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没有说话,而韩则继续自说自话:“去和夏言歌好好谈谈吧,分手什么的,好好说清楚,别不明不白,或者逼着她说分手,不然对她的伤害会更大。”
他这才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她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她说:“人这辈子,总是要为自己积点德的,这是你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你自己看着办。”
头天晚上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整理好思绪,于是灰溜溜打道回府的夏言歌,早起开机看到来自谭星的短信:“见个面吧,我有话和你说。”
带着早起的低血糖,她觉得眼前一黑。
这短信发的太不让人安心了,怎么听怎么像摊牌的前奏,而且现在这情况看,能摊的也没有什么好牌。
坐在公交车上,惴惴不安地回了短信过去:“时间,地点。”
“上你的班,我会去公司找你。”
夏言歌把这段短信对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里面的淡漠不言而喻,似乎每个人都舍不得多发一个字。
她不敢多说是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呢?
她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一个早上,把自己的东西从行政部办公室搬到总经理办公室那一层去,风凉话也没少听。
“苟富贵,勿相忘!言哥发达了,也别忘了我们行政部啊!”
“言哥你运气还真不错呢!这升职的路兼职就是大跃进嘛,脚下可要小心点儿呢!”
“言哥不如传授一下经验吧?怎么那么快爬上去的呢?”
夏言歌一路“呵呵”地回应,觉得自己快要坐化成一尊笑佛,这个世界的规则永远如此,她和人事那边谈过,所谓的储备助理,薪水和福利都比她原来的职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有人唧唧歪歪,也是正常的――职场就是如此。
其实如果非要她总结一下,她自己也想不通怎么就升职了。想不通的事情,宁愿不去想,她安慰着自己,一定是自己之前出色的工作表现让仲睿哲刮目相看了。
一边擦桌子一边收拾东西,看见张秘书端了两杯咖啡进仲睿哲办公室,等他出来以后,她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总经理有客人?”
张秘书点点头:“是谭星。”
夏言歌一愣。
下意识地就向着办公室的方向看过去,听见张秘书还在说:“我看谭星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没事吧?”
她看了张秘书一眼,慌慌张张低下头:“我怎么会知道。”
张秘书没有再问下去,心底却有些嘀咕――这俩人在干嘛?不是都已经求婚了么?怎么显得比以前还要生分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和她说分手。”
仲睿哲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把椅子转了一下,对上坐在正对面的谭星,问。
“韩和我说这样比较好……”谭星取掉墨镜揉揉眉心,“我觉得我该做的都做了,再难听的话,我也说不出了,我怕我会坚持不下去,也许只能说分手了。韩是夏言歌最好的朋友,除了她,我不知道还能从哪里知道她的想法……”
谭星的眼神寂寞而寥落,视线像是没有焦距一样,像是在看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放在眼里,过了好一会儿,回过头来看仲睿哲:“我昨天又去了趟医院,一声说药物可以缓解症状,所以工作上的事情暂时还不成问题,你说的那个片子我接了,能尽快帮我安排助理吗?”
仲睿哲点点头:“身体……还好吧?”
“本来就不知道还有多久了,总不能像废人一样活着吧?”他笑笑:“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只不过沉默这么一段时间而已,有很多粉丝都会慢慢忘记了关注,那等我死了以后……”
“谭星,”他打断他:“那种话,我也不爱听,别说了好吗?”
“……这个时候的仲总出人意料地让人觉得像个正常人呢。”他轻轻地笑。
仲睿哲白了他一眼,又摇摇头:“以后……会怎么样呢,我第一次见到夏言歌的时候,她就在哭,后来我听说那会儿她刚刚失恋了……其实我那时候也刚刚失恋不久,所以狠狠落井下石了一把……”
“你说,怎么会有夏言歌那样的傻丫头,过去了那么些年,还是死钻牛角尖,”仲睿哲笑得有些凄凉:“三十岁,被剩到这个份上,也没有认输,有时候我觉得,她对这个世界,认真得有些过分了,也许这才是她的致命伤。”
“你说的话太哲理太复杂了,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他皱着眉头:“我不知道自己还剩多久,但是我会用我剩下的时间来守护她,仲总,我这话不是对总经理说的,你要想从我身边带走她,先看清楚你旁边有没有这个位子,我不想她被卷入仲氏那堆复杂的利益关系里面去,你要是没有把握的话,不要轻易出手,可以吗?”
“果然还不放心我啊。”
“你不值得放心。”他直白地说:“毕竟你有前科,而夏言歌,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想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就算退而求其次,也不能再让她受别人的伤害。”
“那受你的伤害就可以了吗?”
“……那不是……”他纠结地低下头去:“已经没办法避免了么……”
仲睿哲不忍心再说下去,只淡淡道:“照顾好自己,五年的合约期,一定要坚持下去,做好自己的工作,你身边的人手,助理还有经纪人,会在明天之内到位,关于你和夏言歌的新闻,我会想办法善后。”
“谢啦。”
他点点头,笑容惨淡地回答。
D.S二十楼安全出口楼梯间。
谭星和夏言歌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在纠结怎么开口。
夏言歌先打破了沉默:“你找总经理……有事啊?”
谭星点点头,又自顾自地思考到底要怎么说出口,而夏言歌还在试图先瓦解这冰封一般的气氛:“那是……什么事啊?”
“……”谭星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哦……什么事?”她觉得心跳在加快,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他胸口,浅灰色的体恤上面,脑海里面回闪着千万种可能性。
――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不同的分手措辞。
不是没有分手过,也不是没有被甩过,可是这一次,独独这一次,她在预知一切的情况下,那么不想听见那两个字。
从来没有像这样憎恨过那两个字。
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星开了口:“其实我也想了很久,我……”
他觉得这些话,注定要耗尽他全身力气,那么艰辛,他顿了一下,张开嘴,被夏言歌打断了。
“那就不要说了,”她对着他挤出一个笑容:“不说了,我还有工作……”
说着就转身要走,谭星赶紧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
她转过身的时候,一脸的惊讶,而谭星,像是被触碰到她的温度灼伤了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说:“这些话今天是一定要说的。”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哦”了一声,点点头,做了个深呼吸:“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我有话想问你。”
“问吧。”
“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可能是……我之前的思想不够成熟,以为自己的感情可以支撑我们走下去,但是现在,我发现,其实我的本性就是如此,要我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尽力了,但是我做不到,没办法,我很快就会厌倦身边的人,对你也是一样,所以,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坚持,你可以说我死性不改,或者花心,随便你说什么,我就是这样,你……明白吗?”
到了这一刻,夏言歌惊讶地发现,她心底居然没有太多的情绪了。
她平静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看了看她,然后别过视线,看向一侧的窗玻璃,说:“我一直觉得,那句话由你来说比较好……”
“所以……你在为我着想吗?”夏言歌冷冷地笑了:“真难得你这么善解人意,我却没能领会啊。”
他的视线纠结在窗玻璃一处污迹上面,那像是一滴水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黏在那里,固执地不肯离去,早就已经风干了,晦暗的颜色凝聚在一块儿,有些显眼,像是一个长焦镜头里面其他的一切都被模糊了,他眼中只有那一滴风化了的水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还在回应她。
只不过,不像是心底发出的声音。
“如果你能说出来,事情会简单很多,其实我不知道现在这样子,再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结束的话,是由你来说,你的痛苦会不会少一些呢?
她笑了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这个人,在被动的位置,可能已经习惯了,然后就不会努力去做什么,每一次,都是被动地放弃,每一次,我主动伸手要抓,可是什么也抓不住,但是我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我努力了,至少我没有轻易放弃,但是这么多年了,好像我这么努力,结果还是白搭,我改变不了什么,这个世界,这个你,还有……我这怎么也扶不上墙的命运。”
“你是对的,现在这样子,坚持确实是没有什么意义了,”她点点头,像在努力表达自己的认同,“我想要的,始终也只是简单的生活,就算一个人……所以,那就这样吧。”
“怎样?”
“分手吧。”
“我跟你说,谭星那小子,高中那会儿,那个闷骚劲儿啊,说出来,指不定那偶像都幻灭!”夏言歌抱着酒瓶摇摇晃晃,对着陆昊文,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手指头:“我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姑娘喜欢他什么?没节操,没下限……”
陆昊文绷着脸,听夏言歌一堆废话翻来覆去两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仲睿哲加完班赶到酒吧,他哭丧着脸对仲睿哲诉苦:“这女人酒风太差劲了,你要再不来我都该上吊了。”
仲睿哲一瞅已经变成了一坨的夏言歌,比起心疼来,更多的是无言以对,他揪住正要落跑的陆昊文:“你别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