大坑,高力士也拿她没辙,想是掌握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半个月前三娘子突然痴痴傻傻的,高力士急了,便封了长安城搜查,誓要找出幕后的凶手来。王府也是因为三娘子和府里的人不对付才封了的,好些日子没见人进出了。”
唐沐非点了点头,本来雀跃的心情沉重起来,闭目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查了多久了?”
“半个月有余。”
“可有结果?”
杜伯摇摇头,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唐沐非耳边低声道,“我听一个商户说,高力士是怀疑三娘子装傻才封了王府的。否则依照如今的情形,不该半个月还没查出蛛丝马迹。那商户专供长安各个府邸内眷的一些衣料首饰。”
唐沐非眼光一闪,抬起头问道,“他还说了什么?为何三娘子要装傻?如何装来瞒过所有的人?”
杜伯道,“在一个多月之前,三娘子拿着那将高力士府上炸出一个坑的东西去端了个水寨,夷平了半座山,之前岑氏族人谋了三娘子的一个作坊,害死了二房夫妻两个,三娘子本意让京兆尹的帮忙让岑氏族人交出杀人凶手,不想,背后高力士使了手脚,害的岑氏族人差点儿灭族,三娘子只得去高府寻高力士说话,而二十天之前,三娘子送走了方大娘一行人,据说这期间她曾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写写画画了许久,交了些什么东西给高力士,交上去之后便傻了。”
唐沐非闻言皱眉道,“若是真傻,她也许还能保住性命,若是假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今瞧来破绽百出,难怪高力士要如此了,不过,高力士在城内城外的这么一番动作却是让唐沐非看不懂的,既然怀疑了,又何必还要搜索城里?他自然不知道岑子吟之前神神鬼鬼的给高力士打的预防针,只是觉得事情不可为,而又不知道岑子吟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过,不论如何,他始终能感受到岑子吟陷于危险之中,继续下去恐怕事情就越发的艰难了。
杜伯道,“我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过依照之前三娘子做的那些东西,也未必不是为人所害!”
唐沐非闻言挑眉,“哦?”
杜伯细细的将岑子吟这两年间做的事说了一遍,唐沐非瞪着眼睛听着,听到最后不由得摇头叹息,“我不该走的……”
杜伯瞧了一眼唐沐非,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沐非想了想道,“说来也并非不可能是别人陷害,只是……”
“那我们如今还要不要去岑家打听珍娘的下落?”
唐沐非摇摇头,岑家如今风口浪尖上,谁沾染上了恐怕都不轻松。细细的想了想,唐沐非道,“还是先去寻杜大哥吧。”
当日他离开,便为岑子吟引荐了富甲天下的杜家,没想到两方竟然没能走到一起,如今的局面……
……
阴暗的房间,入了夜以后温度格外的冷,尘儿被送回来以后便一直守在媚儿的身边,两人没能说上一句话,因为媚儿已经昏迷了,这会儿的体温更是高的吓人。
看着昏迷不醒的媚儿,尘儿抿着嘴,她本以为能从迷迷糊糊的媚儿口中掏出什么东西来的,不想,媚儿除了呻吟几声以外便没有说过半句其他的话。
九姨娘他们已经跑了,尘儿也不太相信媚儿能知道那么多,她私下里很希望媚儿就这么被病痛折磨着,就这么死掉算了。
媚儿卷曲着身子,低叫道,“好冷……”
外面两个穿着铁甲的人,像是雕像一般一动不动,清冷的月光映照进来的影子落在地上,看起来越发的渗人,尘儿不由得靠近了媚儿一些,鼻尖钻入一股血腥的味道,手不经意的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擦过,赶紧到烫人的温度。
这种温度,结局不是死,就是变成傻子了!
尘儿心中突然闪过一丝这样的念头。
心中怨恨,却是觉得不该,就这么为了这个女人不明不白的吃了一顿苦头,却是找不到幕后真凶了么?若是高力士肯定,为何还要全院子的人与她作伴?
再细细的想高力士的话,真是漏洞百出,尘儿眯起眼,突然伸手抓住媚儿的手,也不管她手上的伤口,低喝道,“你为什么要害三娘子?”
媚儿尖叫着似是醒了,迷蒙着眼,也不知道看清眼前的人没有,只是叫道,“疼!疼!我没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