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光。
凭心而论,燕来是三个人里面脾气最差却生的最漂亮的。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习惯了风雨皆控,独独撇开那个唤作朱七月的女人。费劲千辛守护着爱恋着,却抵不过盛年一个微笑一个眼神。眼睁睁看着爱恋的女人投入盛年怀抱时,愤怒之余绝望却也在心里扎了根。
而当那个爱过恨过终究难放过的女人凭空消失时,只觉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一个消失了八年却还左右着两个男人的朱七月,回来了,纵使带回的是另一番波涌,至少,还能给人一点希望,给他燕来一点希望。
可笑的是,那一点希望,却尽数毁在百分之十的相似度上。
朱七月,是他燕来同父异母的妹妹。
一个DNA相似度只有百分十的人,不会是朱七月。
不会是他燕来的七月。
茫然着拨了电话出去,直到里面相同的问话传来第三遍时,燕来才回了神。咧咧嘴,想着说些什么,最后却发觉自己能做的只是徒劳地舔舔皲裂的唇。
“该死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盛年的嘶吼痛快击散了燕来的最后一点镇定。
“不是她。”
压抑的笑声渐渐大了起来,许久,燕来才发觉,原来那诡异的笑声是自己发出的。一直笑,笑得天花乱坠。
笑得世界崩溃。
“盛年,你听清楚了,不是她,不是朱七月!早就该相信的,我们都是傻子!朱七月早在一年前被推下悬崖时就已经死了!朱七月死了你听到了没有!”
笑着吼完,手机随即划了个圆弧出去,粉身碎骨。
燕来忽然一下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一直坐在地上,都不知道坐了多久。热乎乎的日头晒得人发晕,燕来却没有站起来的心,只是坐着,佝着脊背,脑袋狠狠垂在胸前。后来,还是一声笑嗓打破了燕来的诡异修行。
“都不是小孩子了却还学小孩子闹脾气,会被女人取笑的呢。”
带点阴柔却出奇的干净的嗓音,让燕来有了瞬间的失神。继续茫然着抬起头时,逆着光里,只能瞧见个模糊的轮廓挡在身前。
可是,不会错过的是那人身下泛着金属色泽的轮椅。
“你是苏泽的弟弟?”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当成自言自语。一想到此人的兄长昧着良心坑走自己三十万,燕来的礼貌就灰飞烟灭。
“你挡住阳光了,闪开。”
“你应该是白家的燕来吧?苏泽常常提到你,说是最聪明的学弟,从前很受你照顾呢。”
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笑的苏十二,自始至终聪明忽略眼前男人的恶痞气。而受到夸赞的燕来,最直接的反应是猛甩两个白眼。承蒙照顾?哈,当然是照顾得狠了。这个世上,又有几个傻子会甘愿掏出几十万的诊费只为求个结果?
“本来不方便过来打扰你,只是刚刚路过时听到你在电话里吼着朱七月三个字,我才忍不住过来问一声,别介意。”苏十二微微笑着,精致的容颜上生了小小歉意。“冒昧问一句,七月最近可好?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呢。”
听着别的男人用甜腻的嗓音喊着七月,燕来心头火气呼地一下就窜上来。本要再出狠语时,转念一想里,话到唇边又变了样。
“她是你什么人?”
“朋友,若真论起来,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苏十二自顾说着,全然未觉男人快要喷火的双眼。“白先生,再瞧见七月时,能不能帮忙转告一句,十二很是想念她呢。”
“不用想了,人已经死了。”
终于肯站起身的人,摇摇晃晃里,狠话却是半点没有含糊。虽然很想给眼前的男人一顿拳脚好解解心头恨,只是碍着苏泽的面子,到最后,燕来也不过是再送一对白眼球后转身就走,死都不肯再多停留半步。
“七月不是个随意就会对命运妥协的人。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手一流,这个世上,能杀掉她的,只有她自己。”
浅浅叹息样的声音,丝丝缕缕进了燕来的耳后就开始生根发芽。提起的脚居然就没法落下去,甚至,燕来惊觉自己连掉头离开的心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猛地转回身时,燕来的脸色黑得吓人。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我是白先生,就不会选择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等待判决。”
苏十二微微歪了脑袋,笑得灿烂。
“八年前,我曾经在一个男人手下做事,借以赚取自力更生的资本。而七月,是他的未婚妻。”
“七月是我的未婚妻!”燕来吼了回去。
“是吗?”
苏十二眨眨眼,笑得愈发浓了几分。
“那就去找他吧,然后弄清楚,七月,到底是谁的未婚妻。”
“那个男人,叫御景前幸生。”
那个延续着诡异的一天,以盛年挂掉燕来的电话做了尾声。
盛僮一直专注于收集爹地的表情,他奇怪的不是接通电话时爹地脸上的焦色,而是挂掉电话时爹地对上慢悠悠晃下楼的祝七所说的话。
爹地说,燕来做过DNA对比,你,不是七月。
祝七说,盛先生,一开始我就在说,你们认错人了。
祝七是祝七,七月是七月。总不能因为相似的名号与相似的脸就将祝七与七月混为一谈。
玩笑开过头,会招来杀身之祸,古来论理。
盛僮就在那时,第一次瞧见了爹地绝望到彻底没了希望的惨败脸色。那个时候,盛僮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抚爹地受伤的小心灵,踟蹰了半晌,最终还是选择闭嘴。
开口的是祝七。
祝七说,盛先生,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还是,现在就可以离开?
盛僮屏住了呼吸等爹地的回复。
盛年闭上了眼,然后用挫败样的口气说出了挫败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