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外公意兴阑珊地转过头,再不看她,她却听得分明,那是老人对她彻底的失望。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就变了。那个慈和的老人站在六十六层顶端,满脸的狼狈与疲倦:"筱夏,外公保不住公司了,保不住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什么狠狠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刻,外公满脸惨笑,却是纵身一跃——
"不!"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她口中发出,这一次,她摆脱了那掐在喉咙上的力量,声音清冷而绝望,像是从地狱底层发出的怒吼一般。
身边的人吓得一个激灵,立马狂叫"医生!医生!我女儿不舒服!快点来人啊!"
笪筱夏睁开眼,只觉得掉进了冰窟窿一般,浑身冷得透凉。
入眼是满眼的雪白,即使是在特殊房间中,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的让她忍不住皱眉。
外公。笪筱夏死死地攥紧身下的被子,两岁时父母时,父母因为飞机世故逝世,从小她便跟在外公身后长大。曾经,她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撒娇扮痴,在那包容的怀抱里肆意欢笑,可如今,只剩下那冰冷蚀骨的身体就在离她两步的地方活生生地断了气,双眼紧紧地闭着,似乎再也不愿意看这个世界一眼。
一串冰冷的眼泪划过她的眼眶,笪筱夏咬紧牙齿,至死,外公也再没有看过她一眼。
是不是在知道收购中垣控股的是箫氏的时候,外公就已经恨毒了她?
引狼入室!
这便是他最亲爱的外孙女干出来的好事!
"你醒了?"一道温和的男声从耳边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亲切和淡淡的欣喜。
笪筱夏睁开眼,看见一身白色医袍的文雅男子正站在一边,拿着听诊仪,眼里含着浅浅的意外。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医生身后的夫人就已经冲过来,急切地捧起她的脸,细细地抚摸:"云溪啊,你吓死妈了。你怎么会掉到游泳池里面去的?要不是有人把你救上来,你让妈妈怎么办?"
眼泪水一串串地从她眼角掉下来,她却舍不得把手从筱夏脸上移开,一张保养得看不到一丝皱纹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惊疑与后怕,眼中却是满含着惊喜,"你都已经昏迷了两天了,要是再不醒,妈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笪筱夏心头一颤,呆呆地望向旁边的医生,"我昏迷了两天?"
"恩,你是七月十五日送进来的,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七了。"男人好脾气地笑笑,上前抬起她的脸,拿出一直小巧的手电,对着她的眼瞳,轻轻道:"帮你检查一下,不要闭眼。"
笪筱夏晕乎乎地任对方检查,脑中却想起外公跳楼的那一日不过是六月,怎么一觉睡醒,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而且,妈妈?
她迟疑地看着一脸关切的女子。约莫四十多岁,浑身气质典雅,即便是满眼泪水,也丝毫掩饰不住身上的娴静气质。她的妈妈?
笪筱夏慢慢地垂下眼帘,那么多年前就已经死于世故,便是连骨灰都没有剩下丁点,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受了惊吓,这几天,多吃些清淡的就可以了。"男人温润一笑,眼底带着暖暖的气息,将仪器收好,对着身后的夫人微微一笑:"随时都可以出院。不过以防万一,最好每个月来医院定期检查一下。"
"谢谢医生,麻烦你了。"女人擦干泪水,矜持地对他笑笑,恢复了一脸雍容。随后对着门外一身黑衣的男子,和蔼道:"老李,这么晚了,你怕是还没有吃东西,云溪已经醒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省得李嫂在家也睡得不踏实。"
笪筱夏这才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直站在门口转角处,就像是融进了黑夜一般,浑身透着股刚毅冷素的味道。
李荣华迎着她的眼光,笑得一脸温和:"小姐,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我,随时给我电话。"
筱夏点点头,神情有些浑浑噩噩,她还没有缓过神,对眼前的这一切依旧十分迷惑。
看了一眼身边的医生,他含笑而立,带着股特别的温和,身前的识别卡上,却是标识着"京#医院",又看了一眼特殊的房间,筱夏明白这是医院特地预留给"特殊客人"的套房。
外公的公司即便再有钱,她却明白,这样的地方,却不是有钱就可以住的。更何况...
筱夏凄厉地闭上眼睛,外公的公司眼下正被调查,哪里还有人会把她送到特殊病房?
纵使满肚子的惊疑,诧异,可看着一旁盯着她一脸庆幸的妇人,到底还是沉下浮躁的情绪,故作平静地抿嘴笑笑:"妈,我这没什么问题,你这两天也没休息好,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哪知话音刚落,李荣华和张翠同时惊疑地看向她,双眼睁得老大,仿佛突然见到了外星人。
笪筱夏心漏跳一拍,心情却是没由来的开始有些烦躁,难道她说错了什么?
下一刻却见两人欣慰地看着她,眼底竟隐约间含着泪水。"恩,别担心我们,你好好休息,妈和老李明天再来看你。"说完,强忍着泪意看了她一眼,转头离去。
笪筱夏觉得这一眼,十分复杂,包含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忍不住困惑地看向医生。
医生却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面的护士交代了几句,瞬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嗑"轻轻的一声,房门阖上,所有人都离开病房,直到确定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笪筱夏才将一直紧紧捏在右腿的手指放开,低低喘息一声。
这么黑的夜,就像刚刚在梦里一样,什么都模糊不清,什么都遥远的可怕。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人叫她女儿?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已经过了一个月?
笪筱夏忍不住咬住嘴唇,任痛觉袭便全身,直至嘴唇破裂,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她才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这一切,不是做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