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本来以为你是想念我才千里迢迢赶了来,我还特意准备好了等你。结果咧?像疯子样冲上来,想要打我吗?”
燕来赤红了眼。
“说,说你不认识朱七月,说你不是朱七月的未婚夫!说,说!”
御景前只是很安静地看着眼前临近失控的男人,夸张的笑却慢慢没了踪影,反倒是在唇角开始有似笑非笑初见端倪。
“月下可爱吗?是不是很讨人喜欢?”
莫名其妙一句话,却能轻易止住了几欲发狂的男人。燕来浑然不觉绷成弦的身体,只拿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御景前幸生。
“什么意思?”
御景前慢慢起了身。柔若无骨的掌轻抵上燕来的肩,红润的唇凑近了燕来的耳。唇轻启时,缕缕热度悉数扑进了燕来的颈。
若是个女子,大抵会教人想到香艳场景。可换在御景前身上,燕来只觉毛骨悚然。
实际上,真正让燕来惊悚的,除了“呵气如兰”四字联想外,更多的是来自男人的言语。
“我能把月下给你,就同样可以把她收回。”
燕来的呆若木鸡,很好的符合了御景前期待的效果。笑意再度浮现时,御景前已经懒懒躺回了软榻,意兴阑珊。
“把他扔出去。若是他敢再踏足本家一步,就剁了他的脚。”
于是,燕来就被一众武士像扔麻袋样扔了出去。
“御景前幸生!”
燕来的撕心裂肺,很长一段时间里似乎都飘在道场内。随手掏掏耳朵确认杂响已经被抠干净了,御景前这才换个更舒坦的姿势躺定了,修长的指凭空一点。
“出来吧。”
有人应声自后面暗门里走了出来。群青的长儒配上一张难看到极点的脸,如同人一样,突兀到极限。
那是叫嚣着无限期休假后人间蒸发的宁非远。
“你从来没说过,燕来也掺在里面。”
“我做什么,需要对你报备吗?”
嗤笑一声,眼底却开始有冷意泛滥的御景前,抬眼瞥向宁非远时,有无法抑制的畏呼啸而出。
“你提的请求,我已经允了,现在,就给我乖乖滚回去做好你的分内事。”
“好。”
规规矩矩应一声,宁非远抬脚就走,半点都没耽搁。只是走不了几步,还是没有忍住停了下来。
“少主,我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嗯?”
“那个朱七月,是少主夫人?”
御景前轻挑了眉头,似笑非笑。
“你觉得呢?”
铛。
古董挂钟的针稳稳停在十一,夜里,二十三时整。
瞧着盘上寥寥无几的棋子,白世勋微微笑了出来。
“月下,棋艺进步很多哦。”
坐在对面的月下,扬起精致的小脸,眉眼笑得弯弯。
“可是还是输给外公了。”
“你盛伯伯拼了全力也还是输我九子半,月下只输两子,已经很厉害了。”白世勋看着心爱孙女儿,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好了,该去睡了。”
月下只是专注于将桌面上棋子一枚一枚收回瓮中,小小脑袋上清晰的发旋居然就有了点楚楚可怜的味。
“小舅舅不在,我睡不着。”
白世勋微眯了眼,孙女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曾错过。
“那,今晚月下跟外公一起睡好不好?”
小小的迟疑后,月下还是坚定地摇头。
“月下睡相不好,跟外公一起睡,会打扰到外公休息。”
软软的嗓音跟体贴的心,一下就让白世勋生了百般滋味。隔桌探了手去轻抚小人儿的脸颊,掌心里是属于小孩子特有的柔滑触感。可是,白世勋却突然有了在轻抚女儿样的错觉。黯然收回手时,强扯出的笑里就有了老人家的疲惫。
“我的月下长大了呢。”
月下却愈发低垂了头,纤细的指不安分地游离在黑白分明的棋子间。
“是不是有话想对外公说?”白世勋笑。
“嗯。”月下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却又急急摇起来。“没有。”
“对外公也有不能说的话吗?”白世勋好笑。“想说什么,就说,外公老了呢,不知道怎样去猜小月下的心哦。”
明显在迟疑着的月下,支吾许久后,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外公,明天,我可不可以去盛伯伯家?”小心说完,慌忙再补上一句。“我想哥哥了。”
“真的是想哥哥?”刻意挑高了语尾,白世勋小心藏好了笑。“不是有别的念头?”
月下越发低垂了头,嗓音也闷闷。
“我想去,外公,我想去盛家。”我要去。
眼瞧着小人儿像是快被逼哭,白世勋心里叹一声,倒也晓得收了戏弄正色起来。
“月下,知道舅舅为什么会突然去日本吗?”
“不知道。”小人儿诚实地摇头。“小舅舅没有说过。”
“因为啊,去日本,是为了找你的母亲。”
白世勋没有错过那张小脸上稍纵即逝的错愕,虽然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一个孩子或许太过残忍,却也知道,与其隐瞒了教孩子心存幻想,倒不如直接说了真相好将那点可笑的期许打破。
短痛总强过长痛绵延。
“那个祝七,不是月下的母亲呢。”那份宣示着身份的检查报告,就在楼上书房内安安静静地躺着。
说完的瞬间,白世勋以为自己会看到孙儿的泪或者失控的叫嚷,可真正看到的,却只有一张故作坚强的苍白面孔。
月下很专注地微笑起来。
“外公,我只是想去看僮僮哥哥。”
白世勋愣了愣,良久,还是苦笑起来。
“再来一盘,如果月下能赢过外公,明天就过去。”
“好。”
小孩子,从来都是可以因为一点小小的期许就能真正开心起来。撇下决定的白世勋,以为那不过是一张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可实际上,等最后一盘带点小赌味的棋结束时,白世勋就不知道自己轻易许下那诺言是对是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