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在哈根达斯冰淇淋店,靠窗的一个红色沙发卡座里,正坐着一个歪瓜裂枣的男人。
此男……要怎么形容呢?
如果想用一种蔬菜来形容的话,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因为,他长得实在像是一种杂交蔬菜,是诸多品种经过几代混搭培育之后产出的一种新品种。
为了不让大家产生不愉快的心情,我还是绕过形容他的面貌好了。
总之,我们从到来到坐下,再到表姐热情介绍,此君一直爱答不理地玩着他的手机。
“你好,你就是小王吧?我是袁主任的女儿。这就是小莹,我的表妹。”表姐笑吟吟地对这位叫小王的男性说,然后又看向我,“小莹,这就是昨晚上给你说过的,我爸国土局门卫老王的儿子。”
表姐这样介绍一番之后,正常的画面应该是我和这位小王相互点头问好。
可是小王同志依然在低头猛戳他的手机,偌大的卡座里只听到他手指头咚咚敲屏幕的声音。
我看着小王,表姐也看着小王,然后过了两秒,我就放弃了。
可是我放弃了,表姐还不是不甘心,大概是从没被人这样冷待过,表姐在这一刻表现除了她强势的一面。
她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按住了小王的手机。
啪的一下,手机被按到了桌子上。
我抖了一下,偷偷瞄了一下表姐,又瞄了一下小王。我看到小王愣了一下,眼里杀气一闪。完了,我察觉到有事情不妙了。
我听说过,对于某些游戏宅男来说,你动了他正在玩的游戏,不亚于上了他的老婆。那可是要跟你玩命的。
不过表姐依然没有任何的觉悟,她朗声且居高临下地对小王说:“小王,请你看着我!”
小王发觉游戏也没办法玩了,于是抬头看着表姐。
他这一抬头,我就进一步发觉了,此君的容貌,真是丑到人所不能忍啊。或许是看惯了燕少,我现在对于颜稍微差一点的男性,真是特别的过敏。
不过小王肯定没见过燕少,就算见过也不会意识到他与燕少云泥之间的差别。因为小王接下来的气势,简直比燕少也差不到哪儿去。
小王直接看着表姐:“你谁啊?哦,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个相亲对象吧?”
我一愣,顿时发觉小王由于一直埋头专注于手机事业,根本没正眼瞧过我们,所以这时候居然把表姐认成了要和他相亲的人。
表姐也一愣,还没反驳,小王已经上上下下把表姐打量了一番。
“长得还是将就,就是妆太浓了,”小王挑剔的程度也是堪比燕少的,“胸还是蛮大的,有没有垫硅胶啊?”
然后小王又弯下腰,看了看桌子下面:“腿怎么这么短?高跟应该有十厘米吧?”
表姐的脸已经变色了。
“诶,”小王指了指表姐,“你去洗手间,把妆卸了我看看。我这人有洁癖,不喜欢卸了妆长得丑的。”
我抹汗,小王同志,就你这么污染市容的面貌,还好意思说自己有洁癖啊?有洁癖的话,先给自己头上套个垃圾口袋,再出门吧。
表姐已经气得话都要说不清了:“你……你有病!”
“咳!我说呢!”没想到一看到表姐发怒,小王倒是一拍大腿,“我是说怎么看你都没对,年龄起码有三十了,对吧?敢情这是没说话,一说话就暴露年龄了。”
我替表姐喊冤,她明明还要三年才到三十岁!
小王似乎没见到表姐已经要被气得晕过去了,还自信满满地看着她:“我跟你说,哥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你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么?我爸可是在国土局这种事业单位工作的,哥在本市是有房子的人,我爸退休后是有养老金可以拿的。你以为哥条件差了吗?”
然后,小王又转向我说:“哎我说袁小姐啊,你给我找的这个相亲对象也太差了。说什么才二十二,清纯又腿长,这简直差得太多了嘛。”
我默默流汗,无法回答。
小王同志,你不仅把表姐认成了我,你还把我认成了表姐。你这玩手机游戏玩得,世界观都混乱了啊。
小王紧接着又把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脸上摆出一个涎笑:“诶,我说袁小姐,我觉得你倒挺符合我的审美要求的。又不化妆,皮肤又白,最重要的是这腿又长又直,我看你胸不大不小正合适,肯定是没有隆过的。要不咱俩谈谈?咱爸都在国土局,这是门当户对啊!”
表姐一听到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猛然间勃然大怒。
她手一扬,一杯柠檬冰水就朝小王头上浇去。
“我门当户对你个狗屁!”表姐看样子气得不清,连脏话都出口了,“就你一个守门大爷的穷儿子,还敢高攀我办公室主任的女儿!你不看看你长得这样子,再看看你家穷的那样子,你妈一个扫大街的,你算个鸟!”
小王一听表姐骂他妈,顶着一头冰水就跳起来。
“你个丑八婆,你父母双亡,没车没房,才二十二就长得像个老妖婆!你这样的,倒贴送给哥,哥还不要!袁小姐,”小王对我挥着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这个没教养的表妹一般见识了。这顿哈根达斯,就你们请了!再见!”
表姐已经气得要搬凳子砸人了。
我连忙拉住她:“姐,姐我们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以后我们都不和这种人相亲了。”我这话说得顺理成章,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已经对调了身份,把表姐当成了相亲的人,而把自己当成了介绍人。
表姐浑身发抖,上下急喘,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冰淇淋店的大门恶毒发誓道:“姓王的,不要栽在我的手里!总有一天我要剥了你皮,砍了你的根!”
我默默流汗。
表姐,你的狠毒和话语,未免太配不上你硕士的学历和主任千金的身份了。
不过,表姐原本是想要给我相亲的,结果亲没相成,还白白受了一番羞辱。这归根到底,还是怪她给我找的人实在太渣了。
早知道这人竟然渣到连她都咬,还何必费那个歪心思呢?
我和表姐换了个地方喝咖啡,表姐竟然给气哭了,妆花了一脸。我一看,就觉得小王的话说得太过分了,表姐这样子,三十是绝对没有的。
那起码得是四十岁啊。
没一会儿,姑妈也过来了。
一听到表姐的遭遇,立刻把小王全家上下全都恶毒地诅咒了个遍。
“这个老王,从今以后别想在国土局守门了!”她拍着表姐的手,“乖女儿,你放心,这口恶气,妈替你出定了!”
我正想着姑妈你这样公报私仇好么,姑妈突然看着我:“小莹,今天小王这事情,还真是对不住了。”
我刚刚觉得姑妈终于说了句人话,姑妈就就画风一变:“为了给你压压惊,姑妈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相亲对象。是我们单位清洁阿姨的儿子。”
我惊悚地:“姑妈,我不想摊上个嗑药的人。”我记得昨晚上,姑妈和姑父说过他们那儿清洁阿姨的儿子在吸毒的。我当时就当他们说说,没想到姑妈居然要玩真的啊?
“不嗑药,正常人,我们老袁的单位不止一位清洁阿姨,”姑妈脸上摆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转而握住我的手,慈爱地抚摸着,“你可是我亲大哥的亲女儿,我怎么舍得把你往火坑里送?你放一百个心好了,这次的对象啊,也和你一样,是个重点大学本科刚刚毕业的,优秀着呢。”
表姐听到姑妈说还有第二轮相亲,忙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看了一眼。这一看,我见她自己都小颤了一下。敢情这妆花得,连她自己的审美都过不去了。
“妈,有你在,小莹就交给你了。”表姐大概是留下心理阴影了,不想再跟我一起面对奇葩对象,她随口说了两句,就把我和姑妈留在了咖啡厅,一个人迅速地离开了。
表姐刚走,姑妈就张罗了起来。
“哎呀小赵啊……对对对,我是你妈单位那个袁主任的爱人……你在哪儿呢?马上过来吧……我们家姑娘等着呢,快啊。”
我听姑妈把我叫得亲,心里未免渗得慌。
不过,这个小赵看起来倒是个懂事的人,姑妈的电话放下没多久,他就赶到了咖啡厅。
姑妈热情地招着手:“这儿这儿这儿,小赵,我们在这儿。”
她说着又悄悄对我问道:“你看这小赵,白面书生,长得挺标致的对吧?”
我一看,差点吓得打翻手里的咖啡,我几乎要失声问姑妈,这位小赵是我三婶的私生子吗?
只见这小赵确实长得挺白的,就是那身板儿薄得像纸一样,鼻子嘴巴脸颊,无一不是扁扁的一片,好像他妈生他的时候偷工减料了一样。
这不就是我三婶的翻版吗?
只是三婶好歹有点线条,还像一根朱漆筷子,这小赵活脱脱就是一根牙签。
牙签小赵坐了下来,对我和姑妈腼腆地笑了一下。
哟,小伙子还蛮害羞的嘛,看起来要比刚才那个小王好很多呀。
姑妈笑着介绍:“小赵,这是我侄女小莹,小莹,这是我们老袁单位上阿姨的儿子,小赵。你们聊啊,随便聊。我先走了……”
“阿姨,您别走。”小赵发话了,然后又用略带羞涩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第一次见面,我有些话,想还是当着您的面了解好了。”
姑妈笑着点头:“是是是,第一次见面,需要慎重一点。小赵你不嫌弃,我今天就当这个电灯泡了。”
小赵对我笑笑,笑得很谦逊,很和气,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大概我是看燕少的笑容看多了,明白了笑容不一定代表着欢喜和亲热。这小赵一笑,我的心里倒是有了某些不祥的预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