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你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
“没关系。倒是你……”盛年迟疑着,又不由自主地搜寻着盛僮小心隐在衣衫下的伤处。“痛吗?”
祝七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高高挂起。
“一点都不痛。”盛僮眯眯笑。“僮僮要去上学了呢,爹地再见。”
“那个,僮僮,今天还是不要去学校了。”盛年稍稍皱了眉。“爹地帮僮僮请假,今天就留在家里好了。”
留在家里,养伤。
“小孩子就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算是病到下不了床,还有请老师或者同学回家帮忙补习的事,现在僮僮不过是擦破了皮肤,哪里严重到要特意请假在家的份?”
抢着开口的,是祝七。
气氛忽然就变得诡异起来。
一边是做爹地的心疼儿子爱意泛滥,一边是做保姆?的扮作黑脸家教颇严。若是撇开了两人尴尬的身份,实在像惨了爹地妈咪为小孩的教育闹到脸红。
盛年脸上的乌云变成了墨。
“僮僮,先上楼。”
“僮僮,上车!”
“上楼!”
“上车!”
没营养的对吠抛来抛去,隔空对战。盛僮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觉着这种争斗大概三两分钟内解决不了了,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那不知猴年马月才会到来的结束号角。
“你!”盛年气结。“搞清楚,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僮僮现在归我管!”毫不怯场吠回去。
“你再说一遍。”
“说十遍也无所谓!僮僮现在归我管,像你这种一年到头不出现的路人爹地,少来坏事!”祝七高声。
盛年生了怒。那种感觉实在是很滑稽,生怒了,盛怒了,居然还要先来句自我感觉。换个角度,若是真得怒了,怒发冲冠时,理智也该碎成一地渣才对。可这会,盛怒之下,盛年居然还能平静地对盛僮开了口。
“僮僮,闭上眼睛转过脸去,捂住耳朵。”
盛僮乖乖照办。
搞不懂状况的祝七,一脸莫名地看着盛年发号施令,然后在毫无察觉地时候,迎来了这个清晨的第二次突袭。
盛年咬住了祝七的唇。
咬,没错。也不知该生了多大的怒,才能让本该情意绵绵的一场热吻变成酷刑。忘记挣脱的祝七,只晓得睁大了眼接受眼前男人类似撕扯的咬噬,直到嘴巴里开始有浓重的血腥弥漫时,这才像被烧灼样推开那人弹跳起来。
“你做什么!”
“让你闭嘴。”
盛年恨恨擦去唇角血渍,脸色难看得狠了。
“一个抛弃骨肉八年不见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是否能做个合格的爹地。”
后来,还是盛年妥协了。
默许了祝七的行径,目送盛僮坐进车子远去。甚至,当祝七再度回返并且用硬巴巴的嗓音在说“盛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干涉我对僮僮的教育方式”那种类似以下犯上的话时,居然也能僵着脖子应下来。
盛年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
甚至,某个片刻,盛年还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更疯一点。然后,他真的做到了。
掏出家里的钥匙,顺便再加一张无限额的卡,分外有礼地推到祝七面前,面带微微笑。
“你放心,日后无论你再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同样,我也会谨记,你是祝七,不是别人。僮僮,拜托你了。”
祝七抱肩斜眼瞥着盛年,动也不动。
盛年笑,摇摇晃晃起了身,人像是一瞬间就老了许多。
“只是,僮僮还是个孩子,能宽容的地方,就不要太苛责了。他不像七月,没有那么多的魄力与体力,不能太强硬地……教育。”
最后教成另一个冷血的杀人机器。
说完,盛年就摇晃着上了楼,再也不愿多留在那个祝七身旁一刻。不过是几级台阶,居然也能走得身心俱疲。回到自个房间时,盛年像是没了骨头样软软瘫坐在床头地上,即便身下是厚重地毯,还是被硌疼了身。
好像连心都跟着狠狠抽了起来。
老了,真的老了呢。盛年自嘲。商场里应付自如,是因为病态样的亢奋在支撑。真个回到勉强算作家的地方,疲惫就开始铺天盖地涌了来,半点招架的力气都没有。
哪里有半点当年应付天下人时的魄力?
自怨自艾样叹了半晌,连自己都觉无趣了,盛年这才拿了手机拨出电话去。等了许久都不曾有人回应,还不死心,一遍遍地重复拨打着,直到电话那边的人最终举了白旗投降。
“就算你扣我薪水也没关系,说是无限期休假就是无限期休假,没得商量。”
太久没听到那个聒噪声震在耳旁,突然听到了,盛年就觉得实在亲切得狠了。也就是在对上宁非远时,盛年才发觉自己能真正轻松下来。
“我会再给你涨薪水,假期也可以继续休,只要你抽空里去查些资料。”
“查什么?”
“无论是境内还是境外,动用一切可能的关系,去找业界里不出名的鬼才医师,整形医师。”盛年瞥着窗外渐渐浓重的光亮,眉眼里却生了阴影。“先从有执照的查起,查不到就去找无照经营的医师。拿着七月的照片,去查,一家一家的查。”
电话那边是长长的沉默,许久之后,才有嗓音迟疑着传了来。
“你到底想查什么?”
“我只想确定,是否真的有人,刻意整容变成七月的模样。”
挂掉电话,盛年又怔住。倚着床榻的腰背开始隐约作痛,那是习惯了柔软座椅的椎骨在无病呻吟,盛年却再度找到了另一项自我鄙夷的存在。难得偷来的清闲时光,却有泰半浪费在发呆上,那是盛年深度自我鄙夷的初衷。意识到自己再继续呆下去足够被天打五雷轰,索性就拨了第二通电话出去。
醉死也强过呆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