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般沈絮都不会回傅毅的短讯,因为不知该用何种口气回。
天气渐渐暖起来,三月快要过去。
周末,毕沈岸刻意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亲自推着沈絮去住院大楼的花园逛,最后在长椅前停下来。
“坐坐吧。”沈絮想要挣扎着从轮椅上起来,可是撑了几次都没力气,最后只能求助毕沈岸,“能扶我一下吗?扶我坐过去?”
哪知毕沈岸二话不说,直接将沈絮横抱在怀里,再动作轻柔地置于长椅上……
范芷云就在那时候走过来,刚好看到毕沈岸抱沈絮的那一幕,嘴角牵起苦涩笑意,那样温柔细致的毕沈岸,果然与她认识的那个不同。
“沈岸,可以聊聊吗?”范芷云鼓起勇气走过去,沈絮倒看着心口跳了跳,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巷子里那一夜,那两个男人是范芷云安排的,所以沈絮对她心里还抱着愧疚之意。
可范芷云似乎完全没有看沈絮一眼,又问:“可以吗?”
毕沈岸脸色很沉,将轮椅上的毯子抽下来盖到沈絮腿上,回头问:“你怎么找到医院来了?”
“你以为我想?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发短信不回,去毕宅也碰不到你,所以我想现在只能来医院找你了。”说完她还不忘又苦笑了几声。
毕沈岸没再多问,调整态度说:“找我什么事?”
范芷云终于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絮:“能换个地方说吗?这里不方便。”
“行!”毕沈岸这次答应得很爽快,在沈絮耳边轻声交代几句就先跨步离开。
两人沿着人工湖走,鹅卵石的地面踩在脚下有些凹凸不平,眼看离沈絮越来越远,毕沈岸便停下来不走了。
“就在这里说吧,沈絮身体刚恢复,不能在外面坐太久。”
如此冷冰冰的话语,尽管范芷云已经受过太多次,但依旧心里疼得厉害,于是深呼吸,看了一眼不远处树荫下的沈絮。
当时她依旧是穿着医院里的病服,外面披了大衣,宽松的袖管和裤腿被风吹得左右摇摆,而她却坐在长椅上不自知,用手当着额头仰头看透过树荫缝隙投射下来的阳光,整个脸在光束下几近透明。
就是这个女人,夺走了她的婚姻,夺走了她的毕沈岸。
范芷云冷笑,转脸见毕沈岸也正在看着沈絮,而他眼里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温柔。
罢了,都已经到这一步,她还争什么?她还有什么筹码去争。
“我来找你,是想给你东西。”范芷云落寞地低头,从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毕沈岸。
毕沈岸接过来,封面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白。
“我已经签了字,你看一下。”
毕沈岸心里多少有些沉重,口气总算柔软了几分:“其实你快递给我的律师就可以了,不用亲自赶一趟。”
“不,我想亲自交给你!”范芷云讲得有些悲恸,毕沈岸嘘气,踟蹰了半饷,就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就这短促轻微的三个字,飘渺得如同这初春的风,可范芷云却热泪盈眶,努力地呼吸,将脸别到一边去将泪擦干。
她如此要强,怎能在这种时候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对不起?那总算这一趟我没有白来,临了临了,还落了你这三个字。”范芷云说完又笑了笑,口吻里是慢慢的讽刺,她是在讽刺自己。
毕沈岸捏着那个透明文件袋,问:“有什么打算?我听傅毅说你把股份转给了瑞毅!”
“是,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天天守在医院里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又呼气,“瑞毅能够接手这个烂摊子已经是万幸了,虽然价格不高,但是他很又诚心,是他来找我谈,甚至跟我讲了你们之间的事,包括你的妹妹,还有沈絮。”
毕沈岸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平息。
范芷云用手搓了搓脸蛋,突然转移话题,笑着问:“你有什么打算?不是问你自己的打算,是问你,怎么打算处置我?沈絮出事我有一半责任,我知道那两个人已经把我供出来了,所以……”她讲得毫无波澜,心情平静得很。
毕沈岸眼里开始燃起怒火,他无法想象面前这个女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事后还能用如此平淡的口吻来说话。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你?或者你觉得法律应该怎么处置你?我答应过你爸会尽量照顾你,但是不是纵容,更何况我一早就跟你说过,别去动沈絮,你偏偏不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两个人得手,我会怎么样?或者说,那天车速再快一点,沈絮醒不过来,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吗?”毕沈岸尽量将声音压低,但满身的怒火却是很明显。
范芷云似乎已经料到会得到这样一番指责,毫不反驳,只问:“那我问你,你为了沈絮跟我离婚,而且是在记者会上当众宣布,我会原谅你吗?”
各自对峙,错误的感情引发错误的情绪,最终导致错误的结局。
毕沈岸捏紧拳头,又转身看了一眼沈絮,而沈絮双手撑在长椅上,垂着头,一只断了的腿被纱布石膏绑着一晃一晃,墨黑如绸的发丝就柔顺垂到低,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光泽。
“她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我一直混淆了爱和占有之间的关系,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毕沈岸看着沈絮,却将这番话说给范芷云听。
最终毕沈岸没有起诉范芷云,动用关系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也没有告诉沈絮那两个男人其实是范芷云指使。
他答应过范南昌,会照顾范芷云一辈子,一辈子太长,遇到沈絮之后他便已经承诺不了一辈子,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护范芷云周全。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沈絮?他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沈絮该受的痛苦都已经受过,何必再让她知道如此丑陋的真相?
他想要给她一个美好明亮的未来,然后在这个他筑造的未来里慢慢为她疗尽旧伤,那些被他所伤的旧伤。
沈絮出院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毕沈岸没有上班,亲自开车接她出院,玉嫂跟着一起去茵湖公馆,隔夜前她问杨漾:“毕沈岸想让我去他的别墅养腿伤,你说我要不要去?”
“去,当然要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就问你一句,你能离开他吗?”
“能!”
“那你有信心此生还会遇到一个人能让你爱到如此的男人吗?”
“不能!”
所以最后沈絮还是乖乖地跟这毕沈岸去了茵湖公馆,早几日前刘伯就带着毕宅那边的佣人把茵湖公馆全部清扫整理了一遍,重新换了颜色鲜艳的窗帘和地毯,所有花瓶里都插了鲜花,桌角和所有尖锐的地方都贴了软皮,这样防止沈絮因为腿脚不方便而摔跤,就连楼梯上也铺了一层长毛手工毯,防止沈絮滚下去。
进门处和洗手间的瓷砖上都放了防滑垫,一个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就等着沈絮住进来。
沈絮不是不感动,回头看着毕沈岸,说:“我只是骨折而已,医生说三个月后就能去把钢钉取出来。你止于这样大动干戈地弄吗?”
“没有大动干戈,再说认识你才是我人生的大动干戈!”他现在情话信手拈来,一套一套,旁边玉嫂都听了偷偷笑。
沈絮白了他一眼,兀自挣脱他的手一瘸一拐地走进去。
“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三楼!”毕沈岸说着便扶着沈絮的手往楼梯走,可惜沈絮一路走得太慢,他没耐心,索性当着一屋子佣人的面将她抱在怀里往楼上走。(未完待续)