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那天打电话报警,其实就是莲总的意思!”
允夏扯了扯嘴角,“不说也猜到了,那么阴损的招儿,就他那种恶劣的男人能想出来,害我莫名其妙的被关了两天!”
“申小姐,我想你可能误会莲总了!其实那天莲总是为了惩治刘晖那个下了流胚子才报警的,套个罪名给他,才好让他在局子里待着不是!可没想到那刘晖手段龌蹉的很,当天晚上居然给你灌了咳了粉,你不知道吧?局子里一验就说你有问题,加之最近上面风头紧,没法当场把你放出来,就说先在局子里好生伺候两天,做做样子,总不会落人口实了!可那刘晖就惨了,莲总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这一年半载的怕是从局子里出不来了,他老婆也正同他闹离婚呢!”
允夏闻言,愕然。
刘晖那个下了流胚子居然给她吃了那种不干净的东西?
怔怔的站在那里,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她确实没料到整件事情的原委,居然是这样子。
“所以,那天,刘晖的老婆,也是你们通知过来的?”允夏继续问沈璇。
沈璇抓了抓头,“那还不是莲总的意思!他又担心刘晖的老婆情绪激动会伤及到你,所以早早的就安排你上了警车!啊,对了!还有你们柯维那块地,那可真不是咱们莲总的意思,是我们莲总的堂哥私底下买购回来的!”
允夏一愣,“那块地不是莲晏商的主意?”
“当然不是!我们莲总要对那块地有兴趣的话,早就收入囊中了,又何必等现在呢!”
允夏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面。
她好像真的误会那个男人了!
而且,当时她还动的当着他员工的面,扇了他一巴掌……
难怪那天他气得要咬自己了!
“可他明知道我误会他了,为什么还不解释呢?”
“你还不明白吗?以我们莲总那种傲娇的性格,又怎会屑于解释呢?”
说得也是!
允夏这回觉得自己真真是罪恶深重了!
从俱乐部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莲晏商喝了些小酒,不宜开车。
他指定让允夏送他回去。
允夏没办法,谁让她真有事求他呢?
沈璇倒是乐得轻松了。
没料到,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忽而就下起了大暴雨来。
可见距离一下子仅剩半米不到,允夏没办法,只得把车暂时靠边停了下来。
莲晏商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休憩着。
允夏偏头,看他一眼。
踟躇了数秒后,却还是轻缓的开了口,“莲总。”
莲晏商睁开了眼,看她。
目光深沉、锐利,凝着她,是要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去。
“你刚叫我什么?”
他忽而问她。
剑眉蹙起,声音沉哑,微凉。
黑眸对上允夏的水眸,让她的心,没来由漏跳了数拍。
她知道,这声称呼有些生疏,可是,只有同他保持着最适当的距离,她才可以保护好自己。
“上次酒店的事,谢谢你!”
允夏直接跳过他的问题,兀自说开,“我听沈璇说了,你报警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惩治刘晖,可没想到那混蛋给我喂了不干净的东西……”
“还有东城那块地,我也知道了。那是堂哥的意思,对不对?”
莲晏商闻言,眸仁一紧,“你跟莲厉琛很熟?”
允夏困惑的看着他。
莲晏商冷峻的面庞瞬间沉了下来,将她的脸的拉近自己,皱眉,“申允夏,你叫他堂哥,那你叫爷什么?”
他咬着牙问允夏。
“你先放手……”
允夏呼吸发紧,眼帘轻扇,眸光潋滟,却不敢多去看他,只伸手窘迫的拨了拨他的手。
“怎么叫爷的?”
莲晏商执着得有些过分。
允夏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一个称呼。
允夏到底还是投降了,“莲晏商……”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
有点示弱的意思。
“再叫一遍。”
莲晏商的声线,莫名喑哑了些分。
眸色,暗了又暗。
情绪闪动,有些晦暗不明。
允夏猜不透他此时此刻的心思,却还是乖乖听着他的话,服软的再叫了一遍,“莲晏商。”
终于,莲晏商的手,松开了她的下巴。
允夏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
离他太近,让她呼吸一阵困难。
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平稳了呼吸后,允夏这才开口同他讨论正事,“我听沈璇说,你其实对东城那块地根本不敢兴趣,既然这样,你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它卖回给我,怎么样?”
窗外的雨势,越下越大,似没有要停的意思。
允夏把雨刮器拨停,任由着雨水模糊车窗玻璃。
“顺水人情?”
莲晏商低头,从收纳盒中抽了支烟出来,抬头,问允夏,语气和眼神都颇为冷肃,“说说,什么样的人情,值得我这么做?”
车里,暖气很重,却偏偏,他的声线,冷得宛若快要冻结了一般。
什么样的人情?
允夏心底晃晃然。
是啊!他们之间,什么关系呢?
她是他的童养媳?还是卑微的小奴力?
又或者……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这四个字,他们之间,配吗?
“申允夏……”
莲晏商的声线,喑哑了几许,“四年前,我大病过一场……”
“我知道。”
允夏握着方向盘的手,抠得死紧。
莲晏商漆黑的眸仁瞬间寒凉了下来,“知道我当时快死了吗?”
“知道。”
允夏的胸口,有些发紧。
“什么都知道!”
金属打火机“咔”的一声响过,火苗窜起,点燃了莲晏商手里的长烟。
他重重的抽了两口,吐出一圈浓郁的青烟,“人快死了,你都不肯回来!如今一个破工作,就让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沉得几乎有些沙哑,反问她,“你觉得这么冰冷的人情,值得我给吗?”
烟雾拂在允夏的鼻息间,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面色,微白。
胸口,发紧。
四年前,他的那场重病,于她而言,就是一场噩梦……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日日夜夜的赶过多少班飞机,从美国偷偷飞回来,又独自飞回美国……
车内,一度陷入了冰冷的沉寂中。
却倏尔,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将这份僵冷打破。
允夏匆忙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是远在美国的顾一晗。
不知怎的,看到这熟悉而温暖的的名字,允夏揪紧的心,瞬间舒缓不少。
她接起电话。
“一晗。”
声音是浅浅的温柔。
“睡了吗?有没有吵到你休息?”
电话里,是一道温润的男低音。
声音如高山流水般,舒缓,沁暖人心。
“没有,还在外面呢!”
允夏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放松自己。
尽可能的,不去看身边的男人。
“这个点还在外面?”
“嗯,陪客户。”
允夏轻描淡写的用‘客户’两个字,取代了莲晏商的存在。
莲晏商那张本就冰寒的峻颜,瞬间冷如千年寒冰。
“这么晚还陪客户?”
顾一晗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你的作息时间又乱七八糟了!”
“一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来?”
允夏问他。
“怎么?如果我不打算回去了呢?”
顾一晗在电话里,故意逗允夏。
“不行!”
允夏不满的瘪瘪嘴,“如果你真不打算回国了,那我谈完这笔单后……也回美国去。”
允夏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边……”
她觉得,有点累……
心,累!
话音才一落,允夏耳边的手机,突然就被一道冰冷的力量夺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手机早已“嗖……”的一声,飞出窗外,重重的砸在了十几米开外的地上。
“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你干什么?”
允夏甩头,恼怒的质问莲晏商。
她不明白,自己的手机又怎么得罪他这位阴晴不定的大少爷了。
“下车!”
莲晏商阴沉着脸,命令她。
允夏推开车门就下了车去,一头砸进了大雨中,借着路灯去寻自己的手机残骸。
手机在马路中央找着了,却早已面目全非。
刚刚那通电话,早就断了。
允夏心里说不出的愤怒,正预备去找莲晏商理论的,却忽而一束刺目的车灯落在她身上,雨雾中,一辆黑色小轿车朝她迎面冲刺而来……
允夏吓得尖叫。
眼见着车就要碾过她的身体时,却忽而,只觉腰身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捞着往后拽……
车“哗……”的一声,与她擦肩而过……
死里逃生!
“申允夏,你他了妈不要命了……”
头顶,响起一道盛怒的咆哮声。
允夏呆若木鸡。
许久,才回头看莲晏商。
路灯下,雨雾里,他的脸色同她一样,煞白如纸。
漆黑的深眸怒目而视,一片猩红。
不舍得离去!
两人,隔着雨雾,四目相对……
仿佛还……香气四溢!
莲晏商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有了别样的反应!
他居然对她……
莲晏商飞快的松开了怀里的允夏。
“申允夏,如果再走,就永远别再回来了!”
莲晏商阴冷的冲她一声低吼,不等允夏反应过来,他已冷冷的转身,上了车去。
下一秒,驱车,疾驰离开。
甚至,不再多看一眼,还僵在雨中缓不过神来的允夏。
而她的手包,也如同她的手机一般,从车窗飞了出来。
车,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在朦胧的雨雾中……
不带,丁点留念!
就这样,把她,同她的手包一样,丢在了这漆黑的雨幕中……
允夏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那消失不见的车影,无所适从……
才刚刚回暖的心,却又在一点点……冰凉!
他,真就这么走了……
扔下她,头亦不回。
对自己,他永远都可以做到了无牵挂……
也对,一个卑微的奴力,一条乞讨的狗,又有什么是值得他牵挂的呢?
自己不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看得透透彻彻了吗?
如今,又何必还在这里患得患失呢?
这夜,允夏是淋着雨,走着回家的。
雨势过大,路上连出租车都不走了,她的手机又被那个坏男人摔了,她亦没办法联系上韩芊易。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
允夏觉得莲晏商根本就是坏透了!
“莲晏商,你这个大坏蛋……”
允夏冲着漆黑的雨幕中,撕声大喊,发泄着心里头的憋久的委屈和盛怒,“你这个坏蛋中的顶级坏蛋!我以后再也,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不知怎的,喊着喊着,允夏忽而就湿了眼眶,哽咽了喉咙……
喜欢……
于她而言,多么沉重的两个字!揣在她的心里头,好久好久,却从不敢表露……
藏得越久,心里积压得越疼,越痛……
那日之后,允夏生了一场大病。
持续三天高烧不退,第四天病情稍有好转,便去了莲家老宅一趟。
那里毕竟是她的第二个家。
只是没料想,莲晏商恰好也在。
她去的时候,他正陪着奶奶下国际象棋。
老太太忙招呼着允夏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而她和莲晏商,谁也没急着跟谁打招呼,
老太太下了一会棋之后,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端倪来,“怎么啦?这才刚回来,就闹上别扭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呢!”
“奶奶,没有的事!”
允夏忙笑着辩解。
“奶奶,专心下棋,这盘可不许再赖皮了!”
莲晏商至始至终都没抬眼瞧过允夏。
“你这孩子!谁赖皮了?”
老太太不认,拍了拍孙子的手,怨他没给自己留点面子。
允夏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夏夏,回来的这几天,生活得还习惯吗?”老太太又关切的问允夏。
“奶奶你放心吧,还算习惯的!”
“习惯?奶奶看你气色怎么这么不好呢?你说你,一女孩儿家的,有家不住,偏要在外面租房住……”
“那边离公司近嘛,方便!”
“也是,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有了自己的世界,哪还愿意跟我这老太婆住一起啊……”
“奶奶,瞧您这说的什么话!我答应您,今儿晚上不走了,专程留下来陪您,够贴心吧?”
“够够够!这还差不多!可不像有些人,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就闹着要走了!”
这显然,含沙射影的,说的是对面的莲晏商。
莲晏商却依旧气定闲神的下棋,“奶奶,这盘你又输了!”
“诶!你这坏家伙,也不知道让让你奶奶,再怎么说,你奶奶我也是个女人!这么不绅士,怎么追得到女朋友!”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老太太假装不满的同允夏抱怨了两声,又转而问允夏,“夏夏,你年纪也不小了,谈恋爱了吧?”
允夏倒没料到老太太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半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好意思了?那看来你这小丫头心里有人了!”
老太太兀自替她总结。
允夏淡笑不语。
这反应,当然就是默认了。
她心里,确实有人了!
而且,这个人,住进她的心里,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几乎快要成为她心房里,永久居住的居民!
这其实是允夏害怕的!
忍不住偷偷的瞥一眼对面的莲晏商,却不期然的,撞进了一池清冷的深潭中去。
他锐利的眸光,正直直的落进她的眼睛里。
允夏怔了一秒,忙心虚的别开了眼去。
唯恐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个人是谁?”
允夏没料到莲晏商会突然追问自己。
这个问题,多少让她还有些始料未及。
心里,没来由一慌……
莲晏商锐利的视线,一直剜着她,似在等着她作答。
“你不认识!”
允夏只好撒谎。
脸儿憋得通红。
倒不是害羞,而是窘的。
“行了行了,再问这丫头又要害羞了!奶奶也不八卦了,等哪天有时间,你带回来给我们大伙儿瞧瞧就行,可别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嫁了!”
老太太的话,让莲晏商漆黑的眸仁暗了又暗。
很快,一盘棋局结束,莲晏商毫不手软的杀了自己奶奶一个片甲不留,棋盘上的惨状简直不忍直视。
“奶奶,我还有事,先走了!”
莲晏商说完,起身,取过衣架上的外套,要走。
连招呼也没同允夏打。
“诶!你不在家吃晚餐了呀?你堂哥他们都会回来!”老太太追问自己孙子。
“不吃了!”
冰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莲晏商冷魅的身影,早已出了大厅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允夏的心里,不期然的漫过几许失落。
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明知没结果,却还要想,那是傻瓜的行径!
晚餐时间,莲厉琛果然来了。
不过,他的妻子缺席了,据说是去国外进修了。
允夏无缘相见。
晚上,允夏同莲厉琛在后院的花园里,聊得正欢的时候,意外的,莲晏商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径自回了自己六楼的卧室。
六楼的灯,亮着。
允夏只需一抬眼,就能见到他的窗户。
那扇窗……
十年了,她却依旧记忆如新!
十年前,望远镜下,她透过那扇窗,看清了他的心……
而如今,再回来,她已没必要再去追随。
“夏夏,想什么呢?从晏商回来后,你就一直在游神。”
莲厉琛忽而伸手,温柔的拉了拉允夏柔顺的长发。
还像十年前那般。
“啊?”
允夏一愣,回过神来,有些窘迫。
自己的表现,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没,没有的事!”
她忙替自己辩解。
“他今儿好像也不太正常,他是最怕奶奶唠叨他找女朋友的事儿了,所以平日里是向来不在老宅里住的,今儿倒是一反常态,走了又回来了!这可实在难得……”
“是吧?”允夏尴尬的笑了笑,牵强的转了话题,“堂哥,我们说说嫂子吧,我都没见过她呢!她长得一定很漂亮吧?”
“很漂亮。”
莲厉琛不留余地的赞美着自己的老婆。
微微笑着,手指似有意无意的撩拨着允夏的发丝,却忽而说,“不过再漂亮,却也比不上我们家夏夏美……”
不知怎的,允夏听完这番话之后,心里忽觉有些别扭起来。
“堂哥谬赞了。”
她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长发从他的手指间抽离出来。
六楼……
莲晏商凭窗而立。
深幽的凤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花园里那副颇为‘亲密’的画面,漆黑的眸底掠过一抹讳莫如深的暗芒。
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凌厉的轮廓线,更是没有了一丝温度。
楼下,莲厉琛抬眼看了看亮着灯的六楼,唇间隐隐漫出一抹轻浅而高深的冷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